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问枫没吭声,摆了炕桌,唰唰写了张小纸条:“一会那婆子来,交给她。”
“二姐是想求助那位贵人吗?”那位从未露面的怪人难道身份不简单?许问晴喜忧参半道:“二姐,那人是男是女?你与他交情如何?”
“男的,泛泛之交。”许问枫看了她一眼,多说了几句:“关系深浅不重要,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本质是价值互换,说白了就是一种隐性的交易,无非就是我能给对方带去什么,对方能给我带来什么,只要满足供求规律,点头之交一样可以办成大事。
不用担心我吃亏,需要支付什么样的代价,我心里清楚。”
许问晴似懂非懂点点头,就怕对方图二姐的人,既然二姐有数,她就放心了。
尽管不忍心同村的后生去服苦役,但到底是外人,远比不上亲姐重要。
“有把握,能成吗?”毕竟里正叔都束手无策。
许问枫没把话说满:“成不成晚点才知道。”
她做了两手打算,如果陆二爷那边走不通,就只能半路劫了人,送去哈克族避避风头。
不过,逃役从此便见不得光。
所以,陆二爷能摆平最好。
家里有服役的人家追到村口,哭哭啼啼拉拉扯扯半天,官差不耐烦极了,要不是看在余宏义孝敬的银子面上,非得把这些碍手碍脚的妇人一并押走不可。
“好了,都给我回去!”看那帮孙子阴鹜着脸忍无可忍的模样,再拉扯下去,怕不是要拔刀了,余宏义抹把脸,嘶哑着嗓子吼道。
前前后后忙活这么些天,却没能保住几个人,他心里比村民们还不好受。
衙差带走了丁壮,带走了希望,整个岩滩村死沉沉,失去了生气。
余宏义垂头丧气闷在屋里一天没出门。
第79章 豁免
翌日,天光艳朗。
一辆马车徐徐朝岩滩村驶来。
马车后头跟着三辆骡车,上面挨挨挤挤坐了一堆人,正是昨天被拉走的二毛等人。
马车最终停在许家二房院门外。
耿义撩开帘子,打量着眼前的简陋小院儿。
“回来了,全回来了。”许玉晴欢喜跑进屋,小声对许问枫说:“二毛他们坐骡车回来的, 还来了一辆马车,里面坐的人不是那婆子,是个生面孔中年男人。”
“我知道了。”许问枫点点头,走了出去:“见过耿爷。”
“许姑娘,好久不见啊。”耿义自车窗里探出头来,老脸笑的跟朵菊花似的, 心情不错的样子。
许问枫心情就不怎么美妙了,前脚才严词拒绝招徕, 这才几天就巴巴求到人家头上, 怪没面子的,不过面上不显,浅笑盈盈道:“蔽舍简陋,耿爷若不嫌弃,请入室一坐。”
“不嫌弃,不嫌弃。”耿义乐呵呵下了马车。
许问枫领着他往堂屋走,一边对三妹说道:“三妹,煮茶招待客人。”
“诶。”许玉晴欢快应声。
村民闻讯赶来,看见自家娃全须全尾站在骡车旁,不敢置信的揉眼睛,都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呆在原地不敢动,不敢出声,生怕一出声,幻象破灭。
“爹, 娘,我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打破寂静。
不是幻觉!村民们大喜过望,纷纷快步上前, 拉住自家孩子上下摸索,询问是咋回事。
老老少少上百人,全堵在她家院门口,吵的许问枫脑壳疼,扬声道:“去个人,把里正叔喊来。”
二毛甩开他爹的手:“我去。”
这回李贵不仅没像上次一样阻止儿子,还催道:“快去,跑快些。”
他们家有四个孩子符合征徭年龄,五个孩子被征走四个,简直是剜他的心,要他的老命。
坐马车来的老爷,直接去了许家二房,不用说,肯定是托了二丫的福,他家孩子包括村里的小伙子们才逃过一劫,李贵心中感激涕零。
与他有一样想法的不在少数,多少猜到点跟二丫有关。
许家有贵客要招待,村民们识趣的没去打扰,在院子外面悄声说着话,等里正来。
堂屋,耿义笑的像一只老狐狸:“许姑娘可满意二爷的诚意?”
许问枫默了一息:“劳二爷费心了。”
“姑娘值得。”耿义耐人寻味道:“这话虽出自二爷口,但耿某亦深以为然。”
许问枫扯扯嘴角:“二爷抬爱了。”
语毕,将一个漆盒推到他面前:“这是回礼。”
看着眼熟的漆盒,耿义眉心狠狠一跳,脸都僵了,这不是二爷用来装花蝴蝶,玩风雅送树叶的盒子吗!
