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辛念的存钱罐,近乎疯狂地笑起来。大约是太激动,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将存钱罐的盖子打开。辛建勇没什么耐心,直接抱着罐子往桌角上狠狠一砸。
硬币与纸币倾泻而出。
掉在地上,竟然发出好听的清脆声音来。
辛念绝望地闭上眼睛。
辛建勇将钱捡起来,跪坐在地上,一张一张地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怀中抱着钱,突然咬着牙痛快地笑道:“六千八百八十二!哈哈,辛念,你这个赔钱货什么时候偷偷存了这么多钱,再凑一些……就有一万块钱了……”
他走过来,靠近女儿的脸,五官扭曲地像是怪物,只听他轻轻道:“我要把这些钱送给上头领导——还记得吗,就是过年来的那家人,到时候你再嫁给他儿子,我一定不会进去坐牢了!”
“不不不……”他忽然退后一步,“不用到时候,就今天,你现在就跟着我一起去他们家送钱,送完钱,我回来,而你就不用回来了,直接去给他们做媳妇吧……”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哈
第59章 逃出生天(中)
辛念狠狠推开愣神的辛浩洋, 将自己的一只胳膊解救出来,忽然紧紧拽住辛建勇伸出的一只手。
张开嘴,用尽全身的力气, 咬了上去。
“啊——”
辛建勇嘶吼着,眼球突出。
辛浩洋在一旁尖叫, 挥舞拳头, 将每一个拳头都奋力地捶打在姐姐身上。
辛念没有力气,松开了辛建勇向后倒去。
“狗东西!”
辛建勇右手剧烈地抖动,伸出左手, 就要打辛念。
陈敏恐惧地缩起脖子, 辛念却伸出脸,不管不顾地说:“好啊,你打我吧,要不把我的脸打肿,或许那家人就看不上我了, 要不干脆打死我, 这样我也不用再看见你了!你们不想要我,难道以为我就想成为你们的女儿吗?”
最后一句话, 是辛念压抑了十几年的控诉。
“……”
她这一番发泄, 或许还是有一些用处。
辛建勇一动不动,许久之后,放下手, 冷笑道:“你说的有道理, 你马上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就算是打你, 也犯不着我来打。”
辛建勇又指着陈敏道:“你给我起来, 别他妈的给老子哭哭啼啼, 现在去把这些钱凑够一万块钱,用红包包起来,我得赶去见上头那位。”
陈敏被他拖起身,颤抖着双腿走进卧室。
辛念依旧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方才鼓足全部的力气发泄了一通,此刻的她像是连呼吸都没有了一样。
陈敏忽然又出来,把辛浩洋从辛念身边抱起来,细声安慰,然后让他回到自己的卧室去玩游戏。
辛建勇在客厅中翻箱倒柜,烦躁地将里面的东西都扔出来,好不容找出一包还未抽完的烟,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根,然后拨通电话。
辛念竖起耳朵。
一通电话大约是打了半个小时。
她也终于差不多听明白了父亲口中的那句“就要去坐牢”是什么意思。
原是那个叫做铭远的地产开发商下面的一片楼盘在建造过程了发生了坍塌,十九个个工人被埋,其中十一个为重伤。一个月后,事故认定责任为施工方在工作过程中的偷工减料。
一层一层的推脱下来,责任落在辛建勇这个半大不大的包工头上。
说来,他也是倒霉。虽然平日在家中凶神恶煞,实际上确实个十足的“窝里横”,在外面可以称得上是唯唯诺诺。
要说油水,确实是得了些,但是关于人命的事儿,他却是一点都不敢沾。说来,铭远看上去虽是国内最顶尖的开发商,实际从根上就已经开始腐烂了。
且此事若真要是细细究查,那便该是那个姓闻的老总去坐牢。但显然,目前的事故还无法深挖到那个地步,一口黑锅便扣在了辛建勇这个没钱没权的人身上。
总之,这牢不是他来坐,就是其他包工头坐。
全凭上头领导一句话的事儿。
家里实在是搜刮不出什么有钱的东西了。
就剩下辛念这个如花似玉的宝贝了。
在家里吃穿这么久,也该发挥一些价值了。
真相大白。
辛念的目光中充满了平静的绝望。
忽然,躺在地上的那个手机忽然沉默地亮起来。
辛念谨慎,将手机始终调制成静音状态,因此,各自忙碌着自己事情的辛建勇和陈敏都没有发觉,原来这个手机刚才并没有被摔坏,正在像是小精灵一样地发着光。
光线像是指引着某条逃出生天的路。
辛念渐渐冷静,她扫了一眼手机屏幕。
来电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又隐隐失望。
毕竟,这个手机只有时易打来过。
但饶是如此,她依旧悄无声息地将手机捡起来,轻轻走回自己的房间,将门关上,用自己的身体顶在门上,然后接通。
“喂?辛念吗?”
