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北炙握着她的肩,被长发勾得手背痒,又压断了好几根,她轻轻吸口气,有点心疼。
陈北炙的手腕上套着那个皮筋,从她发间穿过,磨在她的肩胛。
论坛上那些帖子的热度下去了,但是零零碎碎的言语还有不少,比如她最近夜不归宿。
赵贺知还在牢牢盯着她的动向。
像他这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现在找到了这么个突破口,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而且现在他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已经开始渐渐由想全身而退,到生出报复念头来了,估计猜到全身而退没有那么容易了。
所以下一周的周一,逢冬还是回了宿舍,一个是防止那些闲言碎语愈演愈烈,还有就是她最近的学业跟荆楚那边的事一起忙起来了。
论坛上那些八卦的角度都挺卖力的,恨不得把她什么时候在学校什么时候在校外全都总结一遍,但是没卖力到点上。
这半周跟陈北炙一块,她明显有点睡眠不足,眼底还有点淡青。
要是论坛上那些闲得无聊的人往这上边想,那证据可太好抓了。
陈北炙的精神头就比她足,但是多少也有点疲,路上她补眠的时候,他买了两杯双倍美式,给她的那杯加了双份奶。
醒过来的时候快到学校了。
车载音乐播到《sleepyhead》。
她捋头发,松松散散扎了个低马尾,有点精神了,还是困。
没出声地听完了这首歌。
“The stranger came from the foreign land
(有一个陌生人从遥远的国度来)
Asking for the maiden’s hand
(来到此地向少女求婚)
Her father said no go away
(她父亲不同意叫他离开)
…
The stranger he came back again
(陌生人他回去了)
Riding with ten thousand men
(带着千军万马卷土重来)
”
她觉得这个有点暗黑口口童话的腔调。
陈北炙就不这么觉得,他特别欣赏那个王子。
其实他那点叛道离经的劲儿从各个方面都透得出来,偏偏面上就是那种特别纯正的好少年,迷惑性特别足。
初春的早晨还透着冷意,稀薄的晨雾升腾着,风从还没抽枝生芽的树梢间擦过。
陈北炙把逢冬送到学校门口,逢冬下车的时候他也下来了,逢冬往里走,他慢悠悠打了根烟。
学生会那边昨天晚上有小范围团建,这会儿也纷纷回来上课,那几个女生也看到逢冬了,其中几个别过视线,剩下的还深受周艺然的影响,不怎么友善地朝那边看了一眼。
那两三秒很有点孤立无援的意味,不过她习惯了,所以神色不变地继续朝前走。
走了两三步,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
【Z:落东西了】
她的脚步顿了下,转头。
陈北炙的手臂垂在身侧,夹着半截烟,手机搁在另一边掌心转。
她回去的时候就被他握着胳膊,拉到车的另一边,占了会儿便宜。
大学跟高中不一样,校门口没有那么多人,尤其是早八之前,几乎没什么人。
但她还是心慌,一直提心吊胆,他坏劲地抚着她的眼角,大概挺喜欢这种隐秘的刺激感。
过了两三分钟逢冬才想起来,问:“落的是什么?”
答案看着他的神色就明白了。
根本没落东西。
她轻声说:“骗子。”
他别头看着她,笑了一记。
这回往里走的时候,她那些学生会的同学已经进去了,倒是挺清静,没有尴尬和阴阳怪气了。
——
中午的时候,周艺然先按捺不住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走廊最里边的更衣室,周艺然关了门,背抵着门板,跟她对视:“你到底要什么?你要道歉我可以给你,学校要评十佳青年了,在这个节骨眼你没必要针对我。”
都到这个时候了,在意的还是十佳青年这个头衔。
逢冬也看着她,两个人无声对峙着,过了一会儿,逢冬轻声说:“周艺然,你做的那些事,敢拿到大庭广众之下吗?”
周艺然回得很快:“敢。”
这个字说到后面有点虚,明显底气不足,但周艺然维持住了一贯的嘴硬。
逢冬盯着她的眼睛,在她的目光回避躲闪的时候,轻声说:“好。”
周艺然的情绪被这个字彻底挑起来了:“论坛上那些事哪件不是真的?你勾男人不是挺有本事?陈北炙,席子强,乔煜…”
逢冬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学姐,表述和夸大是两回事,客观描述和主观推断也是两回事。”
周艺然咬唇:“好,你这么说,我懒得计较,可以给你道歉,但是你也得…”
逢冬打断她:“那朱言呢?你怎么跟她道歉?”
