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洪山还是有些担心。
“行,我明个先跟你刘爷爷商量一下。”
周将也没再提这事情,河山沟是他爹心头宝,他会很慎重,又看着埋头吃饭的周源。
“你现在的课程到哪里了?在家里有好好背外语吗?无论是俄语,英语还是其他的都要学一个的,虽然现在不让上学了,我不认为以后都不让上学了,高考也不会永远取消。”他分析过国家跟国际形势,他甚至都觉得现行的计划经济一定会改变,不同时期的发展方式是要不一样的。
周温听见这话抬头看着她爹,他以后肯定会很成功吧,前瞻性跟格局是毋庸置疑的,只是哥哥要倒霉了。
周源突然被点名,吃的菜都来不及咽下去。
“爹,我,我有在用功学习,那个您放心。”
周将面对儿子都是一个表情,眉头轻蹙,语气干练。
“好,先吃饭吧,一会我会抽查你。”
周源一点都不觉得这顿饭有什么可吃的了。
田耽看着周将,嫌弃的让他赶紧闭嘴,“好了,吃顿饭还吓唬人,我看你是指导完你老子,就开始训你儿子。”
周将被亲娘这么一说,也没再开口。
余秀敏抿嘴偷笑,自己男人不怕公爹,怕婆婆。
吃过饭,周将直接带着周源回去抽查功课,他自己虽然没上大学,但其实学习能力很强,什么东西基本都会一些。
周源想糊弄也糊弄不过去。
周温带着两个弟弟在堂屋里玩更高难度的鲁班锁,他们家现在收集了很多种。
周实对这种是真的很容易沉迷,而且有时候还会在院子里用砖头自己建造,完全没见到过的设计方式。
程宁期听着东屋的声音。
“姐姐,周源哥哥会不会挨揍啊?”他是有些担心的。
周温对于周源是很放心的,他很聪明,也机灵,很小的时候数学都能自己学的很深,现在也是,他甚至都不用人教,自己随便翻翻书都会。
“不用,哥哥有脑子。”
被夸奖为有脑子的周源正在挨骂,因为被抽查的内容太深,他还没自己学到,还是没逃过他老子的五指山。
周将看着周源沉着脸,他一向遵循严父的做法。
“周源,你是咱们家的老大,你的做法是能够影响到弟弟妹妹的,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周源已经都快会背了,他点点头,但脑子里都能猜出来下一句肯定是,我对你寄予厚望。
“我对你寄予厚望,学到的知识才是自己的,我知道你是聪明的,但要是把吃的心思多放一些在学习上,你现在的水平能到高中的,我也会给你提前找到大学教材。”
周将一通话训了半小时。
“你明白吗?”
周源点点头,“我知道的,我以后肯定会加倍努力。”
周将也累了很久,挥手就让他出去了。
周源出了门之后就松了一口气,他现在住在向燃叔叔那屋,他拐弯去了堂屋。
三个小的看到他过来都好奇的看着他。
“怎么样?”
周源摊开手,“还是老一套,我都习惯了。”
周温其实是觉得亲爹的教育方法是有些问题的,遇到一些想不开的小孩,估计会觉得自己压力很大,喘不过来气,但周源完全不会,一切原因都是他心大,而且很会排解自我。
周源出去之后,余秀敏才端着洗脸水进去。
“怎么把孩子说了一顿?”
周将脱掉外套,走到洗脸盆面前,“是,总是要好好教育他的,周家不会永远这样,往后也需要他能起个带头作用。”所以周源一定要好好的。
余秀敏也不管这些事情。
“行,都听你的。”
第二天,河山沟刮起了寒风,温度眼瞅着又降了很多。
周洪山吃过早饭就去了刘叔家里。
刘叔刘婶还在吃着呢,看到周洪山过来,让他再吃点,周洪山摆摆手坐在了堂屋旁边的凳子上。
“叔,你觉得我之前说的建厂的事情咋样?”
刘叔端着一碗小米粥,略皱起了眉头,“洪山,你觉不觉得咱们现在迈的步子太大?”
