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司柠看到她刚刚爬出来的那片绿化带，绿植的叶子似乎轻微地抖了一下。
她垂下眸，低声道：“没有，都跑了，我是看到有个小孩在那边才停了一下。”
“这么说……你是个好人咯？”
那男人轻蔑地笑了几声，突然瞥见她脖子上挂的那张工作证，立刻伸手拽过来看了一眼。
“江临卫视……”
他意味深长地凝她一眼，“那我收回刚刚的那句话。”
说完，他用枪管拍拍她的手臂，“走吧美女，时间不多了。”
-
枪声最早是从VIP区那边开始的。
等林应钦他们赶到时，现场已经有不少人受伤倒在那儿，而刚刚开枪的歹徒却不知踪影。
“看到司柠了吗？”
林应钦看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司柠，又转头去问徐湛宁。
“没有。”
徐湛宁难得有些抱歉地看了他一眼，“我也不知道她会……”
“不关你的事。”
林应钦烦躁地掀下面罩，这才感觉自己的呼吸稍微顺畅了些。
他拍了拍混乱的脑子，强打着镇定思考着。
“让老蔡继续在看台帮忙疏散，你带着小马先去CD区清查还有没有群众滞留。其余人沿着A馆周边由东自西一一排查，我进VIP内场再兜一圈。我们保持联系，最后还是回东广场汇合。”
徐湛宁皱了皱眉，“你一个人？里面的情况我们还不太清楚，现在不适合单独行动，还是等周队过来一起商量。”
林应钦不耐地端起枪:“我等不了！万一司柠在里面呢！”
“那你就不要命了？！”
“嗯，不要。”
林应钦云淡风轻地看他一眼，推开他就准备往外走。
“你他妈有病……”
徐湛宁刚骂了一半，简易突然急匆匆地从一边跑过来。
“林队！那帮人抓了人质在B馆！”
“什么？”
林应钦瞬间站直了身子，“你怎么知道？”
“他们……”
简易愤恨地抿了抿嘴，“他们拍了视频发到网上去了，而且我还……”
他顿了顿，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林应钦的脸色，“我还看到司柠姐也在里面。”
林应钦的脑子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拳，周遭仿佛突然间只剩下一声刺耳的嚣鸣。
他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对讲机里正传出周衍的声音：“省厅刚刚升级此次事件为恐怖袭击，请特警队成员立即前往东广场的临时指挥部集合。”
去指挥部的路上，林应钦给司柠打了好几个电话。
但还是跟刚刚一样，全部都没有打通。
其实他知道，这一类的事件里歹徒不会让人质还保留手机。
同时他也知道，这一类的事件里，人质非常危险。
那视频被发上网不过一两分钟的时候就被平台删除，但还是有不少人看到，报警电话都被打爆了。
视频画面中，林应钦看到人质都被带到了B馆的篮球场，约摸着至少有三十名以上。
那里面坐在第一排的，就有那张他一眼就能认出的脸。
这一次的案件性质严重，省厅当即就派了资深的谈判专家曾羡祥前来支援，就连副厅长王学胜也赶到了现场。
“现在通过无人机只能观测到东西面的两扇小窗，露面的歹徒共有九名，不排除还有躲在视线死角的。因为人质众多，所以这次行动我们要格外谨慎，一定要有计划地进行。”
“什么原因造成的？他们的诉求是什么？”
周衍问。
曾羡祥叹了口气，“三年前城北化工厂的那次事故知道吧？他们自称是那次事故的幸存者，但是对于当时政府的善后政策很不满意，上诉无果，又遭受了生理上的折磨，所以产生了报复社会的心理，特地选在了全运会这个时候。诉求嘛……”
曾羡祥顿了顿，“他们说要市长出来跟他们下跪道歉，然后准备五千万送他们离开，给我们一个小时的时间。”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沉默了。
只要是个人都知道，这样离谱的要求，根本不可能得到满足，尤其还想让市长出面。
“都自爆身份了，看来他们没想着给自己留个好结果。”
林应钦沉声开口，“之前在场内设置炸弹也只是为了把人都逼出去，然后再用枪击制造声势，最后挟持人质进入封闭空间，这完全就是自杀式袭击。他们不是真的想让市长道歉，也不是为钱，只是为了能搞个大新闻上头条，好让所有人都看见自己的委屈。”
曾羡祥赞同地点点头，“你分析的没错，所以这一次我们面临的情况很棘手。”
一旁的大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刚刚歹徒发上网的视频画面，周衍指了指画面右下角的看台：“你们看，我们几乎看不到人质的位置，这对于我们的解救行动来说非常不利，太被动了。”