周艺然的神色明显僵硬了片刻:“那是她自己没本事,她非得抢那些东西,我什么都没做啊,是她自己搞不好宿舍关系,跟同学闹僵,崩溃要闹自口口杀,休学也是她自己精神状态出了问题,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逢冬的呼吸起伏了一下:“学姐可真清白啊。”
周艺然突然冷笑了一声:“我清不清白,反正你的名声已经烂在这儿了…”
说到这儿的时候,她的声音陡然停下。
走廊里传出这句话的回音,夹杂着广播站的电流声。
周艺然的脸色泛白,死死瞪着她:“你干了什么?”
逢冬看了她一眼,伸手拉门。
周艺然按她的手,咬着牙,声音压低:“你非得跟我争有意思吗?”
逢冬转身,深深看了她一眼:“周艺然,没人非得和你争,是你自己把所有人都看成了假想敌。”
周艺然捏着把手,捏到关节泛白,指尖发颤,没说话。
那段广播是全校范围的,很快引起轩然大波。朱言这个名字,大一大二的新生可能不知道,但大三大四都有耳闻。
朱言的性格其实挺好的,在宿舍范围内遭到排挤是因为周艺然,在年级的人缘还不错,只是不少人都因为周艺然的原因,不敢公然站出来发声。
这会儿周艺然的女神形象彻底崩塌,终于开始有了不一样的声音。
在论坛上盖了两个高楼之后,学校终于被惊动,宣布成立调查组,重启对当年事件的调查。
傍晚回宿舍的时候,逢冬碰到了在楼下抽烟的卢妤。
卢妤的视线原本盯着手机的游戏界面,听到脚步声,移到她那儿。
中午的事卢妤显然已经听说了,露出点牛逼的神色来,然后视线落在她扎在脑后的长发上边,多看了两眼。
“什么时候染的?”
“昨天。”
卢妤常年在折扣时囤各种颜色的染发膏,头发的颜色平均一个半月变一次,这件事在她这儿不算稀奇,但是发生在逢冬那儿,挺稀奇。
大一刚开学,宿舍关系还没那么僵那会儿,卢妤拉着全宿舍去染发,到了大学终于没人管了,都想用各种方式庆祝这个自由。
冯小青她们都染了,就逢冬没染,坐在一遍安静地等她们,一个托尼发挥三寸不烂之舌跟她推介了十几分钟,最后叹口气,说其实她黑发就挺好看。
现在换成蓝色也好看,不过是另外一种风格了。
卢妤低头打烟,逢冬轻声说:“能给我一支吗?”
卢妤又从盒里戳了根烟出来,往她那儿递:“什么时候学会借烟消愁的?”
“没消。”
逢冬勾着那根烟,转了两下,那根细烟在她细白的手指间,反差感极强,那点不良叛逆的劲儿一下就出来了。
她勾着烟别过耳后,那截烟若隐若现地绕在蓝发里。
“吸烟有害身体健康。”
卢妤扑哧笑了,笑完吐了口烟圈:“你现在的样子特叛逆,不会是因为哪个男生吧。”
她出校住的事卢妤都知道,说完刚才那句,立马接了句卧槽。
估计觉得这个猜想越想越靠谱。
宿舍门口人来人往,迎面走过来的几个女生的对话里提到了陈北炙的名。
这个名字被念出来的时候都透着暧昧劲儿,伴随着女生放轻的嗓音,周围的空气都烧烫几分。
逢冬松了马尾,长发被夜风吹着,不断拍打在那截烟上,最后彻底绕在一起。
她低头,给陈北炙发了条消息。
“早点睡,少抽点烟。”
作者有话说:
歌词引自Galen Crew的《sleepyhead》
揉揉~
第71章 炙焰
那段广播站的外放, 把周艺然推到风口浪尖,也把她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
除了陈北炙那段她按了暂停,剩下的都一字不差地传到大众的耳朵里,只不过论坛上的高楼都集中在周艺然跟朱言的事上, 所以关于逢冬的那些帖子偶尔被顶起来, 又迅速沉下去。
但是她依旧受了影响。
暑假里那件事原本平息了不少, 起码A舞大多数跟她有交集,一块上过课的同学都觉得那些名号太荒谬了, 几乎是恶意加在一个女孩子身上的, 所以舆论里有隐约动摇的趋势。
现在这些名号又牢牢扣到她头上。
很多时候,那些跟风发泄的群体,用不着真相, 用不着判断力,只需要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上。
而周艺然的那些话无疑把他们送上了道德的制高点。
用卢妤的话说, 这是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
连她染头发这件事都被嚼了舌根,跟夜不归宿一起,成了个绘声绘色的故事。
逢冬在课间的走廊里听到了这个故事。
两个男生扎堆在一起说的,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拖长得有点恶心的哦声。