周洪山摇摇头,这件事情从他开始种西瓜都在想,然后中间又种果树,养鸡鸭,买鸡蛋鸭蛋,到买肉鸡,现在十里八村的都知道他们这养的肉鸡炖的香,有些城里人还来买呢。
刘叔觉得要是放在过去他是不会担心的,但现在的政策形势一天一变,“可洪山,你要知道,要是建起来,你就要承担更大的责任,而且咱们大队的人不一定会领情。”
周洪山低着头听这话,确实是大实话,干事的人是最受屈的。
“叔,我不怕,咱们这是为人民服务,多大的屈都没事。”他想的很清楚,做这件事情是让大家更快地过上好日子,是为了那些信任他的人,而不能因为一两个看不惯他的人就放弃。
周将说的对。
刘叔呼噜呼噜沿着碗边把小米粥喝完,碗放在桌子上,“那你就放开去做,我给你做后盾。”
周洪山忙哎了一声。
刘婶看他们俩把事情都说完,才开口,“你们爷俩啊,这一琢磨就又是大事。”
周洪山大冷天的也没耽误他骑着车去公社,吴主任办公室里烧着煤火炉子,上面咕嘟咕嘟的煮着茶,十分的暖和。
“吴主任,我来了。”他早就熟门熟路。
吴主任正在看报纸,他现在的职位是空的,没啥实权,上面新调来的是革委会主任,姓张,啥事都不让他管,他也就索性天天上班喝茶看报纸,顺便去开开无聊的会,因为没有实权也没啥人来找他,当然除了周洪山,他这个人是真轴,人家都去找新的张主任了。
“你来干啥啊?”
周洪山也不客气,自己就坐在了他的对面,屋里一阵暖意扑面而来,他捂着手哈哈气。
“吴主任,我为了我们大队开厂的事情来的,您觉得咋样啊?”
吴主任悠闲的端起来白瓷水杯,打开盖子,喝了一口。
“周大队长,这事情你出门右拐上二楼去找张主任,我现在管不了。”连写报告的权力都没。
周洪山还真不知道公社的事情,他都忙着自己那一摊子事呢,昏天黑地的。
“您不行了?”
吴主任翻了一个白眼,“对,所以这次你可为难不了我了。”虽然没权力是件不好的事情,但看到周洪山吃瘪,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让他这么多年逮着自己使劲薅,脑袋秃都怪他。
周洪山觉得这有些难办了,个人肯定不能开厂,所以需要公社给开证明,然后向上打报告,这个东西就会成为河山沟的集体,然后才能把厂子开起来。
“那张主任什么来头?都把您挤兑下来了。”
吴主任觉得这日子还挺好的。
“上头。”然后一个字都没再多说。
周洪山倒吸一口气,“得,我现在就去。”他走过去打开门也不给关上,一阵寒风从外面吹进来,吴主任冻的不行,就知道周洪山又在报复自己。
周洪山就是这么想的,他自己径直就上了二楼,看着上面的门牌直接找到张主任的办公室,只是正巧不巧的就碰到了其他大队长的都在这里开会。
张主任看了一眼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周洪山。
“这是?”
周洪山瞬间就明白过来,合着自己被排挤了,立刻就换了笑脸,憨厚又诚实,伸出来双手去握。
“张主任是吧,我是河山沟的大队长周洪山,这是开会吧,是不是忘记叫我了?”
张主任给他握完手听完介绍就知道了,据说是吴主任的心腹,二闺女嫁的是个资本家。
“哦,是吧,可能没叫到你。”语气淡了很多。
周洪山一屁股自己就坐在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长凳上。
何雷长是坐在后面的,看到老伙计这样还觉得有些好笑,他也是被通知不能告诉,现在形势逼人啊。
张主任看着周洪山坐在下面就膈应的,也没说几句就把会给散了。
周洪山直接跟着张主任,“我找您有事。”
张主任让其他大队长也都出去,自己端着茶杯坐在位置上。
“周大队长,有什么事情吗?”
周洪山把要开厂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所以得麻烦您给写个报告,报上去。”
张主任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
“我听说周大队长跟吴主任的关系很好。”
周洪山听见就啧了一声,嫌弃的摇头,“这都是听谁说的,我跟吴主任是有着很多矛盾的,当初就是他逼我种西瓜的。”
张主任早就了解清楚了,又幽幽开口,“可是最后也是他保的你啊。”
周洪山十分厌烦他这个样子,还不如吴主任呢,起码那个家伙还会站在老百姓的位置上考虑问题,这么多年也是识时务的。
“怎么,你有什么想法?”脸上跟刚刚蓄意谄媚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语气极其冷淡。
张主任没想到周洪山还会变脸,他这么多年都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周队长,你这样说话是对我有意见吗?”
