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拍过什么?俊仪都告诉我了。”
俊仪是笨蛋,应隐对她也没什么更高的期待,以至于被商邵一诈,她信了个十成十。从实招道:“一些激情戏……”
“一些?”商邵压下眉心与眼睑。
东方式的温润内敛长相,在此刻尽数变为不可琢磨的深沉。
他的手揉到了不该揉的地方:“这里?”
应隐沉默着,身上热得要命。她能感到脊背上的汗意,保暖衣贴着,十分不舒服。
不说话,就是默认。
商邵绵长压抑地深呼吸,被领带包扎的手转而往下,隔着裙子,手指用了些力压下。
“这里?”
应隐惊慌失措:“我们拍的不是色情片!”
“那你告诉我,动作是怎么设计的?那么多次,每次都不一样,是不是?”
应隐难以启齿,惶恐道:“都是栗山教的……”
她实在好无辜。
“你是影后,总该有自己的发挥。”
应隐吞咽一下,心悬到嗓子眼,只顾摇头。
“好,”商邵退让,不再逼问她,沉哑的声音风度道:“我会包场看。”
应隐五雷轰顶。
“所以,”商邵试着总结:“他摸了你,揉了你,而你,”他意味身长地停顿,“准备带着他留给你身体的触感去死?”
应隐蓦地抬头,接触到他暗淡无光的眼神,想说什么倏尔忘了。
明明不是这样的道理……可她辩驳不出,半张着唇哑口无言。
商邵面无表情,暮沉沉的屋子里,他脸色黑得骇人。
“商邵……”应隐试着叫他。
“今天是新年。”商邵没头没尾地说。
“新年快乐。”应隐细声,
商邵却不理她,语气平静地说:“你想让我在新年这天失去你。”
应隐心里一紧:“……对不起。”
“以后每一年除夕,都会是你的忌日。”
“不是的……”
商邵目光奇怪地停在她脸上,反复看着:“每一年的春节,别人阖家团圆,我只会记得你在这天埋在冰雪里。”
应隐憋了很久的眼泪流了下来。她一直忍着,为了尹雪青的妆。
“你是真的觉得你走后,我还可以好好生活。”商邵用拇指指腹抚着她脸上的湿痕,“觉得你走以后,我一身轻松,没有负担,伤心个几个月,顶多一年半载,就能走出来,开开心心拥抱新生活,偶尔想起你,为你的病可惜,关注我妻子儿女的身心健康,告诉他们爸爸有一个朋友就是这么走的,是吗?你是真的觉得,只有你的爱才是爱,我的爱不是爱。我不爱你,或者只爱一点,所以你可以想走就走。”
应隐泪流满面,只能无力地说:“不是这样的……”
“你走之前,有没有想过哪怕一秒,‘我走后,万一商邵接受不了,他要怎么办?他怎么要过好这一生’?”
“我想过。”应隐垂着脸,眼泪从眼眶里径直砸落地上。她点着头,安静地吸一吸鼻子,“我想过,……我真的想过。”
她说完这一句,腰肢蓦地被商邵死死按住。他不留余地,深入地吻进她。眼泪滑进唇齿中已经温热,苦涩地化开在两人勾缠的舌尖。
吻着吻着,他失控失态,不由分说地将手深入不该之地。
他好像什么都忘了,忘了这里是片场,忘了剧组一大帮人正在等她,只一心一意地吻她,要把她失而复得的生命都强行留住在吻里。
应隐的呼吸一滞,绯红的双眼惊慌地抬起看向他。
商邵也在看她。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居高临下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将应隐看得忘了呼吸。
他要她。
却又不是真的要,因为时间不够。他盯着她,在对视的目光中,指腹划过她的唇缝,捻上上方的唇珠。应隐软下来,站不住,快顺着门扇滑坐下去。
反而是坐到了他掌心上。
“站好。”
他不扶她,只是托着他的那只手青筋突起。黑色羊绒大衣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如此齐整。
应隐一点声也不敢出,呼吸已经用力屏着了,但还是颤抖。
商邵的唇贴住她滚烫起来的耳廓:“想我吗?”
