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们一家人还真是会欺负人。”夏矜提高音量,“听清楚了吗?”
“这块琥珀里这只蝴蝶,很可能是一只远古时代的生物,我在学校认识的一个古生物学家,他刚才只是通过视频,就已经去确定这只蝴蝶时人类从未见过的新物种,这种蝴蝶琥珀十分罕见,古生物学界也因为缺少研究样本成果寥如晨星,你知道如果这回事一枚真正的数万年前的蝴蝶琥珀,那研究有多大的价值吗?”
夏矜淡淡地说:“所以你就问也不问,要把它送给你的朋友?”
徐鸣曜解释:“等研究结束,他们当然会还回来的。”
“那你问过你哥了吗?问过他到底愿不愿意给你了吗?”
“我哥肯定会同意的。”徐鸣曜的目光越过夏矜,看向她身后,“哥?”
夏矜回头。
徐正则不知道何时也跟着她下来了。
他望着夏矜:“你不要了?”
夏矜没有理他。
徐鸣曜将蝴蝶琥珀伸出去:“哥,这个东西能不能借我一段时间?”
徐正则走过来,从他手中,将琥珀拿了回去。
垂眸握住夏矜的手,放进了她掌心。
“这是矜矜的。”
徐鸣曜说:“她……她刚才说是你的东西。”
夏矜轻嗤道:“是你哥的就可以不用问他,就拿走送给别人?”
“我……我没有要送给别人,只是借给他做研究。”
“矜矜,我让阿姨打包了一些刺身,你和正则拿回去吃。”俞婉华的身影从厨房过来,见到眼前的场面,一滞,走过来问,“怎么了这是?”
谁都没开口。
俞婉华方才就听到徐鸣曜说了那块蝴蝶琥珀的事。
瞧着他们三人的表情,大概也猜出来为什么。
笑着说:“矜矜,那块琥珀鸣曜说有很大的科学研究价值,他正好认识他们学校一个古生物学家,你看能不能……”
“是徐正则的东西。”
俞婉华一笑,松口气的样子,望向徐正则,笑说:“给你弟弟借一段时间。”
夏矜回头看徐正则,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客厅安静了好一会儿,他低声开口:“不行。”
俞婉华和徐鸣曜都是一愣,没有想到徐正则会这样说。
“就用几个月。”俞婉华再次开口,“用完他就从他朋友那儿要回来,保证还给你,鸣曜说这块琥珀很难得,也很珍贵。”
夏矜语气堪称温和:“你们也知道很珍贵很难得吗?他跟店主磨了很久对方才肯割爱,花了多少钱甚至都没有告诉我。”
俞婉华问道:“多少钱买的?妈把钱给你,你先借给鸣曜。”
夏矜顿了下。
这次是真的笑出声来。
徐鼎送走邻居回来。
进门便瞧见这一幕。
“怎么了?”
俞婉华嗫嚅道:“没什么事。”
“到底怎么了,你们一个个都这副表情。”
俞婉华便小声给徐鼎解释了一遍。
夏矜拿好自己的包,徐正则跟在她身侧。
她推了他一下:“你别跟着我。”
徐正则分不清此刻的重点似的,只问:“你不要它了?”
夏矜打开包,当着他的面,将将琥珀重新收进去。
“可以了吧?”
徐正则:“嗯。”
下一秒便听见一旁听完解释后的徐鼎扬声道:“正则,多少钱买的?我和你妈把钱给你,你就把东西给你弟弟吧。”
徐正则挡在她身前,夏矜没有看到身后那些人此刻脸上的表情,只瞧见徐正则清隽的眉眼,和那双琥珀般的眼睛。
半分委屈也看不见。
她真的一点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
低声开口:“你拒绝他们。”
徐正则转过身,说:“我不能给鸣曜。”
徐鼎面色一变:“不就是一块小琥珀,给你弟弟,他拿它有用。”
“爸。”开口的却是徐鸣曜,“不用了。”
“怎么不用,你刚才不是还说……”
“爸,真的不用了,不要再说了。”徐鸣曜走过来,垂着头,语气低了下去,“哥,对不起,刚才是我的错。”
夏矜伸手拉徐正则:“走了。”
俞婉华跟出来:“等等正则,这、这份刺身你们带回去。”
夏矜舒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对俞婉华道:“阿姨,谢谢,但是不用了,徐正则不吃刺身。”
俞婉华顿住:“刚才吃饭的时候不是还……”
“他不吃,上楼吐了。”
“怎么会正则,你不吃吗?妈记得你以前……”俞婉华停了下,改口,“不吃怎么也不告诉我?”