是赵晓佳的声音。
辛念的热泪涌出来,心上的石头慢慢落了地。
*
辛念把赵晓佳当作朋友,便全身心相信她一定会如约赶来。她趁着父母此刻顾不上关注自己,用力将靠在墙边的床一点点往外推开。
朝门推去,然后死死地顶住。
做完这一切,辛念气喘吁吁,却不敢耽误时间,她重新拿出自己手机。
天不如人愿,那手机吊着最后一口气,在辛念刚刚点开屏幕触碰到时易的头像的时候,它便彻底熄灭了。
辛念跺脚,急切地敲击屏幕。
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最后一个与外界联系的机会没有了。
或许是因为今天的每件事都来得太突然。
辛念已经感受不到更绝望。
在卧室中央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她口中念叨着“时易”的名字,似乎慢慢变得有了一些力气。
辛念拿起放在地上的书包,将自己的必需物品都塞进去。
包括衣柜中放置内衣那层的里藏着的身份证。
——这是她上个周从父母的屋子中偷出来的。
检查一遍后,她将书包拉链拉上。
这时候,外面响起了急切的敲门声。
应该是赵晓佳二人来了。
*
时易抵达燕城机场时,正是午后。
朔城的相关适宜准备得差不多了,还剩下一些收尾工作,由瘦猴和张明凯看着变成,他赶回来接辛念。
再晚几天,他怕这丫头要不高兴。
今天是周末,她一定在家,因为时易没有提前告诉她这个消息,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时易报上地点,“师傅,我去塘北街。”
*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呀?”
陈敏有些烦躁,看着门外这对不依不饶坚决要报警的年轻人。
赵晓佳挺起胸膛,大声道:“我再说一遍,你儿子,叫辛浩洋的那个,在学校欺负我弟弟了,脸都打伤了,都几天了,你们不付医疗费也就算了,连道歉竟然都没有?”
陈敏一听“医疗费”三个字便觉得头疼。
她不善于与人吵架,只是着急辩解道:“可我们洋洋很乖的,你们恐怕是误会了吧?”
“我呸!”赵晓佳从小听着泼妇吵架长大的,学着齐家巷那些女人的样子有模有样,气道:“你们一家无赖!把你儿子给我叫出来,敢打人,现在做什么缩头乌龟啊!”
叫喊声引来了辛建勇,他吼道:“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陈敏最怕吵架,细声细语地给辛建勇简述了一遍。
辛建勇一听,便觉得他们是碰瓷的,就要将人打出去,却被陈敏拦住,“建勇,不能打人……现在这个时候,你可不能再惹上麻烦了。”
辛建勇停下手,不耐烦地说:“去让洋洋出来,直接跟他们对峙。”
赵晓佳一听,便推开陈敏,“外面这么热,让我们进来说话。”
她踏进家门,眼珠咕噜转,到处寻找着辛念的身影。
辛浩洋不情不愿地走出卧室。
赵晓佳顿时睁大眼,“就是你!”她回头又扯扯李霄权的袖子,“是吧,哥哥,打我们小弟弟的那个男孩儿就是他!”
