没想到这次喝多了,后果这么严重。
“疼疼疼,轻点轻点!”
周耀又喊了一阵疼,然后才苦着脸回答:“我回来得早,本来都睡下了,听说是夫子让人找张修重,结果那小子喝得也不少,下人没喊醒。”
“夫子来了一看,就生气了!”
“十大板,夫子让人打了我整整十大板,还要抄二十遍书!”周耀抓着床褥,咬着牙道:“我以后要跟赵胜不共戴天!”
许淙:……
因为发现赵胜他爹原来是赵知府,赵胜也是嫡出,不会是《庶子官途》的主角,自己险些冤枉了人家,所以许淙就替他说了两句话。
“你也别怪人家。”
“酒是你要喝的,人家赵胜除了最开始的那一杯劝了一下之外,其他时候都没有怎么劝酒,反而不断让人上菜。是你硬是要跟他拼酒的,我们劝你你还不听,被打真是不冤枉,而且不但你要被打,等下赵胜回来恐怕也得挨板子。”
“那你就要连累人家了。”
毕竟全桌的人里,就他们两个喝得最多。
周耀想想也是,顿时沮丧起来,“……如果他真的挨板子了,那我就去跟他赔礼道歉,准备厚礼的那一种!”
“但我还是要讨厌他!”
许淙没忍住笑了,过了一会儿又好奇问道:“话说你怎么会这么讨厌赵胜呢?我记得他还没来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
结果见了一面,不对,是还没有见面,只在人家的院子里转了一圈出来就讨厌上了,还跟他说只要考赢了赵胜,就请他吃一个月的饭。按理说不应该啊,毕竟周耀没有像自己这样先入为主,觉得赵胜是书中主角。
提到这个话题,周耀突然支吾了起来。
“唔,反正,反正就是看他不顺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他跟我讨厌的那人有点像吧,长得倒不像,但做派像。”
“反正我就要讨厌他。”
原来是这样,那许淙就没再劝了,因为自己也是这样的,虽然排除了赵胜的嫌疑,但他也是潜意识的不太喜欢这个人。
人与人的相处,还是要看眼缘的。
既然他们和赵胜只是普通的同窗关系,不是亲兄弟也不是师兄弟更不是亲戚,那以后维持表面上的交情就好了,出了云氏族学,完全可以当做不认识这个人。
第103章
赵胜也被打了。
许淙是第二天早上起来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
青木一边从食盒里端出汤和饼放在桌子上,一边说道:“少爷,小的听说隔壁院子的赵少爷,昨晚也被打了。和他同一个院子的张少爷的小厮说,赵少爷昨夜回来的时候虽然不是醉醺醺的,但却错过了时辰,所以也被打了十大板。”
“如今正和周少爷一样,躺在床上呢。”
“他也被打了啊,”许淙摇摇头,无奈道:“那你等下去问问砚台,看周兄那边的金疮药还有没有剩,如果有剩的话就提醒他送点过去吧。毕竟他那里的金疮药,还是昨天大家好不容易找出来的。”
“我看比起重礼,人家赵胜可能更需要这个。”
毕竟云氏族学门一关,那就只有下一个沐休才能出去的,即使能想办法弄到金疮药,也需要耗费时间。
青木强忍住笑,“是,少爷。”
过了几天,等罚抄的人陆陆续续地把纸张交上去,挨打的周耀和赵胜也能下床出门上课了,只是坐下的时候总是一番龇牙咧嘴。
“真疼……”
周耀苦着脸道:“下次再也不跟人喝酒了!”
