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实今年已经四岁多,虽然平时话不多,但很聪明,坐在快六岁周温的身边。
田耽没说话,余秀敏也是。
向阳其实知道,应该让向燃自己出去历练,这样人才会长大,但太危险,如果万一出了事,她也没办法向爹娘交待,她沉默了好久。
“你去吧,但向燃,好好保重自己。”她说出来就觉得已经很是疲惫,以后的日子除了漫长的等待还是等待。
周温站起来伸手抱着向阳,“婶婶别难过。”
向阳也抱着周温小小的身子,哭出了声。
向燃知道自己很自私,可他真的不能一直在这里待着。
田耽把手里拿着的报名表递给王大锤,“这是周将给我的,你报名吧,到时候去参加国棉厂的考试,你这也算是差不多高中毕业,厂子里现在对外找的就是这样识字会写能算的,好好考。”
王大锤看着手里的报名表又看看向燃,他其实也想去当兵,但他也知道,这辈子都不可能实现,他已经长大了,爷爷年纪太大,地里的很多活都不能再干,娘这些年一直编筐,手腕早就伤了。
“谢谢田奶奶,我一定好好考。”能考进去国棉厂,每个月拿到工资,爷爷跟娘的日子会好过很多,可能他就没选择的命,但也比一开始从不识字的时候强,人要懂得知足,只是依旧很羡慕周喜姑姑。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托付在河山沟
周家堂屋里这一刻是安静地, 极其安静,平静的日子瞬间变得波涛汹涌,所有人的命运都被搅的乱七八糟,没有一个人躲的过去。
周温握紧自己的小手, 她希望每个人都平安顺遂。
六月份, 外交学院除了食堂外, 教学工作全部停止,其他机构也都全部瘫痪。
周喜孤零零的站在乱七八糟的教室里, 地上都是被撕毁的课本, 一张张,墙上贴满了写着标语的纸张。
许友仁带了一批人出现在程家别墅,往日伪装在脸上的和善已经全部不在, 他手里拿着正式的通知。
“谢学妹,请吧。”
别墅里算得上是家徒四壁, 谢雅慧依旧姿态优雅,身上穿着素色的旗袍,盘好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就这么看着他。
“许友仁你知道为什么你会断子绝孙吗?”
许友仁看着谢雅慧笑的十分明媚, 一如当年程延怀把她带回家那天一样, 她站在阳光下, 像骄傲的红玫瑰, 那时候他就在想, 凭什么他就只能娶李巧巧?在今天他不想承认谢雅慧是程延怀的妻子,只是学妹。
“谢学妹, 你还有后悔的机会, 我会帮你的, 只要你把配方交出来。”
谢雅慧冷哼一声, “我说过,我没配方,有也不会给你。”
许友仁得意的轻笑一声。
“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谢学妹现在这个年纪,依旧风韵犹存。”在这一刻他内心所有的黑暗面彻底爆发,不得不承认他早就想得到谢雅慧,为了年少时不可说的晦暗难辨的梦,眼神越发的露骨。
谢雅慧何其聪明,她早就知道许友仁对自己的心思,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那会她就警告过许友仁,要不是顾及程家老爷子,她早就不声不响的弄死他了。
“许友仁,你知道我的性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是骄傲的谢家小姐,从小锦衣玉食,学不会低头。
许友仁不放在心上,“你不会敢的,学妹,程其右还活着,程宁期也在,成为我的女人你照样可以过你这样的日子。”况且为了这些家人她也不会选择死。
谢雅慧笑了起来,她早就活的够够的。
“那你还是不够了解我,程其右已经长大了,我才不会顾念他。”她说完就用尽全部力气冲向了坚硬的墙壁上,鲜血从她的额头往下流,素色的旗袍上只有点点鲜血晕染开来。
她似乎看到了程延怀,这样也好,谢雅慧的人生就是要这样,活的轰轰烈烈,死自然也要死的不憋屈,只是她再也抱不到宁其了,他应该会想念自己吧,直到闭上了眼睛。
许友仁呆愣的站在原地,然后就突然大笑了起来。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陆屿清,他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没想到事情还是到了这一步,陆家再护着程家,还是抵不过墙倒众人推,挂了电话站在原地,他又急匆匆的从办公室里出去,上到二楼找到周喜。
周喜才拿到外交学院的毕业证书,外交部出于保人的想法,已经在两个小时内办完周喜户口的转移,从外交学院转到外交部。
周喜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接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外交学院所有的学生都要返回原籍,或者到江西参加改造,她一时只觉得后背发凉,这一切来的都太快太凶猛。
一双巨大的手在拨弄着他们所有人的命运。
陆屿清站在她面前,看着旁边的同事,又把周喜拉了出去,神色严肃的看着她。
“周喜,谢伯母出事了。”
周喜眉头紧皱,“被抓走了?”
