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鼋思索了片刻。
“先去胡玄之身亡之地看看。”
他们来了之后,第一时间就找去了那群胡蜂的蜂巢,从那些仅剩的老弱病残胡蜂的口中,他们终于知道了杀死胡玄之的妖是谁。只可惜胡玄之死后,那群胡蜂就封闭了蜂巢,所以并不清楚陈画是谁,更不知道谁杀死了陈画。
胡三姐和舒长尾没有异议,两人跟着老鼋往深山之中走。他们的速度很快,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就来到了地方。原本破烂的蜂巢经过勤劳的鬼蜂们的修补,比起原来还更大了几分。
所以三人一抬头就能看见那林中古树上巨大的蜂巢。
第一眼看的时候,最为敏感的舒长尾就不由皱眉嘀咕了一句。
“那蜂巢怎么是黑色的?”
“难道是把蜂巢炼成了法器?”
胡三姐疑惑了一瞬,随后就道。
“总之先过去看看。”
舒长尾却拉住了她。“不对劲。”
敏锐的耗子精往左右看了看。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片林子太过安静了。”
虽然这里也是阳光明媚,草木郁郁葱葱、野花遍野。乍一看和别处没什么区别,但仔细竖耳一听就会发现,这里有些过于安静了。
一眼扫去没有半点动物活动的迹象,而耳边更是连虫鸣鸟叫都没有,明明刚刚在别处,这些小碎嘴子还叽叽喳喳的厉害。
而且明明是蜂巢附近,大白天的,这周围半点蜜蜂的影子都没有,不对,还是有的,仔细看,地上那枯枝败叶之间,隐隐约约竟是黄黑色蜜蜂的尸身,大概是存在时间太久,却没虫子去吃,以至于在阳光下都成干尸了。
在这样诡异的情形映衬下,远处的那个黑漆漆的蜂巢似乎也变了样子,它死寂的就仿佛一个挂在那的坟墓。
舒长尾咽了咽口水,把自己的所思所想都说给了同伴们听。本意是想让他
们提高警惕。但是胡三姐听了他的话却嗤笑道。
“得了吧,这算什么不对劲。不就是一些虫子尸体吗?这你都怕?怪不得都说胆小如鼠呢。”
舒长尾瞪眼。
“我是说真的!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我也是说真的。”
胡三姐甩开舒长尾的手。
“你害怕就站在那吧,我倒要看看一群最高不过百多年道行的小蜜蜂能把我怎么样。”
老鼋也觉得舒长尾想太多了,他们加在一起道行都超过三千年了,一群小蜜蜂对他们来说和抬脚就能踩死的蚂蚁有什么区别。
舒长尾眼看着他们走远了的声音,踌躇了一下,抬脚准备跟上去,结果才走几步,他忽然双眼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远处。
黑漆漆的蜂巢的一边好似血肉一般蠕动,一只眼睛忽然出现,灵活的转动了一圈后,迅速盯上了离蜂巢最近的胡三姐的头顶。
随后又是一只,再有一只,仿佛满天星一般的眼睛密密麻麻的出现在了蜂巢的侧面,它们的眼睛和常人几乎没什么区别,视力绝佳的舒长尾甚至可以看见它们眼睑的血丝!
这些狡猾的眼睛躲在蜂巢的侧后面,走近的胡三姐和老鼋只能看见正面,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些眼睛!
想象一下,当你无知无觉的走向一个蜂巢,而在你看不见的侧后方,无数血肉眼睛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挤在那,正在暗中窥视你。
舒长尾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他却本能的觉得恶心。忽然,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那些挤在一起的眼珠猛地转动,齐齐盯上了他。
舒长尾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别过去!都停下。有眼睛……”
他惊慌的叫住老鼋和胡三姐,指着远处的蜂巢急切道。
“那蜂巢上长了眼睛!”
眼睛?
胡三姐和老鼋停下脚步,疑惑的朝着蜂巢上看看。
“什么眼睛?”
老鼠胆的舒长尾侧过头不敢和那些眼珠子对视,只是手指着道。“在那边,侧面,密密麻麻的满是人眼珠子!它们在偷看我们!”
这话可真够让人头皮发麻了,胡三姐和老鼋皱起眉头,往边上走了两步,朝着蜂巢侧面看去。但他们看过去的时候,除了黑漆漆的蜂巢壁外,并未有什么异常。
“哪来的什么眼珠子?说的怪渗人的,是你看错了吧?”
“怎么会没有?”