周洪山坦然的点了头,“你也能看得出来啊。”
张主任气的额头上的青筋直跳,站起来就直接拍桌子。
“你要造反是吧,你别忘了你女婿还是资本家。”
周洪山也站起来拍桌子,声音比他的还要高,“你也别忘了,我大儿子是工人阶级,我们家三代贫农,我家老三在当兵读的是正儿八经的军校,老四在首都的外交部,你跟谁吼呢,再吼一声试试。”
他奶奶的,这么多天都憋着火呢,可算是撒了出去。
张主任确实有被周洪山唬住,之前是知道他家的孩子都出息,但想着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大队长提起来把柄就会被拿捏,谁教他这么跟领导说话的?
“你想干什么?”
周洪山敲了敲桌子,“给我写报告,开厂,我刚刚说的你没听明白啊。”他皱着眉头。
吴主任在楼下都听到动静了,站在门口抬头往上看,突然间觉得周洪山之前对自己还挺客气的,也很尊重,不过也就他有资格敢跟张主任拍桌子,谁让人家子女争气呢,轻笑一声又无奈的摇摇头,他还是安稳的坐他的办公室吧。
张主任咽了咽口水,“周洪山,你以为你是谁啊,让我给你写报告,等着瞧吧。”说完之后又无声的张了张嘴,但依旧能看出来几个字,老子弄死你。
周洪山还真不怕他,在这个地方没人敢动他。
“能写就写,不能写就给老子滚蛋,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把事情办好,不然我就去县里告你。”
他直接转身就走,什么狗屁玩意,以为脑袋上插两根毛就能当领导了。
何雷长一直在下面等着他,刚刚拍桌子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不过周洪山自己有后台,人家出身也没问题,到哪里说也没用。
两个人一起推着自行车回去。
“伙计,你这脾气也太大了,那个姓张的可不是什么好鸟,远不如吴主任,他就是故意不让告诉你的。”
何雷长没啥靠山,子女也不是很争气,不敢通风报信。
周洪山是因为原本就窝着一肚子的火,今天可不就是发了出来。
“你看他敢。”
何雷长听见这话倒是笑了起来,不说别的,就周场一个人的身份都没人敢动周家,军人家属,而且周洪山在这里很受百姓欢迎,这就是底气。
张主任在周洪山走了之后直接拿起来桌子上的茶杯就砸了出去,然后到门口的衣架上拿上帽子衣服就冲了出去。
吴主任在下面等他走了才挑开一条缝看过去,这是去告状?
张主任直接去了他的上头那里。
“您说,我这工作还怎么进行下去,河山沟的周洪山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这公社的事情怎么抓。”
办公室里的领导听到他说周洪山就皱起了眉头。
“什么怎么进行下去?他要报告你给他批,建厂就给他建。”
张主任没想到领导这么说,一脸为难的,“可他那个嚣张劲,您是不知道,当时还以为他是主任呢。”
领导看他是愚不可及,眼睛一瞪就先拍了桌子。
“你是猪脑子吗?你惹周洪山干什么?我都不敢惹他,你知不知道他闺女在哪里?首都的外交部,你是不想要你头顶的乌纱帽?周场上的是军校,你知不知道?他有问题你可以拿捏,现在他没问题,他是三代贫农,爹娘都是深受万恶的旧社会下死的,周将在国棉厂做主任。”
他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张主任只是觉得他不听话。
“那他二闺女不是嫁给了资本家吗?”
领导气的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你知道嫁给谁了吗?程其右,首都陆家保的人,你以为要不是有人保,他都要死了,再给我惹事,我撤了你的职,回去给周洪山写报告去。”
张主任被批评了一顿回去的路上越想自己越倒霉,周家怎么会这么厉害。
吴主任看他蔫了吧唧的回来,不由得讽刺的笑了笑,周洪山即使孩子都没起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人不能惹,现在人家有靠山,还能上去惹,真是猪脑子。
周洪山回家公社里的事情半点都没提,直接就去召集大伙开会,把情况跟大家都说一说。
晒场上的乡亲们听完都交头接耳的。
周洪山也没管,“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其中一个人举起了手。
“周叔,那我们要是当工人能有工资不?”
周洪山查过,“有的,但会少,因为咱们前期是需要国家支持的,等到咱们正式运转起来,能有收益上交,相应的国家也会调控咱们的工资,这样咱们就都是给国家干活的,而不用到处跑着让别的厂子买咱们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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