她有些哽咽:“给你买的衣服,不合身了也不告诉我,你这样,妈怎么知道。”
沙发上的徐鼎走过来,神情不耐:“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小就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
夏矜上前一步,站在徐正则身前,面对着徐鼎和俞婉华,问:“为什么不说?还不是因为你们把他养成了这个样子?如果不是清楚就算说出来也不会被重视被记住,徐正则的性格真的会什么都不说吗?你们现在又有什么资格用这样的话指责他?”
“你!”徐鼎厉声道,“你怎么和长辈说话的?这就是你们夏家教的礼仪?”
夏矜面无表情,冷眼一个一个看着他们的脸:“现在知道嘘寒问暖了,因为他现在不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小孩了是吗?把他一个人扔在英国乡下的时候,你们又在哪儿呢?在这座房子里,和你们宝贝的小儿子过除夕夜的时候,他呢?他在看着自己的血一滴滴流进冰冷的河水里。赫斯特顿的房间为什么都没有锁芯?你们清清楚楚!”
最后一句砸下来,徐鼎和俞婉华脸色瞬间白了。
夏矜身后,徐正则垂眼,视线柔地落在她身上。
被压在心底里,丝丝缕缕的浓稠情绪终于显露出一分,从他的眸中流淌出来。
徐正则如同凝望他的神明般,垂眸看着站在他身前的夏矜。
夏矜望着徐鼎和俞婉华,一字一顿道:“原来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父母的爱,都是无条件的。你们真的……真的太偏心了。”
她说完,转过身,拉住徐正则的手,走出了玉澜别苑。
作者有话说:
上章修过了,宝贝们记得重看~
应该还能挣扎出二更来,抱歉让大家久等了,这两章留评都有红包
第68章 交谈
冬昼短暂, 踏出玉澜别苑大门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们来时打的车,别墅区的大门还有好远, 何况玉澜别苑这个地方很难打车, 此刻也只能靠自己往外走。
夏矜身上只有一件毛衣, 一件大衣。
在车上不会觉得严寒,此时在户外,寒风吹过来,冷冽非常。
但她竟一点也不觉得。
从徐家大门走出来, 便放开了徐正则的手,大步流星往外走, 身上还有熄灭的怒火也盖住了周遭袭来的冷空气。
这一次她松开的手,并没有被人顽固执拗地牵着。
但徐正则的身影,却只隔着两步远的距离, 缀在夏矜身后。
她走到哪儿, 他跟到哪儿。
钟情的电话打了过来, 询问夏矜怎么还不回去。
她跟妈妈说很快, 就又挂了。
随后又拨了一通电话给家里的司机,让来玉澜别苑外接她。
讲完, 收了手机。
夏矜脚步停下来。
转身,冷眼看着身后跟着的尾巴,带着未消的火气道:“怎么出去?”
徐正则上前一步, 伸出手来,试探地,将夏矜插在大衣口袋的一只手握住, 见她没有抗拒, 也没有甩开他, 才十指相扣牵住放进自己的口袋,在路口拐过一个弯,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一片环境清幽,万籁俱寂。
夏矜微微落后一步,视线不由落在男人高瘦宽展的肩膀上。
他的手其实冰凉无比。
可很奇怪,握在一起之后,热意竟慢慢地从两个人相贴的掌心处蔓延开。
夏矜感受到这样真实的温度,在那栋华丽又冰冷的房子里逐渐燃起的愤懑,也神奇地渐渐消失了。
她慢吞吞地走,过两天就是除夕了,月色暗淡,星辰无光,只有风刀霜剑。
夏矜听到不远处湖面寒风吹动水波的声音,抬起另一只手,拉高了毛衣的领子,下巴缩进去,轻轻地说:“徐正则,你最近总是让我生气。”
他脚步停下来。
转身回头,低眉看过来。
夏矜的鼻尖被冷风吹红了,她抬起眼睫,望着他道:“我现在只问你一件事,你要坦白地告诉我。”
“好。”
“那天你弟弟去我们家,我认错那次,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生气。”徐正则音调轻,“不是生气。”
“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我把他认成你了不开心?”