许淙一阵好笑。
云氏族学是一间很严格的书院,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些走科举之路的人而言,不但讲课快功课重,而且还注重对学生其他方面的培养。
比如科举不考所以其他书院现在已经基本不教的骑射,在他们这里就属于必学内容。不但是骑射,还有礼、乐、数等其他几项,之前喝酒被罚抄书,抄的就是《礼》。
他们现在上的,就是一堂声乐课。
其实君子六艺里面的这几项,许淙在家的时候就已经学过了,上京城和去青州的路上,更是把骑马也学会了。但在家里没有书院这边学得深,并且也没有这么多人可以一起探讨,体验还是有所不同的。
今天的课上,他和其他同窗们就依照夫子的吩咐,或是持琴、或是拿萧,亦或是击鼓等等,合奏了一曲。
等放松的课程上完,就又到了旬考的时候。
云氏族学的考核是一旬一次,也就是每个月考三次,如果连续两个月次次旬考倒数,那就要面临劝退了,就连云氏子弟也不例外。所以旬考前两日个个都会崩紧了弦,就是许淙这个上次考了第一的也没有放松。
至于考试的题目,倒也没有次次参考科举试题,而是夫子们想考什么就考什么,并没有拘束。许淙记得去年有一次夫子还考了某本杂书,没看过的人一题也答不出来,好在之前老师给的书单里有,不然许淙恐怕就要得零分了。
这次的旬考也是如此。
虽然题型和科举的相似,但题目却天马行空,其中有一道是问如果你是某地新任县令,但当地豪强林立、衙门小吏对上阴奉阳违、对下盘剥不休,百姓们苦不堪言欲揭竿而起。
而恰逢此时,天下大旱,蝗灾将至……
看到题目的许淙:“……”
这谁想出来的啊,这里面的问题任何一个单独拿出来,能解决好都很了不得了。毕竟之前许明成就是靠解决了恭州的乱局才升官做知府的,真的把这些难题统统都解决,那官怕不得升得跟个火箭似的。
但难归难,题目还是要答的,毕竟如果不答那么这题的分就没有了,到时候不说考第一压过新来的赵胜,恐怕还得被夫子们训一顿。
老师知道了,也会再训一顿。
所以许淙便认真思索起来,他首先按照现代做题的思维,将问题分成了好几个部分,比如‘豪强林立’是一个、‘衙门小吏’是一个、‘穷苦的百姓’又是一个,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天下大旱,蝗灾将至’。
所以他略一思索,就提笔写了起来。
他先在白纸上架构出文章的骨络,然后再往里面填充典故、圣人之言……
八股文的格式许淙早已熟烂在心,所以没有多久就写得七七八八了,仔细修改之后,再以端正的馆阁体抄写在卷子上。
……
每一次旬考完,族学的夫子们都会聚在一处,看看学生们考得怎么样。不过比起及第院考生们的卷子,青竹院的他们就没有那么重视了,往往会交给及第院的学生们先看一遍,美其名曰增长见识。
如果有出众的,再拿出来讨论。毕竟及第院的学生们,个个都是举人,看几张卷子还是没有问题的,夫子们也放心。
然后这一天,就看到云麒拿着一张卷子过来,微笑开口,“夫子,学生觉得这一篇策论写得非常不错。”
“您看……”
这位夫子还真的低头看了起来,被拿到他这边的,当然是那道最难的‘豪强林立,百姓苦不堪言,而又天下大旱、蝗灾将至’题。
事实上这也是云氏族学的保留题目了,每逢快要乡试、会试的时候,夫子们都会安排这种两难、三难、四难的题目让学生们思考,问他们要怎么办。
学生们答得也是五花八门。
就比如这次,有答打井引水的、有答向朝廷求援的,有答镇压反叛的,也有答御下从严,对地方豪强或分而化之,或示敌以弱,而后平安度过任期的。
云麒拿来的这一份,倒的确有些不同,因为他在对地方豪强、衙门小吏等都是一个‘稳’字。并将全副心思放在了抗灾、抗蝗、保百姓上,文章到这里没有什么特殊的,但后面却话题一转,提到了‘经济’。
开商贸、重民生教化,而后以其平民怨,再以民意而惩处那些贪赃枉法之辈,还天地朗朗乾坤。文章语词精炼,用典老辣,读之让人拍案叫绝,特别是最后全县老有所养、路不拾遗,面目为之一新。
虽然夫子们都知道想要做到必会千难万难,但并不妨碍他们高兴道:“不错,写得还算不错。”
然后他一翻,找到了那位学生的名字,“许淙?”
“我记得光霁曾经说过,他自幼便随父到各处赴任,看来是家学渊源啊,没有白费光阴。”
这时另外一个人也拿着一份考卷过来,“夫子,您看看这一份,写得也很不错。”
这位夫子接过来一看,发现这一份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写的。如果说许淙的那篇策论是自下而上,那这一篇则是自上而下,同样读之让人拍案叫绝,可谓各有千秋。
翻开名字一看,是新来的赵胜,看到这个名字,夫子微微皱眉。
又有一个人拿了过来:“夫子,这篇也可,主教化。”
夫子也看了一下,点点头:“这篇也不错,毕儿还是有长进的,懂得扬长避短,不错不错。看来本次旬考,第一就从他们这几个里出了。”
放榜后,许淙得了第一。
周耀哈哈大笑,连伤势没好都不在乎了,真的请许淙吃了一个月的饭,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许淙觉得好笑的同时,也是挺高兴的。
与此同时,他之前写下的那封询问江陵新任知府是何来历的信也到了青州,来到了许明成的手中。
第104章
“赵承业……”
因为好些年没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了,所以许明成稍微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赵承业不就是之前的兴元府知府,祖籍充州的那一个吗?
