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攀看着侄女儿玩世不恭的模样,心里不由地打起小鼓。
不对劲啊。
自己爹在震区失联三天了,这怎么一点儿也看不出着急?
“这事儿?这可是大事!大哥现在生死不明,这么天大的事侄女儿你难道还想瞒着?”沈时攀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侄女儿,不是你二叔要教育你,你看你穿红戴绿的,太不像话。”
沈时澜看了一眼自己表情丰富的二哥,心里闪过一丝失望。
“我穿红戴绿怎么就成了不像话?”沈常乐发出一声嘲讽的笑,“怎么?我还得穿一身黑戴朵白花给您带孝吗?”
沈时攀:“你!”
沈绎见状,拉了拉自己的父亲,让他别这么激动,坐下好好说。
沈常乐收了笑容,一张娇矜的脸分外冷艳,冷漠地视线在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走了一圈,这才收回,不紧不慢开口:“我倒是想问问,二叔从哪里的来的消息,我爸现在在巴原?”
沈时攀:“什么意思?”
“我父亲早飞美国了。母亲在美国脚崴了,父亲他心疼着呢,立刻改道去了美国,刚好就在地震的前一天。”沈常乐笑盈盈地看着沈时攀,把他先是惊讶后是疑惑再后是失望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二叔是不信,还是不想信?”沈常乐拨弄了一下手上的镯子,“难不成,您希望我爸出点事?”
“侄女儿,你这是什么话。”沈时攀看着董事会里一圈墙头草,明显沉不住气。
“二哥,你自己不关心大哥,就别在这说三道四,乐乐说的没错,我可以作证,大哥现在是在美国陪大嫂。”一直没说话的沈时澜开口。
沈时攀立刻瞪过去,“你不去搞你的学术,来这瞎掺合什么。”
“二小姐,若是沈总真的在美国,那就皆大欢喜,若是在巴原,那我们也得有个应对之策啊。全集团上下可都离不开董事长啊,要不这样,您给沈总打个电话,让他给我们个定心丸。”
“是啊是啊,二小姐,您不能骗我们啊,我们也都是关心董事长而已。”
董事们七嘴八舌,一时间会议室里吵个不停,沈常乐心里烦躁,扬高声音:“都吵什么。一个个儿的,也都是上了年纪的叔叔伯伯了,就这么沉不住气?”
一群人没见过沈常乐发火,一时间凛住了。
沈时攀目光阴沉下来。
一个二十来岁的黄毛丫头,婚都没结,也没个夫家撑腰,凭什么在董事会上耀武扬威?
“我说了我父亲在美国。有谁不信,我就派私人飞机送他去。若是没人肯去,那就别在这胡诌。”沈常乐抬手把文件摔在桌子上。
“侄女儿,你这是要指鹿为马?”沈时攀扯了扯唇。
沈常乐笑了,“二叔若是担得起明天沈氏集团股价暴跌,那就大可到处宣扬,我父亲在巴原生死不明。”
“指鹿为马我担得起,您呢?担得起吗?”
沈常乐凛冽的眼神刺过去,一时间让沈时攀遍体生寒。
意思很直白了。
她沈大小姐就是明火执仗的指鹿为马,你又敢怎么样?
会场里鸦雀无声,董事们一个个的噤若寒蝉,事情才刚发生,谁也不知道沈常乐说的是不是真的。
“老攀啊,你也是,和个孩子叫什么劲。”坐在沈时攀边上的中年男人站起来打圆场,拍了拍沈时攀的肩膀,示意他放松些。
中年男人长着一副和气生财的脸,笑眯眯地看着众人,缓缓说出他心里的主意:“欸,咱们要不这样,都缓两天。二小姐呢回去给董事长通个信儿,咱们后天再开一场董事局会议,若是董事长没有出席.......”
沈常乐看着他。
“那我提议,不如重新进行董事局选举,先推举出临时的当家人,大家的意见呢?”
重新进行董事局选举。
沈常乐放在桌下的手攥成了拳。
“二小姐,毕竟您也有您的一堆事儿,集团这边您腾不出手来管,倒不如选个服众的,反正怎么选也都是沈家自己人,您说呢?”
........