徐正则摇了下头:“不是。”
“所以到底为什么那天半夜起来去冰水里游泳?”
徐正则顿了顿,依稀能够听到玉澜别苑那片面积颇大的自然湖泊上,风吹动水面发出的轻微声音,他说:“流水声可以让我暂时平静下来。”
“什么?”
他垂睫看着夏矜,握在大衣口袋里的手紧了紧,又怕弄疼她,下一秒便松了,低声道:“鸣曜也有腹肌。”
夏矜一头雾水:“你乱扯什么?”
“你说喜欢我的脸。”徐正则说,“那应该也喜欢鸣曜,他也有胸肌和腹肌。”
夏矜:“……”
她愣了好半天:“所以你是觉得我也会喜欢徐鸣曜?”
徐正则抬眼看她,“嗯”了声,又慢慢地点了下头。
你也会选他。
徐正则想。
那天夜里,这句话就像魔咒一般,在他脑海里环绕着,怎么都散不去。
直至凌晨四五点,他都没有睡着。
那些明明不存在的,他想象出来的虚无的画面,像梦魇似的缠着他,拽着他往下坠。
在无尽的夜晚里,让他陷在其中,在假象中自我折磨。
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过了。
徐正则上前一步,弯腰,将额头抵在夏矜肩上。
“矜矜,对不起。”他轻轻地说。
夏矜抿着唇角,喉间发堵。
旋即,徐正则呢喃的几个字传到耳畔。
他说:“对不起,我又犯病了。”
他环住她的腰,怕怀里的人推开自己般,搂得很紧很紧。
徐正则在夏矜颈侧蹭了下:“不要推开我,不要讨厌我。”
风好像停了。
徐正则将她纤瘦的身体搂进怀里,圈着腰,揽着肩,闭眸道:“我都告诉你,不再隐瞒。”
却听夏矜道:“我说了我不想知道了。”
徐正则一怔。
圈在夏矜腰上和肩膀的手微微发紧,手背青筋更加分明。
“为什么?”
“说了不想知道就是不想知道了。”夏矜伸手推了下他,“你搂这么紧干什么,腰都要被你勒断了。”
徐正则手劲骤然一松,但仍没有放开夏矜。
随即察觉她的手从他大衣下中伸进去,隔着衬衣,搂住他的腰。
“徐正则,我真的很生气。”夏矜轻声说,“你答应过我,不会骗我的。你也明知道之后那次我试探问你赫斯特顿的主人时,已经知道了答案,可你还是对我撒谎,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骗我的。”
“我……”
夏矜打断他:“还有,最让我生气的,是你那么随便轻易就说离婚,好像我对你来说,也并不是一个多么重要的人,轻而易举就能够放弃,连见到我被人表白你也只是转身就走,之后也不问我。”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
与徐正则对视。
“你是不是真的也没有多喜欢我?”
“不——”徐正则下颌微绷,“我只是……”
夏矜接过他的话:“你只是觉得,在你和岑风之间,我也会选择他?”
徐正则:“嗯。”
夏矜推开他的怀抱,越过人就走。
都走出去了好几步远,又返回来,终究还是觉得不解气,抓住他的胳膊,张嘴在徐正则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
徐正则一动不动,任她发泄。
等察觉她松口,再一次将人搂进了怀里。
“对不起,矜矜。”他声音低哑,“可就是觉得,你选择他似乎才是正确的,那个人和你有着相似的兴趣爱好,有很多共同话题,年轻恣意,他也和你很像。”
“你最好现在就闭嘴。”夏矜说。
不开口的时候气人,开口的时候也气人。
徐正则却道:“矜矜,哪怕此刻,我依然觉得你的确应该喜欢那样的人。”
“我为什么要喜欢和自己一样的人?一起喝酒一起开派对,天天纸醉金迷,彻夜狂欢开派对放纵自己吗?”夏矜气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如果我喜欢岑风那样的人,早在大学的时候就追他了,用不着你现在把我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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