既然是祖籍充州,那么他的长子去了同属于京东东路的云氏族学读书,就并不奇怪了。所以他略一回想,并找出邸报查了查,接着才摊开信纸写好回信,主要是一些以前在勉县时候发生,但淙哥儿并不知道的事。
然后嘱咐下人明天寄出去。
等许明成的信寄到徐州,许淙等人已经又考完几次旬试了,这些测试里许淙倒也不是次次都拿第一,总是有输有赢。
而赵胜和周耀二人也已经养好了伤,并从上次挨打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尤其是赵胜,这人在交际上很有一套,不但出手阔绰,说话亦是彬彬有礼,让人如沐春风。所以在族学里混得还不错,特别是那些年长的,更爱跟他一起活动。
许淙是来读书的,主要目的并不是结交同窗,所以对此也毫不在意,倒是周耀好一阵愤愤不平,不过也没再找事,而是安心读书。
就是在这样的时候,许淙收到了许明成的来信。
他拆开看了一下,发现许明成的看法跟老师一样,都是说这个赵知府虽有才华,但为人刚愎自用。当初任兴元府知府的时候,就不愿听从下官们的意见,还插手其他各县事务,在信里还举了几个例子来证明。
在信的最后,许明成告诫许淙,虽然他没发现这位‘赵知府’有什么不妥,但还是让他莫要与赵知府的儿子走得太近。
因为在许明成看来,赵知府这样的人走不长远。
许淙:“……”
啧啧啧,果然是渣爹的风格!
他随便把信一叠,然后就放到专门收藏家书的匣子里了。
在云氏族学读了差不多两年的书,他就攒了整整一匣子的家书。每次一打开,许淙不用数都知道,这里面渣爹的贡献最小。
因为他写的每一封信都很简短,就好像家里已经用不起墨,买不起纸了一样。有机会他要把自己写的和渣爹写的放一起,再让他好好看看,看他会不会脸红。
许淙一边嘀咕着一边把匣子一合,然后就继续读书。
时光匆匆,转眼两个月就过去了。
许淙身上的衣裳也从夏天的换成了秋天的,这些崭新的秋衣是他上个月安排青木回家的时候,顺便带过来的。从衣裳上面的针脚,他能看出有些是金氏做的,有些是秋月做的,有些则是秋果做的。
但因为许淙现在年纪大了,所以她们不再给他做绣满了动物形象的衣服,而是换成了青色、蓝色等等款式的书生袍。
不过这些衣服的上面也都有绣一些暗纹,比如青竹、兰花等等,每一件也都很好看。许淙每次换上新衣,都能高兴很久。
又是一个沐休日。
一大早许淙就穿上新衣,然后把老师布置的功课收拾好,和石头、青木两人一起进城去云府拜访。
不过今天不一样的是,一来到书房许淙就发现,屋里除了他的老师云光霁之外,还有一个熟人,那就是师祖云阁老。
云阁老回乡已经两年时间了,许淙虽然是云知府的弟子,但总共也就只见过他三五次,每次都是在逢年过节云家人齐齐团聚的时候,唯一的一次还是在族学,他老人家回来的第一年过去讲了一次课,但后来就没去了。
据说他老人家这两年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修书。不但不见外客,就连云家的那些小辈们也很少见。
所以许淙看到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连忙行了一礼。“学生许淙,见过师祖,见过老师。”
云阁老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就继续跟云知府说起话来。
许淙见老师云知府没让他出去,便知道这些话他也可以听,于是就束手立在旁边,不敢出声打扰。
云阁老跟云知府说的,是许淙之前就从云毕那儿听到的,关于他要去京城的事。云阁老的意思是他会赶在过年之前回到京城,至于云知府等人则是明年除服之后再出发,不过许淙的大师兄云麒这次会跟云阁老走,因为他要参加后年的春闱。
除服啊……
许淙略一思索,发现明年还就真是老师一家除服的日子。
因为云老夫人是在许淙十一岁那年的秋天去世的,所以明年不但许淙满十四岁,云家守孝也正好三年。虽然云知府礼法上只需要守一年孝就好,但据许淙所知全家除了云阁老外,其他人全都是守三年。
男子不喝酒、不玩乐,而女子则不出门,不交际,真正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许淙来了徐州这么久,刚来的时候还在云家住过一段时间,但也从没见过蕙姐儿和莹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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