从会议室出来,沈常乐把自己关在了董事长办公室,一直到深夜也没有出来。
和妈妈通完电话,沈常乐没有丝毫轻松,只觉得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压得她连喘不过气。
裴珊势必是不能在这个风口浪尖回国,一旦裴珊回国,沈时如却不见踪影,那谎言就不攻自破。裴珊再难过再担心,急得整晚睡不着觉,也不能回来。什么也不能做。这是她作为沈夫人的责任。
沈常乐也有她的责任。
沈常乐深深吸了一口气,去父亲的酒柜里拿出一瓶白兰地,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皮椅里,对着窗外灿若星河的城市夜景,沉默地喝酒。
开了静音的手机就放在桌上,兀自亮了,又兀自熄灭,屏幕上显示有十二通来自路听野的未接来电。
沈常乐知道是谁打来的。
不用看就知道。
她和路听野已经三天没见面了,这三天里她只回了他两条消息--
【在忙】
【不用管我】
冷冰冰的几个字,也挡不住对方好似燃不尽的热烈,对她,路听野永远是热烈的,即使她再冰冷,再烦躁,再无理取闹,他都无限包容她,放纵她。
沈常乐一口气喝掉杯里的烈酒,灼热的液体仿佛要把她的身体烧成灰,眼角湿了一片,她喃喃说着自言自语的话,“爸爸......我能撑到你回家吗?”
沈常乐整个人蜷缩在椅子里,痛苦地把脸埋进膝盖,在这寸土寸金的城市中央,超甲写字楼的顶层,她有种山陬海澨般的空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常乐醉意朦胧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身体是滚烫的,理智却如此如此的清晰和冷静。
她保证不了搜救队能在后天董事会开始之前找到父亲的下落,但她可以做点别的。
她目前不确定董事会里有多少人被二房拉拢了,若是重新发起选举,单单靠她这边总共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不能保证高枕无忧。
可她不能私下去找那些股东,一旦动了,就代表她手上根本没有底牌,一旦谈到价码就会被那群老狐狸任意宰割。
没人会平白无故的站在她这边,除非狠狠割她一刀,逼她让利。
她需要一个强大的,名正言顺的倚仗,让那群老狐狸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乖乖站到她这边的倚仗。
沈常乐捏着眉心,吐了口酒气,抓起扔在沙发上的口盖包,从内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没有犹豫拨了过去。
“喂,是傅公子吗?”沈常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波澜不起。
对方笑了声,这笑声落在沈常乐的耳朵里,有些刺耳。
“沈小姐这么晚打电话,有急事?”
沈常乐不去细想其他,开口:“想和您合作,不知道您肯不肯。”
傅砚泽:“什么合作?”
“沈傅两家修得秦晋之好的合作。”
-
作者有话说:
赶个分手进度条。
第34章 一枕槐安
两日后, 气温回暖。
三月是草长莺飞的时节,春和公馆的花园里,迎春花开得盛, 金子似的小花朵挂在枝头,春意盎然。
不过六点半, 沈常乐还在睡梦当中, 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挂着笑意。
卧室门虚掩,一条毛绒绒的大金毛顶开门缝, 摇着尾巴进来, 两只肉乎乎的脚掌搭在床沿,大脑袋一个劲儿的去顶沈常乐面颊。
“别闹.....路听野....我真的好累.....”
“让我再睡会儿.....”
金毛歪着脑袋,思考了一秒,发现主人把它的名字叫错了,它越发殷勤, 拿舌头去蹭沈常乐细腻的脸蛋。
“小流氓.....做什么啊.....”
感受到有个湿答答软绵绵温温热的东西蹭着她的脸, 沈常乐抬手打了一下,摸到一个毛绒绒的东西。
睁开眼, 对上一只狗头。
“.........”
是狗狗啊....
沈常乐心里无端涌起失落,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揉了揉金毛的头,“卤蛋啊....你爹去美国了, 你就跑来骚扰姑姑?”
卤蛋:“汪汪汪!”
睡意散了大半, 沈常乐从被窝里爬出来, 时间才七点不到, 董事会是定在十点。
洗漱穿戴过后, 沈常乐走到床头去拿手机。
十分钟前, 微信滚进来一条消息。
小流氓:【早安,乖乖。起床了吗?】
沈常乐凝着这行消息良久,终究没有回复。
不止这,昨晚的晚安也没有回复,十多通未接来电也没有回复。
就像一滴水,逐渐在路听野的世界蒸发消散。
沈常乐忽然想到一个很悲哀的词。
一枕槐安。
这词出自《南柯太守传》讲的是一个书生靠在槐树下做了一场美梦,后来梦醒了,才知道梦中的一切都是虚妄。
若是知道她和路听野的这一段会是她的一枕槐安,她不会开始的。
不会。
沈常乐掐着掌心。
她这间卧房,哪哪都是路听野的影子,每一寸空气都让她难熬。
-
十点,沈常乐准时出现在会议厅门口。
齐特助守在门口等着沈常乐,见她来了,快步走上去,压低声音:“二小姐,您有打算吗?”