陆屿清摇摇头,“她自杀了,许友仁上门侮辱她,你知道的,谢伯母的性格十分刚烈。”
周喜一时间差点没站住,她像是被困在了迷雾里,看不清楚未来跟方向,她少年时的口口声声所说的,为了中华崛起而读书好像变成了空话,又或者那时的少年意气都消散了,她第一次觉得害怕,鲜活的生命为代价,她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过尔尔。
陆屿清伸手扶着她的胳膊,鼓励她。
“周喜,没事的。”
周喜眼睛中含着泪,抬头看向他。
“在哪里?”
陆屿清轻蹙起眉头,“什么?”
“尸体,尸体在哪里?”周喜掐着手心,留下一点点红色的印记。
“医院,许友仁的医院。”陆屿清回握着她的手。
周喜深吸一口气,大步急切的往前走,她是怕,可怕也没用,只管往前冲。
陆屿清没拦着她,只是陪着她一起。
两个人很快就到达了医院,周喜冲到医院前台。
“许友仁在哪里?”
护士被双眼发红的周喜给吓到,结结巴巴的,伸手指了一下。
周喜拐弯就冲了过去,一脚把挂着副院长牌子的办公室踹开,随手拎起来旁边的椅子就直接砸在了许友仁的头上,一套动作没有一丝停顿。
陆屿清在后面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今天周喜无论做什么,他都会保住。
许友仁压根就没来得及躲闪,硬生生的挨了这一下,耳朵被椅子上的螺丝刮到,顿时鲜血直流,耳朵甚至都掉了一半,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疼的咬牙切齿。
“周喜,你是疯了吗?”
程其右的妻妹,他知道,在外交部工作,要不是周家没有任何缺点,他早就先拿周家开刀了。
周喜手狠狠的抓着椅子,就这么冷冷的看着他,“对,我疯了。”她看全部人都疯了。
许友仁看着跟进来的陆屿清,很是急切,“你不快点拦着她。”
陆屿清站着不动,只是目光深深的看着他。
周喜拿着椅子又砸了好几下,一直到许友仁在地上起不来。
陆屿清才上前拦下周喜,拿下来她手里的椅子。
“为这种烂人赔上你的前程,不值得,周喜。”
周喜喘着气,把凳子放下。
许友仁的背部已经有些血肉模糊。
外面围满了医生跟护士,只是没人敢进来,不认识周喜,但都认识陆屿清,他爷爷的身份大家都知道,所以也没人敢拦着。
周喜看着他,“许友仁,我有一天让你血债血偿。”她说完才跌跌撞撞的从办公室里出去。
外面围着的人也都看了过去,到他们都离开,护士跟医生才敢进去。
周喜跟陆屿清认领了谢雅慧的尸体。
省城。
程其右被停职调查,周繁因为出身没问题,又加上陈丽华在其中说话,才没被牵连。
周喜领完尸体之后才打了电话到省城医院。
陈丽华接的,“你说什么?”她满是震惊,甚至扶着桌子后退了一步,“你等一下,我去找周繁过来,程其右现在被调查关了起来,恐怕回不了首都。”
周喜想到了,现在不就是这样吗?外交部能把自己保下来,最好的说法就是出身好,没人比得上她的出身,三代贫农,又加上自己这两年一直能在外交部工作,不然她也会到江西改造,她已经冷静下来了。
“我姐还好吗?”
陈丽华深吸一口气,“她还好,就是人比较憔悴。”她说完把电话放下,然后过去叫了周繁过来。
程宁期就在护士站,他很乖,不吵不闹的,已经识了很多字,看书能看好久,看到他妈妈急匆匆的进了办公室,他又低下头,只是眉头紧皱。
周繁听到电话就扶着桌子哭了起来,事情到底还是来到这一步,当初外公去世,她让自己带着宁期回来,那会就隐隐不对,她擦了擦眼泪,让自己镇定起来。
“周喜,听姐说,麻烦你跟陆同志,把我妈的尸体火葬,安葬好,我跟其右恐怕回不去。”
周喜闷声嗯了下,“姐,你照顾好自己,保重。”
周繁知道,她把电话挂了,走出办公室的门呆愣了一会,就去找了陈丽华。
“陈姨,我想请假。”
陈丽华皱着眉头看着周繁,“这段时间按理来说你不能离开医院的。”能保下她就很不容易了,“你想要几天时间?”
周繁算了算时间,“五天。”
陈丽华点点头,“好,去吧,我替你挡着。”
周繁伸手抱了她一下,立刻到更衣室把衣服换好,又到护士站抱走程宁期。
程宁期黑白分明的眼神里看着他妈妈哭肿的眼睛,“妈妈,我们去哪?”