当着人面打开有些失礼,不看吧,他真怕许姑娘回赠二爷一片树叶,在正经交易面前,风花雪月什么的实在不足道哉。
许姑娘是个闻弦而知雅意的人,应该不会不懂生意是生意,情情爱爱归情情爱爱的道理,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可万一呢,真要捧回去一片树叶,一只花蝴蝶,二爷保准会捅他一剑,耿义游移不定。
瞧他犹疑纠结的模样,许问枫心中暗爽,让你们送草送尸体。
感受一下呗。
为了自个儿小命着想,耿义咳一声,指指漆盒:“不知姑娘介意耿某一观吗?”
许问枫憋笑摇头。
耿义道声失礼,打开漆盒看见里面躺着一封笺札,顿时神情一松,打着哈哈道:“难怪二爷另眼相待,姑娘果真是个妙人儿。”
他又不是笨蛋,已经明白姑娘在借着漆盒表达不满,她不喜欢二爷送的花蝴蝶呢。
姑娘心气儿不是一般的高,便是求人也不卑不亢。
不,更准确的说,她就没有放低姿态当自己是乞助者,而是把自己摆在了平等交易的位置上。
不然也不会在二爷帮了她大忙的情况下,还会表明她的不满之意。
处事也是周道细心,笺札用树蜡密封,如此一来二爷就不会疑心他偷看过。
另一头,二毛去喊了里正,在路上就把他知道的情况报告给了跟里正。
其实他知道的也不多,今早官爷把他们从棚里像赶牲口一样赶出来,吆喝着准备出发的时候,亭长带着那位去了二丫家的大爷来了。
亭长和官差头子低语一阵。
然后官差就把岩滩村的人全点了出来,再然后那位大爷就领走了他们,带回了村。
全程二毛他们都是晕乎乎的。
余宏义就觉得很不真实,二丫头从没提过她认识这样的贵人,这可不是一般的大人物,要知道岩滩村就算免除了五人,需要服役的足足还有四十七人。
竟然一个不少全免除了!这种能量,恐怕只有在仓河镇能一手遮天的人物才办的到。
余宏义到了之后,许问枫将他引见给耿义。
听了耿义的名字,余宏义心下一动,耿义这人他略有耳闻,只是有些意外,没到耿管事背后的靠山强大至此。
互见了礼,与余宏义交谈几句,耿义闪了闪眼神,看不出来岩滩村竟是藏龙卧虎之地,这里正就不简单。
耿义急着回去复命表功,点明是因为许问枫才会鼎力相助,就告辞了。
送走耿义,让村民去坝上等着,余宏义把许问枫拉回屋问话。
他心里固然高兴的不行,但瞅瞅许问枫那张花容月貌的脸,深感不安:“二丫你又立了大功,叔高兴,不过你能跟叔老实说吗,对方提的什么条件?这种事你可不许闷悄悄的,
如果是托人情送钱财的话,咱砸锅卖铁也该凑,如果是其他苛刻的条件,咱不能答应。
无论如何都应当让大伙知晓,记你的情。”
不可能平白无故帮这么大个忙,定然是有代价的,恐怕代价还不低,不问清楚他心里不踏实。
里正就差直说你可别卖了自己救大伙。
不至于,她没那么伟大,许问枫失笑:“是有代价,却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可太知道量力而行了。
不过是输出了一点前世的知识罢了,给就给了。
唯一需要担心就是陆二爷欲壑难填,后续的确会有点麻烦,但没超出不可控的范围。
第80章 秘法
同一个招数频繁使用,会大大减弱其可信度。
这次许问枫没往哈克族秘方上扯,而是重新编了个故事,声称在一个死人身上捡到一样什物,正好是耿义背后之人苦寻不到的东西。
余宏义问道:“那东西很值钱?”
许问枫表演俱佳的一脸肉疼,不客气地说:“嗯,很值钱。”
凝结了前人后人智慧的知识经验, 当然值钱了。
她才不会虚头巴脑的说,都是小事无须挂怀。
做了贡献,村民理应念她的好,记她的情,她倒不是打算在岩滩村横着走,只是不想被一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所烦扰。
这件事之后, 岩滩村的人应当不会再有人找她的茬为难她,就算有人不长眼找她麻烦, 估计里正头一个不答应, 许老太也不能。
值了。
所求的不就是安安静静过自己的小日子吗。
“二丫,你是个心中有大义的人,叔佩服!”余宏义起身,非常正式的深深给许问枫鞠了一躬:“叔代表全村四十三户人感谢你,这情咱村该记你一辈子!”