应隐说不出口想,但她的身体替她说了。其实前后算起来,也不过就是一个多月,可是她身体里偏偏住了一个食髓知味的灵魂。
商邵气息冰冷又滚烫,在她的反应里若有似无哼笑一声。
天彻底黑了。
片场左右等不到人,又不敢吭声,俱蹲着抽烟。栗山抱臂坐在导演组的户外月亮椅上,冷声吩咐俊仪:“去叫她,问问怎么回事。”
姜特沉默地拨弄灶膛,那里面塞满了木柴,被火烧得通红,正随着他的动作而带起一连串的火星。
俊仪应声,抄近道摸黑过去,一推门,没推动。
“有人吗?”小姑娘天真地问。
应隐的眼神慌张又迷离,身心都紧提着,神情向商邵求饶。商邵沙哑的声音没了实质,只剩气息:“问你呢,不回答?”
俊仪警觉得很:“谁呀?谁在里面?”
应隐只能紧着嗓子说:“是我……我难受……再等一会,五分钟。”
商邵提醒她:“五分钟好不了。”
俊仪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很不简单:“你一个人?你是不是又想――”她声音轻下去,不敢把那不吉利的字眼说出口,“你别做傻事!”
“不会……唔……”她又被商邵吻住。
这样时候的吻,跟那些纯情的当然不同。她舌尖被缠出唇外,漂亮的唇半张着,津液无法吞咽。
她没了声响,俊仪急了,更用力地推门:“应隐!你开门!”
砰的一声,开了一道缝的门又给严严实实地撞了回去。
俊仪脑袋冒问号,眼里冒眼泪,听到门里应隐无奈地说:“我不是一个人,我……我……”
“她跟我在一起。”商邵终于好心地出声。
俊仪愣了愣,轰地一下从头红到脚。
门外又传来远远的问话:“她在里面?”
怎么是姜特?
俊仪刚满脸通红地蹲下,不敢蹲太近,怕听到不得了的声音。一见姜特,她噌地一下又站起来,手指不自在地擦着裤缝:“她她她……她闹肚子!”
姜特看得出她在撒谎,脚步仍在靠近,夜色也挡不住他锐利的双眼:“她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俊仪一个头两个大,主动向前一步拎起姜特胳膊:“你不懂,女孩子的事情你懂什么?美女的事情你少管,你漱口了吗?拍吻戏要漱口的!我我给你拿漱口水……”
姜特:“……”
“你的男主角找你,你想不想吻他?”商邵俯下身,堪称克制地亲她耳垂。
在他要命又充满占有欲的问题中,身体里一直推叠的感觉却临了界,应隐喉头溢出细微又短促的哼声,不顾一切要推开商邵,脚尖在高筒靴里绷紧了。
动静却在这时候止了。
“该去拍戏了。”他彬彬有礼地说,看着应隐的眼,将右手并着的食指和中指,在左手缠着的领带上细致正反地擦了一遍,擦掉水痕。
应隐大张着双眼,那眼神如此单纯懵懂,里头只有不敢置信。
可她倔强,纵使腿还软着,玉似的鼻尖还脆弱地红着,却真预备走了。
商邵眯了眯眼,猛地一下将她禁锢回怀里,左手五指张开,掌住她下半张脸,有淡淡水腥味的领带跟着捂进她唇中,收住了她的失声惊呼。
他深深地看着她,强势扣住她腕骨:“真舍得走?”
下一秒,应隐被他翻折过身按到门上。
第83章
身体里的战栗一阵覆过一阵,应隐目光在门叶上持续了几秒,才从迷离中找回焦点。
她纤细的腰肢还软陷着,就着姿势回眸,看向已经退出一步的商邵,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怪罪。
商邵微喘,匀了匀呼吸,沙哑着低声问:“灯在哪里?”