舒长尾扭过头往前走了几步,发现那些眼珠子真的不见了之后,他惊愕的愣在原地。
老鼋用神识扫过,确定没有问题道。
“蜂巢上怎么会长眼睛,你应当是看错了。”
胡三姐向来看不起这样懦弱的家伙。
“这家伙自从进了这林子就神神叨叨的。好歹也是千年的大妖,怎么还这么老鼠胆。”
随后两人上手检查起了蜂巢。他们本想去蜂巢内部探一探,但是老鼋用神识一扫后才发现。这蜂巢似乎真的如舒长尾之前说的,已经是一座坟墓了。
“感觉不到里面有活物。毫无生机,这蜂巢里面的蜜蜂怕是已经全部死了。”
胡三姐当即有了推论。
“应该是陈画先来了这,杀光了这些蜜蜂,后来不知怎么遇上了强敌,被打得受了重伤,跑到山下吃了人心进补,既然是重伤,只吃那一家子的心肯定是不够的,想来她是在挖心的时候又被强敌追上,最后惨遭了毒手。”
老鼋觉得有理。点了点头。
“八成是这样。”
老鼋:“这里应该是没线索了。走吧。舒长尾,你再问问附近的耗子,看能不能得到什么线索。”
舒长尾:
“是。”
难道真的是他看错了?
舒长尾跟着老鼋身后抬脚,离开之前忍不住回头再次看了那蜂巢一眼。
结果就见远处的蜂巢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形状,它的表面不断蠕动,数不清的眼睛仿佛脓包一般疙疙瘩瘩的冒出来。瞬间挤满了蜂巢的全部表面!那一刻,任谁来也不会知道它之前只是一个蜂巢,此刻的它仿佛某个长满了眼珠的怪物。正用自己数不清的眼睛死死盯着离开的三人。
想到就在刚刚,他无知无觉间被背对着那蜂巢走路的时候,那些眼珠子就这么死死盯着他的后背,舒长尾呼吸一窒,老鼠尾巴瞬间从裤腿伸出,差点被吓得变回了原形。
他想要说话提醒同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整个人仿佛傻了一般,呆愣愣的和那些眼珠子对视着。
忽然,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他空白而晕眩的大脑。
“你怎么不走?快点,我们还赶时间呢。”
这话一出,舒长尾瞬间回过神来,他赶紧想要提醒同伴,结果再看那蜂巢的时候,他又是一愣,只见那黑色的蜂巢干干净净,死寂的挂在那古树上,哪里有什么蠕动的眼珠子。
这个胆小的耗子精嘴唇哆嗦了一下,随后才开口。
“就……就来。”
他闭上嘴,转过身急匆匆的跟上了老鼋和胡三姐。头埋得低低的,曾经救过他无数次的灵感提醒他,别去看,别去想。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而就在他浑浑噩噩跟随的时候,胡三姐忽然一把把他拉到了附近的树后。舒长尾一愣,抬眸才发现老鼋也躲了起来。
他们藏身在林间,远远的看见一个拿着讨饭棍的老乞丐一身臭气的行走在远处山野小道上。一直到对方走远了。三妖才缓缓走了出来。
老鼋眯了眯眼睛。
“玄阳子?”
昔日的崂山派大弟子,在二十年前不知因为什么事被赶出了崂山派,不知所踪,否则现在崂山派的掌门还不知道是谁呢。
胡三姐面色凝重:“想不到他竟然藏身在太原,难道是他杀了陈画?”
老鼋皱了皱眉。“都小心点,咱们跟上去看看。”
三妖远远的跟在后面,他们很是谨慎,宁愿抱着跟丢的危险,也绝不往前靠近一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谨慎,老乞丐这才没有注意到后面的小尾巴。
很快,他们就跟着老乞丐来到了另一处山头。林中,一个老婆子正在林中打坐。察觉到老乞丐的到来后。她没有半分意外。
“你来了。”
因为离得远,三妖使劲竖起耳朵也只能听个只言片语。
“……画皮……你杀的……”
“不……是我家姑娘……她……”
“……正邪不两立……”
“……姑娘……是正道……”
老鼋听到这,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果然是正道出的手!
第25章
“这是歪门邪道!”
老乞丐瞪着老树妖爆喝一声。
“昔日我放你一马,乃是念及你一千年来修炼不易,一身清气不似其他妖邪,谁知这才多久,你竟然就和邪魔外道混在了一块!”
章姥姥也怒瞪回去。
“我家姑娘不是邪魔!她是在救人,那赵芳求到你头上的时候,你推三阻四,百般刁难,现在我家姑娘帮了她,你又不乐意了?”
“死人复生有违天数,我自然要考验她一番。而且……”
“而且若是她把人救活了我也不这么说了,可你看她,要救活就救全活,现在这算什么?她竟然以人尸炼傀,让凡人操傀!”