林应钦点点头，“而且B馆为了这一次的赛事前几个月刚刚装修过，外围还特意加了固，并且使用了单面玻璃，我们从外面根本就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不仅很难进入，就连远程狙击恐怕也找不到合适位置。”
曾羡祥咬了咬牙，“只能试着先跟他们交涉一轮看看情况了。”
就在曾羡祥出去和歹徒周旋的同时，林应钦和周衍一直反复观看着刚刚歹传上网的那个视频。
“这些人挺贼的，并没有在视频中暴露自己明确的位置，估计他们也知道我们会派无人机上去。从现有的信息来看，正门突破风险太大，我们得想想其他办法。”
周衍抬手看了看表，“已经过去六分钟了。你有什么想法？”
林应钦手指拖着进度条往前又往后，然后又放大了某些画面。
他看到司柠抱着膝盖坐在那，身体紧绷地缩成一团，一张脸几乎是面无血色。
她一定是吓坏了。
他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眉心不自觉蹙紧。
“是你认识的人？”
周衍见他停在同一个画面看了半晌，忍不住好奇问道。
“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事到如今，他再也不想掩饰了，也没有必要掩饰。
林应钦握紧拳头，指甲几乎都掐进了肉里。
他需要疼痛让他清醒，不然他真的现在就想直接冲进去和那些人拼个你死我活。
他不怕死，但他又怕死。
他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她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他了。
第50章
林应钦松开手指, 又将画面朝前拖了一点。
顿了顿，又放大。
那只是一个镜头的转场，视角从场馆一端转向另外一端。
“怎么了？”
周衍见他凝神不语, 也凑过去看。
“这里，是不是个活动口？”
他指着画面中几乎是模糊到看不清的一处地方。
周衍眯着眼看了半晌, “你说的是穹顶？”
他反应过来，连忙叫来在一旁紧张待命的体育中心经理张洋, “刚才让你们找的B馆设计图呢？这都多久了？”
张洋立刻道, “我刚才问过了, 马上就拿过来。我们物业经理最近太累病倒了, 这东西都存在他那呢……”
林应钦皱了皱眉, 直接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那我先问你, B馆的穹顶是不是可以开合的？我看了视频里的样式, 和我之前在国外看到过的一个设计很像。”
“呃……”
张洋费劲地想了想，“这……后来的装修都是孔经理负责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但是我听说用的都是最新技术,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B馆重新开放之后，我们也没试过，所以你现在问我是不是能开……我也不太确定啊。”
“一问三不知，那你这个经理是做什么的？！你知不知道现在每过去一分钟意味着什么？合着不是你们的命就不着急？！”
林应钦一股怒意上头, “砰”的一声将平板电脑重重扔到桌上。
张洋被他吓得身体一抖, 声也不敢作，只得像根木头似的瑟缩立在一边。
旁边几个还在工作的后勤人员一见这阵仗，立马也将头埋得低低的, 连呼吸都放轻。
周衍默默看了一眼两人, 走上前去拍拍林应钦的肩膀, “冷静点，急也没用。”
这时，一名体育中心的工作人员从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头，“那个……平面图来了……”
说完，还偷偷看了林应钦一眼。
“快拿过来。”
周衍连忙接过来在屋内中央的桌上铺开。
张洋得救般地一把将送图那人往桌子那边推了推，“小唐，你赶紧跟他们说说那个穹顶能不能开。”
“哦，那个是能开的，全开之后B馆就会变成露天的。”
“有声音吗？”
林应钦转头看向小唐。
刚刚在门外他听到好像就是这个人在骂自己领导来着……
小唐紧张地看林应钦一眼，连忙道：“声音肯定是有的，不过只开一点点的话……应该还好。”
林应钦一时没说什么，转头继续研究平面图。
周衍若有所思的看向他：“你是考虑从上方突破？但是就算不考虑声音的因素，图上显示从穹顶到地面有近五十米，如果是用速降绳的话，在没有支撑的情况下，最快也得一分钟以上，这样中途很容易被对方发现，而且在空中是很难瞄准目标的，这个你知道吧？”