“不开灯。”
“想看你。”
“不要!”应隐唤了他一声,按住他抬起的手。
她衣衫不整,穿的又是尹雪青的戏服,十分俗艳,远不是她平时的端庄大方。她不想让商邵看到这幅模样。
商邵依她,不再有动静。
黑暗中,衣料轻擦的O@声响了一阵。应隐沉默着穿衣,身体深处还留有他的热度和触感,因为久违,所以鲜明深刻。他进得强势,退得干脆,像是只为了满足她。应隐心里想,原来真的有男人对这种事毫不贪恋。
待O@声静了,商邵抚一抚她的眼:“好了?我陪你去片场。”
他多不想放她去,但她是演员,把她按在这里狠干一顿,让她跷了这场戏,改天就该有爆料说她恋爱脑耍大牌毫无敬业精神视剧组为儿戏。
他来这里,是为了托住她,而不是拖住她。是为了当她的风筝线,而不是缰绳。
“你这样……”
太羞耻,她没能说完,商邵回道:“过一会就好。”
已经过了六点,月亮还没升到窗子上,屋子里黑沉沉的一片,一切东西都只剩了轮廓。厚实朴拙的手工家具,被褥与沙发,梳妆台的塔形――一切轮廓都显得那样粗笨,唯有他和她相对的剪影流畅着、纤细着,像两笔工描。
应隐挨过去,贴抱住他,内心想,要是这是精神分裂,该怎么办呢?好真实,好美丽,靠她自己,怕永世都清醒不了。
但愿长醉不愿醒。
商邵拉开门,陪她出去。外面有月光,视线比屋子里要明亮不少,是一种深蓝色的明亮,像沁在克莱因蓝的亚克力中。鞋子踩雪的咯吱声静悄悄地响了几步,停了下来。
商邵拉住应隐的胳膊,就着这样的光线凝目看她。
她的面庞、颈项,都如凝脂白玉,肉贴着骨,如此紧致精巧,纤合度,在月光下莹莹一层玉色,眉心、鼻尖、下颌缀着一点月光,恰如水头。
他看得如此仔细,让人感觉到他目光的实质。应隐抬首,与他对望一阵,眨眼时,被他安静地吻住。这是补上刚刚在屋子里荒唐过后的。
离片场还剩一小截路时,已经能看到木屋里透出的灯火之色。应隐准备的新年手信派上了用场,一进屋子,牛奶曲奇与杏仁酥、陈皮饼的甜香味飘满了空气,没什么等着上工的焦躁氛围,倒有些等着吃年夜饭的温馨。
“对不起大家,迟到了几分钟。”应隐诚意地道歉。
这是她头一次,剧组一会觑商邵,一会觑栗山。
就刚刚那一会功夫,关于影后男朋友的身份已经从内地游艇会猜到了香港富商,又从海归高管猜到了大学教授,说什么的都有。
【不可能是高管,不像。】
【手上那块表看着是真低调,一千多万,不知道的还以为破万国。】
【那直升机也是他的吧?】
【那就不是啥教授】
最终什么也没扒出来。
如今人到了眼前,心底的那些声音又偃旗息鼓了,只觉得他尊贵,往那儿一站,按说也没吭声也不盛人,但就是让人不敢大声喘气说话,最无赖的人在他面前都恭敬了三分,最粗鄙的人到他眼前也懂了教养――瞧大摄蔡司,平日里最爱蹲着抽黄鹤楼,剔牙都不避人的,这会儿站得笔直,手是手脚是脚的,脸上无端笑三分。
按三流小说写的,他像神o像天上月,出现在这儿,让人诚惶诚恐。
栗山没关注小小片场内的气氛变化,看了应隐数秒,叫过化妆师,下巴轻抬示意:“补妆。”
不必副导演和各组指导喊话,所有人已经各就各位。
姜特刚被俊仪按着灌了小半瓶漱口水,嘴里火辣辣的疼,心想你们城里人是真会给自己找罪受。此刻见她又拿了新的递给应隐,便散漫地抄着手,等着,看着。
他没看商邵,但身体的感知如草原丛林里的狼,敏锐地捕捉着一切。
感觉到商邵的目光在他身上暂作停留时,姜特也将视线从应隐身上挪开。
他毫无情绪地看他,他也毫无情绪地看他。
不知道谁胜了,姜特只知道自己捏紧了双拳。
其实他大约明白,眼前这个男人拥有他们社会里最顶级的地位,他一双皮鞋、条裤子,就能买下他们家所有的牛、所有的羊。那种气质,是因为有天生上位者的从容与气度托着他。
她喜欢这样的?可是第一次见她,她明明就像头鹿、像头羊,细弱、纯净,天生地适合被雄兽按在爪下――
她是能同时激起男人征服欲、捕获欲、保护欲与掌控欲的女人。
可是这个男人,不像。他看着四平八稳、八风不动,不像姜特已知的雄兽。
应隐讲究,漱口是避着人的。走到洗手间里,拧开水龙头,水流声响了一阵,再出来时,她唇瓣水润,正用纸擦干,好方便描口红。
“我们再讲一遍戏。”栗山拍拍掌,“时间不早了,状态也到位,争取三条内过。”
他的视线射向应隐,用只有她懂的眼神和话语,隐晦地询问:“你可以?”
虽然刚刚的惊魂还没有在他血脉里平息,他还在心悸,心悸得咳嗽,一张脸因为骇然颓然而比显得比平时更苍老了些,但他的女主角主动请拍,他没道理推辞。
只是,导演生涯中唯一一次仁慈,出现在了此时此刻。
他的目光告诉应隐,如果她喊停,他可以给她台阶,过了今晚再说。
应隐迎视着他:“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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