老乞丐气得脸红脖子粗。
“分明是妻子操纵已死丈夫的尸身,却在众人面前表演好大一场伉俪情深!死者为大,当入土为安,而不是被如此亵渎尸身,这有违人伦纲常!其心险恶,乃是邪中之邪,魔中之魔!”
想想吧,平日里恩爱有加的邻居夫妻,实则乃是妻子一个人扮演,她在抱着已死丈夫的尸身亲昵的时候在想什么?这和抱着骷髅头亲吻有什么不同?
章姥姥听到这话,却反而平静下来。一针见血道。
“但这是赵芳自己求来的。我家姑娘只是实现了她心中所愿。这是她自己当着她的公公婆婆自己亲口承认的。”
这话一出,老乞丐就仿佛被掐住嗓子的尖叫鸡,呆愣片刻后,他烦躁的抓挠油腻的乱发。
“他们知道?那对老夫妻明知他们现在的儿子是……荒唐,荒唐!”
虽然早有预感,但是当知道这个真相的时候,老乞丐依然觉得胸口憋闷。他想不通张家人的做法,最后他只能仰天长叹道。
“只是为了名利一字,为了那高官厚禄,父母舍弃亲子,妻子舍弃丈夫。怕是连那三个孩子都不认父亲了吧。这就是人间,这就是人心吗?”
章姥姥:“你错了。是张元一直在拖累张家,或者说,是他先舍弃的父母,舍弃的妻儿,甚至他早就不知何时把自己也舍弃了。而赵芳所求从未涉及过高官厚禄,她所愿的不过是孩子前程顺遂,这和去庙中求那漫天神佛保佑孩子的父母有和不同?非得是夫妻情爱才值钱?在我看来,这如山母爱才是千金不换!”
老乞丐吵不过章姥姥,只能重复嚷嚷。
“但操纵他人尸身以达到自己的目的本就是不义之举,是邪魔外道!”
章姥姥:“那只是在你看来如此。”
老乞丐:“旁人亦是如此!若是这事暴露,那张家必然人人避之不及!”
章姥姥讥笑。
“旁人避之不及的不是张家,而是邪异本身。他们惧怕的是那邪异会伤及己身。但如果他们清楚这件事对他们没有任何害处,不会损伤他们分毫。如果此刻给他们两个选择,一个是曾经那个花天酒地,常带着狐朋狗友在附近晃荡,对女子眉来眼去、言语无状的活人张元,一个是现在那个温文尔雅,举止有礼,待人和善厚道的傀儡张元,让他们必须在其中选择一个,你觉得……他们会选哪一个?”
那讥笑的话语让老乞丐怔愣了一下,如果是之前,他肯定想也不想的觉得肯定会选第一个,毕竟凡人有多惧怕妖邪他是知道的,而他毕生所望就是斩妖除魔,还凡人一个安居乐业。
但去过一次张家的老乞丐此刻却说不出话来了。他回想着那护着张家人的左邻右舍,想到那些人的那句‘甭管是人是妖,我们都只认这一个张元。’
老乞丐的额头出现细汗,他想说不会的,这只不过是那些凡人的无心之言,他们肉眼凡胎看不清真相,如果他们知道张元已死,他们不可能还会这么说的。这老树妖的假设也不作数。
但当他张嘴想要反驳的时候,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玄阳子,承认吧。你总把人心挂在嘴边,但其实,你根本不懂人心。”
章姥姥讥讽的看着眼前的老乞丐,仿佛能看见一十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崂山派大师兄。
“一十年前你不懂,一十年后,你依然不懂!”
这话一出,仿佛给老乞丐判了死刑,他面容颓废下来,深深望了一眼章姥姥,随后转身就走。
章姥姥嘴角含着讥笑眼看着他离开,确定人真的走了之后,她一张老脸顿时垮下来,狠狠松了一口气。可算走了!
别看她刚刚和那老乞丐针锋相对,实际上她小腿肚都在打哆嗦,那老疯子法力强得很,若是当场发疯,她可不是对手!
对了,那老疯子来者不善,还得去通知一下林姑娘才是。
章姥姥想到那老乞丐来的目的,对着周围道了一句。
“可都听到了,那玄阳子是冲着姑娘来的,也不知他在我这碰壁之后,是否还会去寻姑娘,你们派个人速去告知姑娘这事。”
在章姥姥心中,以林姑娘的本事,肯定是不怕那玄阳子的,但既然有这事,她自然要禀告林姑娘一声,然后静待林姑娘吩咐。
章姥姥话音刚落,不远处的花丛中就有细微的嗡嗡声出现,几只小蜜蜂缓缓从花朵中飞出,他们身形飘忽,底下并无影子,正是鬼蜂。
虽然他们道行不高,但蜂巢内那么多的鬼蜂连千年老鼋的感知都能骗过。这几只鬼蜂自然也能骗过那玄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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