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约就是想打瞌睡了就有人递来枕头吧。
姜滢是在偏殿见的姜蔓。
她现在还住在昭和殿,这里是萧瑢的寝殿,自不好带姜蔓进去。
她曾试探的问过,萧瑢便说他们过不了多久就要去明郡王府,这些日子她便先住在昭和殿,她一想倒也是这个理,左右也住不了几日,她没必要折腾着搬寝殿。
姜蔓一来也顾不上寒暄,急切问道:“家中听说郡王遇刺重伤昏迷,都很是担忧,不知郡王现下如何了?”
姜滢刚要答话,便发现了异常。
她不动声色的扫了眼窗棂处后,轻声安抚姜蔓:“三姐姐宽心,郡王无碍。”
姜蔓闻言紧绷的一颗心才落下:“那就好,家里昨儿急得不行,原本今儿八妹妹也要来的,只是母亲前些日子染了风寒,眼下还未见好,八妹妹走不开,便让我先来问问。”
姜滢眼眸微动:“母亲病了?”
“是啊。”姜蔓说到此事,眼神微暗:“病了有几日了。”
大夫说母亲是染了风寒,又太过忧心,才至今未好。
而令母亲忧心的是她们的婚事。
自从六妹妹嫁入宸王府后,姜家的门槛都要被媒婆踩烂了;她订了亲的消息早就传了出去,媒婆大多都是为了八妹妹说亲的。
能为八妹妹挑个好婚事自然是好事,但母亲有些担忧这些人是冲着宸王府来的,怕八妹妹所托非人,一直没应,偏就在这时陈家找上门,话里话外都是希望她能来找六妹妹说说情,帮陈举人谋个好官职。
母亲心中忧思更甚,也怕陈家不是真心想娶她,又成日被媒婆烦扰,便不慎染了风寒,已卧病榻好几日。
不过她来之前母亲就交代了,这些话不能同六妹妹说,免得让六妹妹难做。
姜滢却瞧出姜蔓神色不妥,遂问:“可是母亲的病严重?”
姜蔓忙摇头:“母亲没有大碍,大夫说了,再用一副汤药便能好了。”
“嗯,那便好。”姜滢将姜蔓闪躲的神情收入眼底,壮似随意问道:“三姐姐今日来,可是还有别的事?”
偏殿外,陆知景靠着窗棂而立,听得这话后他面色微紧。
“没有了。”姜蔓回道。
官场上的事情她不懂,也不愿意拿那些事来为难六妹妹,所以她没有应陈家。
陆知景黯淡的眼中划过一丝亮色。
她真的只是来探望长明的伤。
但随后那抹光亮就又暗了下去。
他这是在做什么,就算她不是来为未来夫婿说话的,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但,他希望她过的好。
陈家都能找上卫烆,也定找过姜家,她此番来却只字不提,想来是没应。
可她不应,将来嫁过去也不知陈家会不会因此为难她。
说到底她急急定亲也与他有关,这件事他有理由管。
陆知景深深吸了口气,折身离去。
姜滢微微垂眸。
陆公子今日用了早膳后,并未随小郡王小郡主离开。
所以,是他吗?
“三姐姐稍后,我换身衣裳随三姐姐回去探望母亲。”姜滢突然道。
姜蔓一怔,忙道:“六妹妹可以回去吗?”
她听八妹妹说过王府规矩森严,六妹妹作为侧妃,是很难出府的。
姜滢温声道:“郡王允我自由出府,能回去。”
姜蔓眼中一亮,又惊又喜道:“真的?那太好了,我等六妹妹。”
姜滢点点头,起身去内殿换了身行动方便的衣裳,外头罩了件披风,又让青袅拿了幕笠。
姜滢出府前去见了宸王妃,宸王妃自不拦她,嘱咐几句就放了人;她本还要去同萧瑢说一声,但半路遇着阿礼,阿礼转达了萧瑢的意思,说以后出府只需让合语去禀报一声即可。
这期间,姜蔓便一直等在月亮门前。
而她不知,暗处墙角下,陆知景正眼也不错的看着她。
姜滢一过来就发现了。
她笑盈盈的拉着姜蔓道:“三姐姐,走吧。”
姜蔓丝毫没有察觉到陆知景的存在,与姜滢一同出了宸王府。
二人的身影远去,陆知景才从暗处现身。
她看起来安静了许多。
已经看不见在苏州时的张扬自恣。
是姓陈的待她不好吗?
