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往着南门驶去,没有任何停留。
白芒淡淡收回视线。
方子欣也看到白蕙的车遥遥往小区大门开,忍不住冒出一句:“你妈这就走了?”
白芒:“嗯。”
方子欣:“……哦。”
有点奇怪,又说不出来。
楼下,王依萌妈妈煮了热奶茶,一屋子醇香扑鼻。
王爸爸见她们下来,要上去铲雪了,上楼前冲她们摇摇头,指着妻子说:“你妈可真太厉害了,把我最后的正南小种拿来煮红茶,特级的正山小种啊,没有朋友来我都舍不得喝。”
王依萌回得理所当然:“难道我的朋友就不是朋友啦?”
王爸爸摸摸鼻子,不再说什么,样子搞怪又可亲。
白芒觉得自己像是石头缝子里蹦出来,对母爱陌生,父爱更是。
……
“什么,你妈妈是白千希!”二楼房间,王依萌眼睛睁得大大的,然后不可思议地捂着嘴,又小心翼翼地看向方子欣,“是吧。”
方子欣摊手:“白芒说是,应该是。讲牛逼的事她一向不撒谎。”
真是好奚落她。
白芒开口:“她昨天来宁市,就是参加《黑色风筝》的首映礼……”
“我的天哪!”王依萌握住白芒的手臂,“好酷啊!你妈超酷的!”
白芒对白蕙酷不酷没感觉,扯着嘴笑了笑。
“我昨天还在林直朋友圈看他发了参加首映礼的照片,本想林直给我带个签名,没想到白千希就是你妈……白芒,我不只要签名,我还要合影!!”大萌理直气壮地提要求,“咱们是好朋友,这个要求不过分。”
“不过分。”回答是方子欣,顿了下,“只不过白芒妈妈刚刚走了。”
“什么走了?”
“……是啊,前面开过那辆车就是白芒妈妈的。”
王依萌瞅向白芒。
白芒点头,好一会,以说笑的方式吐槽白蕙:“她就这样,来去自由。”
王依萌:“……真酷。”
方子欣眼睛一抹,认可王依萌的话。
白芒忽地一笑,玩笑开口:“那我跟你们换吧。”
原本还各种羡慕她的方子欣和王依萌,都安静了。
白芒不再多说,低头喝了一口王依萌妈妈用空气炸锅煮出来的奶茶,醇绵香甜。
一盏花园照灯孤独地立在王家别墅的花园一隅,静静的,上面还沾着少许没有融化的白雪。
像是白了一个头。
白芒想起江川尧昨晚说的话。
“任何形式的爱,除了情感表达,还应该有具体的实惠。”
什么是具体的实惠?
可能就是她手上拿着的这杯奶茶吧。
白芒和方子欣回到家里,方玉环单独找了白芒,在一楼的房间里。
方玉环面有思虑,但语气又十分谨慎,不免让她猜测贵妃要对她说什么事。
方玉环哎哎两声,决定把事情完整地陈述出来。
关于白蕙这次找她的事。
丁景凯出事,家里资金链是很紧张,西北牧场的生意如果要展开就要把房子车子都抵押银行运转,所以前段时间方玉环都在犯难,到底是保生意还是保家庭。今天白蕙拿出了一个万全之策,以白芒名义投资一个亿到西北牧场的生意,只要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
“这个钱……”白芒问。
是的,一个亿又不是小数额。
“你妈说……她来出。”方玉环双手相握,无疑十分心动一个亿投资,可这笔钱真的砸在头上,方玉环心里也很不安。
“其实就算白……老师不入股西北牧场,你是老丁的女儿,那边的股份也有你的份。”
方玉环终归是一个厚道人,她没有蒙不食人间烟火的白蕙,也不欺对家庭渴望至极的白芒。一家人不能只谈感情不谈钱,钱谈清楚了感情才清楚。
她也不能占白芒和白蕙这对孤儿寡母的便宜,即使白蕙可能身价不菲。
白芒率性开口:“……方姨,既然是投资只要合同正规,你就拿着吧。”
方玉环还是非常不安:“要不这样,西北牧场我只要百分之三十股份,你占大头,这个牧场原先你爸花了三千万买下来。按照投资比例,你有百分之七十。”
“不用,我妈说了百分之四十九就四十九,经营权和决定权给你。”白芒微笑说。
方玉环不得不提醒:“孩子,一个亿诶,你要想清楚。”
白芒抬起眼睛,明亮的眸光冒出一点水,微微闪动,而后道:“我想她应该想地很清楚了。”
方玉环拉上白芒的手:“还有个事,阿姨没做好。你妈她说还有事情要做,等以后忙完了再来这里,跟你住一段时间。”
白芒理解地点头:“方阿姨,你不用道歉……我知道她性格。”
方玉环伸手摸了摸白芒脑袋:“你啊,有两个家,云城一个,这里一个。”
白芒嗯了声,然后站起来,利落回过头:“阿姨,我和子欣去给你拿蛋糕啊。”
“啊?不是依萌妈妈送来一个吗?”