周繁想起来去世的婆婆,抱着孩子,忍着所有的痛意,“妈妈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宁期,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记得爸爸妈妈都是最爱你的,知道吗?”
程宁期嗯了一声,伸出来胳膊抱着周繁的脖子,把脑袋埋进她的脖颈处,“可是妈妈,我不想跟你分开。”
周繁没再多说,只是摸摸他的头,穿过马路回到附属医院的家属楼的家里,她把程宁期放下,随手拿起来一个包,到卧室的柜子里收拾了程宁期的衣服,鞋子,还有他喜欢的画板,拉上拉链,站在房间里愣住了一些,又看向抽屉,如果那些人一旦来到家里,很多东西都会保不住。
她打开抽屉,看着那个古朴的盒子,一把抓起来放进了包里,然后提着包牵着程宁期。
“宁期,妈妈把你送到姥姥家,虽然你还没去过那里,但那里有姥姥姥爷,还有舅舅舅妈,表哥表姐,你在哪里等着爸爸妈妈把事情办好,我们就去接你回来,好不好?”
程宁期从小到大都很乖,从来都没有过什么事情。
“妈妈,我不想去,我想陪着你们,你们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他执拗的看着周繁。
周繁鼻头发酸,伸手紧紧的抱着孩子,“你乖,爸爸妈妈会很快就去接你的,你还没见过姥姥姥爷吧,你当年刚刚出生的时候,他们还来看过你呢。”只是这几年总是因为各种事情没回去过,她是不孝的,现在遇到困难又要依靠父母。
周繁带着程宁期赶到火车站,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前脚刚刚出家门,家里就被人一脚踹开,开始到处翻了起来,她在火车站买了时间最早一趟的。
程宁期心里有种不安感,他伸出小手紧紧地抓着妈妈的衣服。
“妈妈,爸爸没事吧?”
周繁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没事的,爸爸是多么厉害的人,你要相信他啊。”
程宁期看着火车外面疾驰而过高大树木,他不知道,虽然爸爸是最厉害的人,但依旧担心。
火车到达市里,又倒了大巴车回到河山沟的县城,这会天都已经黑透了,到达公社,周繁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她已经好几年没回来过,工作忙,谢老爷子的身体也一直不好,为了顾及老人,所以每年都会回首都,而给这个家的也只有寄钱寄票。
周繁牵着他的手,“走吧,我们马上就到家了。”他们马不停蹄的走了一天,滴水未进。
程宁期嘴唇十分干,但他没说话,任由妈妈牵着他的手。
田耽把家里的事情安顿好,前两天通过周场的介绍信,把向燃送上了去部队的车,家里算是安稳下来。
堂屋里的煤油灯并不亮,人脸上的表情都看不清楚。
余秀敏刚刚把厨房收拾干净,虽然外面说是热火朝天的,但河山沟其实除了他们家学生受到了影响,其他的都没有什么,大家伙也还是早早起床去上工干活,挣工分。
田耽在堂屋里纳鞋底,家里孩子多,周源都已经十岁了,才上到小学几年级,这下子初中高中都全部停课,他这个小学生自然也就彻底没事了。
周源在跟周温下棋,虽然每回都是周源输,但他愈战愈勇,一点都不怕失败。
“妹妹,我觉得这次你肯定要输。”
周温抬头看他一眼,落下一枚白子。
周源眉头皱的立刻就跟拧麻花一样,然后想了好一会,干脆放弃,“妹妹,你就不能让着我吗?”
周温笑了起来,站在一旁的周实也是,虽然没有明显笑,但依旧看的出来眼里的笑意。
周源捏捏他胖胖的脸蛋,“你笑什么呢?嗯,小屁孩。”
周实跟周温一样,不喜欢别人捏自己的脸蛋。
田耽这边刚刚抬头看见,赶紧念叨,“周源,你又捏周实脸,不知道这么捏,小孩容易流口水吗?”
周源赶紧松开自己的手,又咬咬牙,“妹妹,我们再下一盘吧。”他还就不信了。
周温闲着也没事,赶紧把棋子捡好。
余秀敏从厨房里出来倒刷锅水,准备给鸭子拌饲料吃,但隐约看到门口有个人影,她略皱着眉头,身体没过去,只是大声问了一句。
“是谁?”
周繁带着程宁期到了家门口,又迟疑起来,在门口徘徊了好久,她不想让爹娘替自己操心,她自己怎么样都行,但是宁期还小,真的被发配到哪里去,她不忍心带着孩子受苦,听到大嫂的声音,她才鼓足了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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