“人走远了。”萧瑢缓缓从他身后走出来。
陆知景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萧瑢没答,反问:“你认真的。”
陆知景一愣,而后讪讪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好了,我要回府了,明日再来看你。”
陆知景似是生怕萧瑢还要说些不能说的,也不等萧瑢应声,人就窜了出去。
萧瑢负手立了一会儿,才回了书房。
-
姜滢回到姜家,便先去瞧了周氏,周氏强撑着要起身行礼,被姜滢轻轻按住。
“母亲,一家人不必如此。。”
周氏只得作罢。
病了好几日,她精神有些不济,又怕将病气过给姜滢,说了些体己话就又睡下了。
姜滢又与姜笙姜蔓闲聊了半刻,便借口有些困倦,回东厢房小憩。
她虽出了门,但她房间一直都留着,也有丫鬟定期打扫,一应摆件皆如初。
姜滢在屋内静立许久后,才朝青袅道:“你待会儿出去打探一下,看府中近日发生了何事。”
青袅应下:“是。”
“我出去一趟,若是有人过来,你替我遮掩过去。”姜滢边脱下披风,边道。
青袅接过披风,正色道:“姑娘放心。”
姜家只有几个护院,姜滢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出门,简直是易如反掌。
她戴上幕笠,径直往逢幽阁而去。
见她的仍是水秧。
水秧看了眼她递来的五百两银票,面不改色:“买什么?”
“明郡王昨日遇刺,我想要知道是谁做的。”姜滢道。
水秧一愣,将银票推了回去:“此事牵扯皇族,阁中不能接。”
姜滢默了默,抽出一百两又递过去:“我只问杀手来路,不问背后之人。”
水秧:“……”
一百两买这个消息倒是可行。
但……
“得加钱。”水秧淡淡道。
姜滢一愣,面色古怪的看着水秧。
这个消息一百两足够了吧?
姜滢:“…加多少?”
水秧语气平缓:“十日后,加一百,立刻要,加两百。”
姜滢不可置信的抬头,盯着水秧半晌后,咬牙道:“水秧令主近日也破财了?”
水秧一言不发的看了眼仍旧破烂的逢幽阁。
不是他想坑她,而是他的逢幽阁被那位异域公主翻来覆去的拆,修缮需要银子。
很多银子!
姜滢顿时了然。
所以她是托了阁主的福,被自己人多宰了二百两!
姜滢心疼的加了二百两:“现在要。”
水秧银票收的快,答案也给的快:“红莲楼,如今江湖中最大的杀手门。”
姜滢眼神微暗。
红莲楼,她倒是听过。
自逢幽阁退出杀人的买卖后,便是红莲楼一家独大。
“据不完全统计,楼中有一千余人,排除出任务的,每日留守楼中的在五百人左右。”水秧收好银票,不紧不慢道。
“你若想只身闯楼逼问出买明郡王性命的雇主,一定是有去无回。”
姜滢抬眸盯着水秧。
水秧温和一笑:“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水秧令主有何高见?”姜滢。
水秧唇边笑意加深:“慕岁姑娘一人不行,可以加人啊,我这楼里今儿有些闲人。”
姜滢听懂他的意思后,错愕道:“阁中不能接杀人的活。”
“只是去打个架,又不是去杀人。”水秧淡笑道。
姜滢:“……闯杀手的地盘,不死人,可能吗?”
水秧挑眉,徐徐道:“红莲楼的机密中心,存放着所有买卖记录,包括雇主的名字,明郡王昨日才遇刺,若今儿过去,应该能很快就找到这张单子。”
“我接的只是帮慕岁姑娘去红莲楼拿一张契单的活,其他一概不知,而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杀了对方的杀手,并未坏规矩。”
姜滢轻轻眯起眼。
确实,不滥杀无辜就不算坏规矩。
杀手,与无辜二字不沾边。
她不敢托大一个人闯红莲楼,默了默后,认命道:“水秧令主开个价吧。”
水秧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五千两。”
姜滢:“……”
姜滢:“?!”
水秧他穷疯了吗!
这好歹也是京城的逢幽阁!
她实在没忍住,道:“我出任务都没这么贵!”
水秧不以为然:“我亲自去,贵吗?”