前面回来,她们就带回了王阿姨给方玉环亲手做的手工蛋糕。
白芒:“子欣昨晚就订了一个。”
方玉环:“……真乖。”
结果晚饭,桌上放着三个蛋糕。
除了方子欣订的这个女神蛋糕,王依萌妈妈做的水果蛋糕,还有一个丁龙泽沉着脸提回来的慕斯蛋糕。
“我……去!”方玉环优雅地冒出一句脏话,“你们还不嫌你们的老妈胖啊!”
“不嫌弃,那会嫌弃呢!”方子欣已经双手搂住方玉环,然后用眼神瞥丁龙泽,哼了哼。
丁龙泽用打火机点上蛋糕,想了想说:“三个蛋糕,我们等会每个人许个愿望吧。”
方子欣慢条斯理地叹叹气,才答应下来:“没问题啊。”
丁龙泽:“我没问你。”
方子欣:“!!!”
“哎呀!”方玉环阻止这对姐弟引发争吵,看向白芒,“芒儿,你妈爱吃蛋糕么?等会咱们送个蛋糕到她住的酒店?”
白芒摇头:“她不吃的。”
方玉环也不尴尬,笑笑。
那就按照丁龙泽说的,许个愿望吧。
丁龙泽眼睛一闭,直接说出愿望:“我的愿望,等老丁出来,拿到全国冠军的奖牌。”
方子欣双手相握放在眼前:“我的愿望是希望爸爸早日出来,坏人早日进去……”
方玉环又看向白芒。
“阿姨你来吧。”
“你来!”
白芒无奈,深深吸了一口气:“祝我们都心想事成。”
方玉环没有愿望,如果有就希望老丁在里面好好的……
-
生日还没结束,一个亲友的电话骤然响起,送来一个刚得知的消息。
“林春生被带走调查了,八成悬了。”
方玉环的手机音量开得最大,一桌子的人都听到“林家出事”的消息,一时间面面相觑。
方子欣直接喊出一句天哪……她愿望那么快就要实现了吗?
丁龙泽蹙蹙眉头,一时也分不出事情发展哪一步。
只有白芒,面上安静,心却莫名往下坠。
先有云莱之行的钟灵,然后宁市作品发布会,林家的林春生就出事了……
如果有下一个,会是谁?
白芒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蛋糕,心里咕咕噜噜地冒着气泡,一时有点形容不出心底的感受,她没有方子欣的幸灾乐祸,也没有丁龙泽这般困惑。
仿佛洁白雪花一片片飘在她心上,直到越来越厚越来越沉。
外面世界明净一片,却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洁白的雪花会犯罪吗?
遮掩真相算不算?
------题外话------
九月快乐~~
一切都好!
茅盾文学
第八十六章 三个心愿
方玉环生日这天,江川尧被江鹤鸣叫回江家。
他回到江家刚入夜,夜里七点整,江家一楼灯火通明。
南山花园的雪比其他地方扫得更干净一点,尤其踏上江家台阶,每一块地砖都是洁净到一丝脚印的痕迹都没有。
然而这个家,透着由内而外的腐朽之气。
尤其每到森冷的冬季,梧桐遮挡了阳光,只有稀疏的光穿过琉璃色的玻璃窗户,透着微光空气尘埃缓缓浮动,静寂而消沉。
一个家的气质基本由女主人决定,因为这个家的男主人对家的感情只有在这个家为他带来利益。
今天把他叫回江家,江鹤鸣自然在家,人坐在钟灵对面吃着一碗羹。
云莱之行之后,钟灵在疗养院呆了好久,上个月才从里面出来。她转头看向他,目光少了怨气,多了一丝茫然感。
不是真的她变了,而是药物控制了她的神经,放钝了她的感受。
比起江鹤鸣,钟灵居然第一个叫住了他名字:“尧尧……”
江川尧脚步一顿,单手放在裤袋转过身,目光怪异地看着钟灵,钟灵同样怪异又茫然地看着她。
她面上没有尴尬,而是惊讶,仿佛困惑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称呼他。
许久她放低声音开口:“你晚饭吃了吗?要不跟你爸爸一样再吃点?”