沈常乐波澜不惊地理着衬衫领口的蝴蝶结,手指不经意碰到了胸口别着的翡翠蜻蜓胸针。
“别慌。”沈常乐示意他放轻松,别苦着一张脸。
沈常乐仍旧是穿红戴绿的一身,饱和度极高的复古绿色套装衬得皮肤犹如嫩葱一样的白皙,纤细的小腿裹在黑色丝袜里,翡翠手镯换成了更为昂贵的珍珠点翠累丝金镯,百年前宫里流出来的老物件,可谓是富贵迷人眼,加上那张金昭玉粹的脸,令人望而生怯,恨不得跪在地上小心捧着她。
齐特助:“现在进去吗?二小姐。里头都到齐了。”
“等等,人马上就来了。”沈常乐挺直而立,视线落在远处电梯口。
齐特助只好按耐住心情,陪着一起等人。
十分钟后,等的人到了。齐特助抬眼望过去,见到那人的面容后,着实暗暗吃了一惊,这不是傅家的爷?怎么跑这儿来了?
傅砚泽穿着低调的深灰色西装,依旧是金丝边框眼镜,恰到好处的笑容,却给人一种讳莫如深的惧意。
傅砚泽:“沈小姐久等了。”
沈常乐紧绷的神情这才松懈下来,深深看了他一眼,不知想到了谁,随后决绝地收回目光,狠掐着掌心。
开弓没有回头路。
这一局,她出不去了。
会议室里,有些董事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不知道沈常乐搞些什么名堂。
其中有几位董事是沈时如的左膀右臂,跟着沈时如一起打江山的战友,这几位昨晚快把沈常乐的电话打爆了,就想问问二小姐到底有没有招儿。
得到的都是同样的回答。别慌。
怎么能不慌?董事长现在是不是在巴原未可知,但失联四天确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二房有了宋家的助力,早就开始招兵买马,如今趁着时机发难,刚好如了他们的意,只要今天董事会投票过半,那董事长的位置就要易主。
门外,场面是兵临城下,沈常乐都佩服自己还能临阵不乱,还能波澜不惊地和傅砚泽,她未来的未婚夫,寒暄两句。
“沈小姐想好了?”
傅砚泽眉眼矜淡,压根就看不出来他对这桩婚事有任何的满意。
可他的的确确答应的很快,快到沈常乐措手不及。
昨夜她只是抛出了一个苗头,傅砚泽迅速就应下了这桩婚约,想都没想。
“到了这个时候,想不想好都不重要。”沈常乐笑着望过去,“您说呢?”
傅砚泽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协议我带来了。事成过后,麻烦沈小姐亲自签个字,压个手印。”
沈常乐:“自然。”
“那就走吧。”傅砚泽云淡风轻地理了理衣服下摆,轻轻抬手示意把门打开。
会议室里鸡犬不宁,一帮老臣各有各的心思,你来我往皆是明枪暗箭,彼此试探。
门在这时打开,所有人停下动作,纷纷朝门口望去。
沈常乐穿得鲜亮,第一眼都不约而同落在她身上,随后才看见她身后跟的男人。
傅砚泽根本无需介绍,傅家未来的继承人,圈子里太子爷一样的存在,人人都认识,人人都要巴结,也人人都要畏惧三分。
不少人倒抽了冷气,沈时攀脸上的表情格外精彩,像堆了各种颜色的调色盘。
沈常乐把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朗声说:“各位叔叔伯伯们,久等了。受我父亲的委托,由我来参加今天的董事大会。父亲人在美国,因为私事不太方便回来,还请各位叔伯们别介意。”
“侄女儿,你这是?”沈时攀忙起身走过来,飞快看了眼傅砚泽,又看向沈常乐,压低声:“咱们沈氏的事,你请傅先生过来做什么?也真是没规矩,这不是让人家傅先生见笑了吗......”
沈常乐走到主位,却没有坐下,背脊挺直,俯视全场,她的声音不高不低,足以让全场听见:“傅先生不是外人。”
“你说呢?”她笑意盈盈看过去。
此时此刻,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傅砚泽身上。
傅砚泽很是坦然,走到沈常乐的身边,声音是一如既往沉稳的调子,“自然是一家人。”
一家人。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从傅家人的口中而出,效果堪称惊人。会议室宛如被人凭空扔了一枚炸/弹,激起惊涛骇浪。
沈常乐拿手指叩了叩桌面,“叔叔伯伯们稍安勿躁,我今天请砚泽过来也是想当面给大家宣布一件喜事。”
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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