姜滢怔愣的盯着水秧。
阁主这是造的什么孽,偌大一个京城逢幽阁,都穷到要卖令主了!
许久后,姜滢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贵,但不够。”
两个人去挑人家五百人,她还没疯到这种程度!
水秧唇角轻弯,勾出一抹讥笑:“区区红莲楼杀手而已……我再带两个!”
姜滢眼皮子狂跳。
她无声的垂眸,总感觉今日来这一趟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慕岁姑娘,如何?”
姜滢轻叹一口气:“成交!”
“今日出门没带那么多,回来补上。”
水秧很大气道:“成,我们签个字据。”
姜滢面无表情的看着水秧写好字据后,从怀里掏出私印,抿着唇重重盖上去!
五千两而已,不过是阁主给她的小匣子里少了几张银票罢了!
不心疼!
才怪!
那可是五千两啊,她在逢幽阁出任务总共都没赚到过这么多。
萧瑢,你好贵!!
水秧收好字据,难得和和气气的看着姜滢:“既如此,我就赠送慕岁姑娘一颗解药。”
姜滢一愣:“嗯?”
“你中毒了,你不知道吗?”水秧比她还疑惑的道。
姜滢这才想起了那碗药,面色一凛,思忖半晌后,正色道:“可否劳烦水秧令主诊脉?”
她是将毒暂时压制住了。
但她总觉得不对劲,宋院首即便在药方中用了些毒,可那也是一道药方,还有其他药材相辅相成,不应该那般严重,连她都逼不出来。
水秧没拒绝:“好,当附赠的。”
逢幽阁中能人辈出,除了武功外会些其他的乃稀松平常事,但能每样都精通的却不多,更多的是像姜滢这种,只一样出挑,其余的略通。
而水秧的医术,仅次于他的武功,否则也不可能一眼就看出姜滢中毒。
很快,水秧便收了手。
“此毒不致命,但若与其他毒素相融,顷刻间毙命。”水秧从袖中掏出一颗药递给姜滢:“解药,一柱香后出发,红莲楼在京中的据点就在城外墓山,或许还能赶回来用午饭。”
水秧说罢便起身离开。
而那一瞬,姜滢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僵了许久,才慢慢地恢复一丝清明。
与其他毒素相融,顷刻间毙命!
若她没有浮香丸,或者当时那碗药喂给了萧瑢……后果不堪设想!
当时不觉,如今再想起她的手心都开始冒汗,就差一点,差一点他就在她眼前没了命!
姜滢吞下了水秧给的解药,眼底盛着化不开的寒霜与杀气!
此事,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宋院首的药方不大可能会出错,除非他不想活着出宸王府;药是萧倾端来的,但她不可能害她嫡亲兄长!
那就是熬药的环节出了问题。
所幸事发后宸王府闭府,以免走漏消息不许下人进出,那个人此时一定还在府中!
姜滢缓缓闭上眼,运内力让解药快速见效,一柱香后,她睁开了眼。
体内毒素已彻底清除。
水秧掐着时辰走过来,手里多了把长剑:“现在出发?”
姜滢瞥了眼他手中的长剑,道:“我要租玉蚕衣。”
玉蚕衣,刀枪不入,乃逢幽阁珍宝,只有各地逢幽阁中有一到两件。
这东西极贵,买是买不起的,但逢幽榜上前二十可以租,以往她不愿意花这个银子,但此行必是一场恶战,不受伤不可能,内伤尚还能糊弄,可外伤萧瑢必定会察觉。
水秧闻言并不觉得意外,点头:“好,两千两,若受损,按折损赔偿。”
姜滢咬牙切齿:“行!”
他明明可以抢,还多租给她一件玉蚕衣!
“再要一个面具。”
“随我来。”水秧折身往楼上走去:“面具附赠。”
玉蚕衣贵重由各地阁主保管,且是贴身穿的,姜滢便跟着上了三楼。
不久后,二人先后下楼。
姜滢看了眼等在门口的另外两人。
一位是身形瘦弱,腰间挂着两把弯刀,易过容的青年;另一位约莫五十余,手中捏着一壶酒,衣着随性,隐约可见腰间的短刀。
她心下微惊。
弯刀惊风,酒鬼莫白。
竟是这两人!
“走吧,随本令主去会会这红莲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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