江川尧:“……”
真是见鬼了,记忆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场景。江川尧记事很早,两岁之后的事基本能记到现在。在七岁之前,他在这个家一切正常,钟灵也像正常的母亲对待他,即使眼里没有太多爱意,也做到了母亲的本分。
他七岁钟灵生了一场大病,之后他就被送去了全日制托管学校。
之后钟灵时不时犯病,正常的时候冷漠,不正常的时候发疯,倒很少像现在这样迟钝而怪异。
江川尧走到餐桌,家里又换了新佣人,一样是沉默的形象。
七岁之后,江川尧对家里的佣人阿姨都没了概念,只有榕湖九里的李姨和李叔确确实实跟他产生过感情,只是在他去了寄宿学校他们也离开了江家。
在江家,会不会做事问题不是很重要,但要会做人。
江鹤鸣要求的“会做人”,不是玲珑心麻利手脚,而是永远要适当地闭上嘴巴,和关上耳朵。
钟灵抬着视线望向他,眼神原先的凌然荡然无存,莫名多了一丝渴望。
江川尧在钟灵的渴望目光里,坐了下来。
一碗莲子百合羹已经放在他面前。
桌上留着未撤的饭菜和煲汤,几乎从未动筷过。
江川尧没有看江鹤鸣,望了望钟灵,钟灵朝他虚虚地扯起一个笑,开口说:“尧尧,你怎么那么不听话呢,家里给你安排未婚妻你不喜欢,家里给你安排工作你不做,你怎么能这样不听话?”
江川尧目光微闪,透着审视。气质安静而逼人。
钟灵终于沉下来,又冒出一句:“你这孩子,小时候就顽皮。”
钟灵在说什么糊涂话?
她以前只是情绪犯病,现在是脑子犯病吗?他小时候根本不是一个顽皮孩子。
他小时候在江家一直都是孤单而寡言,他每天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画画……他小时候对色彩很敏感,对画画这件事很擅长,轻轻松松勾勒人物。当时有人拜访钟灵,都夸他遗传了钟灵的天赋,以后也能当个天赋极高的画家。
人的变化很大,他小时候也以为自己一直画画,但他已经多年没有拿画笔。画画这件事过于让思想沉浸放松。对他而言,不管沉浸还是放松都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你等会吃好,来书房找我。”江鹤鸣放下筷子,吩咐道。
江川尧没有胃口吃这碗莲子百合羹,放下手中调羹。
对面,钟灵惶惶地冒出声:“怎么一口也不吃啊。”
江川尧有点搞不懂钟灵演什么,在这个家最好的生存法则就是将自己脱离其外。
但钟灵的面色看起来太脆弱了,她本来就清瘦,生了一场大病之后整个人更是瘦骨嶙峋,手背青筋暴露,手骨凸显。
江川尧收起目光里的探究,问:“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钟灵语速慢慢地讲话:“挺好的……就是有点不记事,浑浑噩噩。”
江川尧站在钟灵旁边,手轻轻一抬,落在钟灵坐着的椅子靠背,漫不经心地相劝一句:“那你好好养身体,我的事就不用操心了。”
钟灵张嘴。
江川尧站直身,下了地下室。
-
江鹤鸣的书房在江家朝北的负一层,江家整个房屋坐南朝北,地势却南低北高。靠北一角挖了两层地下室。江鹤鸣在书房在上,下面是他各类珍藏。
他坐在大班椅上,身后高高悬挂一幅山水画,影影绰绰山水画里隐约勾出一个女人背影。
江川尧没来几次江鹤鸣的书房;上次过来,这幅山水画还不见有。
“这是我从你大伯那边讨来的,跟客厅那幅一样都是他亲手所画。”江鹤鸣主动解释,还打趣一番,“他以前很爱水墨画,如果不是美院考入政法学院,他现在可能就是一个教画画的。”
江川尧身姿卓然地站在大书架旁边,看了看江鹤鸣平时看的书籍类型,清一色经济政治类型。
产业发展到一定高度,经济和政治就很难分出来了。
“你这次考入检察院,他允许你做你想做的事,但要怎么做你心里要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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