“叔,你快别。”余宏义湿润着眼眶,搞的这么正式,整的许问枫有点不好意思了,赶忙扶住他:“都一个村的,看大家受难总不能置身事外,那东西对我而言,除了值几个钱意义也不大。
再说,我没打算白帮忙,免役钱该多少是多少,另外, 一个人头我得收500文酬谢金。”
还是那句话, 不能养成惯性,意思意思收几百文。
余宏义铿锵道:“收,该收。”
打点官差花了几十两,才换来五个免除名额。
二丫的宝贝不定值多少钱呢,丫头心也太慈了,才收500文,要不是考虑到村民们日子不好过,他都要做主一户人收个三五两的。
唉,太穷了,没那个条件,只能委屈二丫了。
余宏义沉思片刻,低语道:“酬金之事你不要张口,我来说,甭管以后谁拿酬金说事,你都要咬死,这是我的主意,懂了吗?”
大部分村民都会记二丫的情,有几户人就不一定了,二丫开口要酬金难免被一些不知感恩的人诟病,由他出面定夺就不一样了。
别以为支付了酬金就两清了,清不了。
多少银子都办不成的事,还想给500文就两清,去哪找那么美的事。
许问枫愣了一下,里正也太为她着想了叭,有点感动。
于是投桃报李道:“大家要凑免役钱,酬金暂时不急,等大伙手头宽裕再给也不迟,到时麻烦里正叔替我统一收拢下。”
“行,包叔身上。”余宏义严正道:“谁敢赖一文试试!”
余宏义不让她出面,许问枫也就没管了,全权交由他处理。
镇里。
耿义到了二爷居住的宅邸,在门口整理了一下仪容,迈步去了主院。
“回来了。”陆誉的声音有些慵懒,声音也不大,却自带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势。
手札是密封,不确定是否会对二爷起到关键性的作用,耿义奉上漆盒,收起邀功的尾巴,规规矩矩立在一旁静候着。
陆誉歪在软塌上翻看手札。
手札开篇是许问枫借鉴前世的见识,浅谈了一些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比较新奇的商业模式,陆誉虽觉新奇,却也就那样吧,甚至有点失望。
他目前需要的不是短时间看不到成果的营销点子,而是一个快速见效且强有力的大杀器,以此回归家族中枢。
看他脸色不大好,耿义心里打鼓,难道二爷对许姑娘献的策不满意?
陆誉耐着性子翻到后面,忽然呼吸急促,腾地坐直身子。
耿义吓一跳:“爷,有什么不妥吗?”
陆誉啪地合上手札:“备车,去岩滩村。”
二爷要亲自前往岩滩村,足以证明手札里的内容受到了二爷空前的重视,耿义心中一动,又略有犹豫道:“爷,天色将晚,恐怕不大合适。”
许家没个男主人,白日还好,夜里登门造访,有损人姑娘名声。
别看许家二姑娘待人貌似温和有礼,耿义跟她打了几次交道,不难看出姑娘掩藏在温和外表下的脾气不比二爷好多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关系才缓和些,到时别又弄僵了。
耿义这话一说,陆誉也想到了,于是按捺激动,重新坐了回去:“是我欠思虑了,这样,你去库房备一份重礼,明日一早备好车马。”
“是。”耿义思量着退下。
待他走后,陆誉拿出手札,再看一次还是又激动又难以置信。
许姑娘的回礼超出他的预期,超出他的想象,居然是盐!
盐这东西,不是黄金胜似黄金,乱世中黄金未必能换来粮食,但盐却什么都能换来。
陆家祖上发迹之后,拿下盐引,成为一郡盐商之一,才逐渐养出家族底蕴,不过历朝历代对盐的管控都相当严格,年年都需要竞标,长引1年,短引1季,限定运销数量和价格。
每次竞标盐引,都是陆氏家族重中之重的大事,哪一次不是铆足劲。
如果许家二姑娘提供的海盐秘法证实可用,那里面可操作的空间就太大了。
之所以迫不及待要去见许问枫,正是因为他心中存疑,海盐他倒不是闻所未闻,海水可以煮出盐他是知道的,但同样也知道海盐有毒不能食用。
许问枫给的方子,上面的思路简直颠覆了他的三观。
其因有三;
1,当下还没出现‘暴晒成盐’之法,还在延续古法煮盐,不仅耗时耗力,还要消耗大量的燃料,而许问枫提供的思路,建卤池日光晾晒法,省时又省力,人力就是成本,时间就是金钱。依照她的法子,只要多建几座盐水池就能大批量出盐。
2,不单如此,竟能从有毒的海盐中提炼出精盐,平民百姓吃的都是粗盐,精盐只有上层阶级和富人才吃的起,是以精盐价格居高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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