她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周围不少人的目光都投过来了, 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她曲起食指, 敲了两下门板。
“何梁。”
是其中一个男生的名字。
她没有以兴师问罪的语调念出来, 一如既往地淡。
那两个男生刚才聊得太兴奋,到这会儿才回过神来, 那个叫何梁的男生转过头, 看样子是已经在刚才短短的两三秒里决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嘴硬到底绝不松口。
他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气势也有点足了,刚要说话,逢冬先开口:“开学军训的时候,学生会的人从你的宿舍搜出来一打碟片。”
这句话里的隐晦含义都懂,这件事在那几天闹得挺大的,一跃成为整个学院的笑谈,何梁因此被起了好几个外号,整整叫了半个多学期才消停下来。
而何梁在这场风波结束后,迅速以受害者的身份变成了施害者,整个年级里各种闲言碎语传的最勤快的就是他。
所以他对这件事特别敏感,脸唰地涨红了,下意识辩解:“那些不是我的,是朋友存在我这儿的,我是...”
逢冬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关我屁事。”
她说这句话,就是要让何梁知道刚才她的感受,至于他争不争辩,有什么理由,关她屁事。
这是她第一次说出这种有点不文雅的话。
语调清清冷冷,干脆,没什么起伏。
周围一片低低的我靠。
何梁低着头,不吭声了。
她抬手捋头发,长发顺着指间滑落,细白的手指,蓝色的发,那股劲儿一下子就出来了。
留下一个特别漂亮的背影。
这是逢冬唯一一次针对这些流言蜚语的回应。
接下来的几天照常上课,练舞,对于所有隐晦的目光视若无睹。
因为几天前的走廊时间,当面嚼舌根的人倒是不多了,私底下依旧不少,之前媒体那波似是而非的引导,加上周艺然的不断努力,确实如周艺然所说,她的名声快烂透了。
周五的时候,她跟朱言见了第二面。
现在舆论上边已经铺垫好了,学校的调查工作也重新展开了,周艺然还不肯认,这件事过去得太久,调查需要时间。
而这些时间就给各方运作留了空间,周艺然的母亲已经以慈善的名义跑过几次那家心理咨询机构了,说是慈善,实际上是来找朱言父母谈判的。
谈判内容还是老一套,威逼利诱,不过前者几乎用不上,利这个东西就够了,甚至都不用大利,她抛出来的蝇头小利,在朱言的父母那儿就当成了宝。
而周艺然的母亲谈判的内容也有意思。
她就一个要求,她女儿的名声不能毁,那个优秀的壳子得继续下去,至于剩下的,譬如周艺然的处境跟心理状态,她母亲只字不提。
周艺然母亲第一次来的时候,朱言的父母一天笑容没断,晚上她母亲去她病房的时候,神采奕奕地说这回能好好敲上一笔了,说不准她弟以后的婚房都出来一半。
朱言讲这些的时候,情绪没什么起伏。
“我有时候挺恨我妈的,可是跟我爸比,又觉得她有点可悲。”
“小时候他们总骂我,夸我弟,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特别糟糕,每天放学回来就抢着做家务活,因为这样我妈才会夸我,才会把给我弟买的糖分我一块。后来我才明白,其实我用不着他们的认同,更用不着接受他们的道德绑架,他们的夸奖什么都代表不了,我可以自己给自己买一整包糖吃。”
逢冬看着她,朱言挺冷静地说:“所以我得从这儿出去,我不能被他们困一辈子。”
——
第二周的时候B市高校一大波流感。
卢妤已经倒下了,咳嗽鼻塞一样没落,请了假恹恹在宿舍。
逢冬参加动保组织活动的时候,人几乎骤减到了一半。
身为会长的乔煜倒是生龙活虎,衬衫的纽扣扣到倒数第二粒,特别规矩的好学生。像他这样的尖子生其实自带点八卦隔绝体质,但是A舞论坛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他知道了。
估计是因为带着逢冬的名,所以他才对于这些平时压根不会点进去的八卦有那么点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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