林应钦双手抱臂，脸色阴沉得厉害 ，“我知道，但是现在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场馆内部除了那些广告牌基本上没什么遮挡物，可以说是一览无余，如果强行从外面进去，他们马上就能第一时间反应。而且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他们的站位，场内那么大，我们往哪里攻？”
从警十多年，周衍也很少遇到这么骑虎难下的情况，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正这个时候，曾羡祥和副厅长王学胜一同愁眉苦脸地回来了。
“怎么样？”
周衍问。
曾羡祥摇摇头，“谈判没有什么用，那些人很激进。”
“这帮混蛋根本没把我们警察放在眼里。”
王学胜脸色很差，看得出来刚刚肯定是在外面受了一肚子气。
“省厅派了三十名反恐队员支援，预计五分钟之后到。现在省里市里的领导都在关注这个事，确保人质安全是我们的首要任务，现在时间不多了，你们有什么想法？”
林应钦眼睛还盯着桌上的平面图，过了半晌才开口道：“我想从上面进去试试。”
话毕，王学胜立刻沉下脸一挥手：“不行，这个太冒险了！万一有什么差错，不仅是人质，我方人员的生命安全也会受到威胁！他们又不是傻子，那么多个人一起从房顶落下来会不知道？”
“我不是让所有人从这里下去，这样确实很冒险。现在我们最大的问题就是无法知道里面最新的情况，如果能第一时间得知对方的位置，起码还能有针对性想一想对策，否则像现在这样一直等在外面只能坐以待毙。”
林应钦弯身指了指图纸上的某一处，“我刚刚想过了，无人机声音太大，遥控式摄像头角度有限，但是我可以先带着微型摄像头从穹顶进入，同步把监控画面传回来。穹顶两边都是双层设计，外面这个遮阳板可以作为我的掩护，方便我移动位置，随时调节摄像角度。目前来看，这是最合理也是唯一的办法。”
王学胜仔细看了看他指的地方，这时才稍稍松了神色，“然后呢？剩下的人怎么进去？”
林应钦又指向图纸上东西两侧的一排圆形标志，“这两边是通风管道，南北侧各有十四个口，分上下两层。等我传回位置之后，你们找到距离歹徒和人质最近的位置，队员们分组从相应的管道进来。另外，我从穹顶进去之后，可以让狙击手留在上方待命，寻找最佳狙击角度。”
王学胜沉默半晌，“你能保证你进去的时候不被发现？”
“我不能保证。”
林应钦不卑不亢地迎着他质疑的目光，“但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这次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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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窗外天色渐暗。
一抹橙红的晚霞染红了天际，暖黄色的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映在B馆一楼光洁的地板上，一切美好得像是无事发生。
距离这些人跟警察谈判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被集中的人质队伍里，已经有不少人几近崩溃。
在司柠旁边的是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从刚刚进来开始就哭了好几次，眼睛都肿了。
“我们是不是死定了？警察是不是不管我们了？”
旁边有个黄头发的年轻男孩苦笑了一声，“这都多长时间了，还指望警察呢。这些公务员拿着纳税人的钱，屁事都不干。死就死吧，大家一起死。”
他这么破罐子破摔地一说，恐慌情绪立刻再次在人群中蔓延开来，很快就又有人绝望地抽泣，甚至还有人小声怂恿大家：“警察靠不住，要不我们干脆跟他们拼了。”
司柠从进来开始就一直安静地坐着，不管旁边的人怎么哭闹，她都好像是没有反应。
如今人群中开始骚动，她终于是有些听不下去了，淡淡开口道：“警察会来的，总要给他们一点时间准备。”
黄发男孩轻蔑地打量她一眼，“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来？你看这个情况他们进得来吗？一进来那些人直接把我们全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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