李霄权点点头。
到底是身后站着个年富力强的年轻男人,赵晓佳十分有底气,将以前从辛念那里听来的故事,添油加醋一番,通通朝着辛浩洋骂去,“还不到十岁,就不学好,早晚是个社会上的杂碎!像是你这种玩意儿被生出来,除了会制造二氧化碳加速天气变暖,你还做了什么?怎么养出你这样的垃圾来?怕是送到回收厂,人家都嫌弃你恶心!”
“你他妈怎么说话呢!”
“哎,你们家孩子打了我弟弟,我妹妹生气也是应该的。”
李霄权立刻适应了自己“哥哥”的角色,伸手拦住辛建勇。
辛浩洋什么时候被这样骂过,很多句子他虽都听不懂,但就是感到愤怒,他抓着妈妈的袖子,张嘴就哭。
“妈妈……”
他只是哭,却不敢辩解,毕竟他在学校里确实动不动就打人,至于是否有人的脸被打伤,那他可是不记得了。
赵晓佳一看,立刻更加确定自己的胡编乱造或许是正确的,急忙就要拖着他们一家三人去警局。
外面的一片杂乱。
吵闹声,哭泣声,恳求声,谩骂声。
辛念心中暗暗惊讶,原来在压抑之下,赵晓佳竟然可以做到出口成章地骂人。
不知道怎么地,她还有些羡慕。陈敏老实惯了,她这个女儿也不知道原来还可以这么痛快地把辛浩洋羞辱一番。
她听得过瘾,却也渐渐着急。
按照赵晓佳的计划,她和李霄权两人将他们三人引出家门,自己再逃出去。
但是时间已经过去许久,辛建勇似乎打定注意自己不会离开。
她在卧室了绕了几个圈子。
然后咬着牙,鼓起勇气,打开窗户,向下看了一眼。
太高了,这里可是二楼……哪怕是站在一楼的顶上跳下去,也有将近三米的高度。
要是摔骨折怎么办?
那岂不是更难逃跑了?
辛念趴在窗户檐,半晌做不出决定。
*
时易下了出租车。
如今是春末,天气反而变得糟糕。
杂乱的暖风四起,裹挟着一些沙尘,干旱的空气略微污浊,路人咳嗽不止,黏腻的唾液飞扬。
远处被淡黄色覆盖,沉重的颗粒像是无法在空气中流动。
这是燕城一年中最糟糕的季节。
时易要带辛念离开这里。
他往塘北街走去。
抬头,却发现辛念的脑袋正好露出窗户外面。
她认真地盯着路面,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时易勾起了笑容。
他慢悠悠地走过去,清了清嗓子。
几乎是立刻地,辛念就辨认出了他的声音。
她回头,盯着他,
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的喜悦。
时易也看着她。
多奇怪,明明浓见度很低,昏暗的灯光冲不破糟糕的天气。
时易却很快清楚地看清了辛念的表情。
他的眉心立刻一紧,收起笑容,“辛念,你哭了?谁惹你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
逃跑失败,明天成功。
第60章 逃出生天(下)
辛念在看清时易的那一刻, 眼泪就掉了下来,今日一整天的不安,恐惧和委屈终于后知后觉地袭上心头。
但饶是如此, 辛念依旧清晰地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门外还有野兽潜伏,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破门而入。
她咽下泪水,声音依旧颤抖,“时……时易, 你是不是来带我走的?”
“对, 我接你离开这里。”
时易伸出手,“下来。”
或许真的有天意。
冥冥之中,他知道自己无比地需要他,便总是会第一时间出现。
哪怕自己此刻自己根本无法联系到他。
——我带你离开。
时易说了很多次,这一次, 辛念终于做足准备, 勇敢地拉住他的手。
她回头抱紧自己的书包,先把重要东西扔给时易, 然后可怜巴巴地问:“时易, 那梯子呢?”
时易乐出声。
就算是这个时候,辛念也没丢了自己胆小的本性。
他道:“等着。”
大约三十秒后,他空着手回来了。
“借梯子的那人不在, 关着门。而且这才一层楼而已, 你跳下来, 我接着你。”
“不行不行。”辛念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重新掉下来, 她单单趴在墙边, 就觉得下面仿佛深不可测, 探头看一眼,都要鼓足勇气。
“可我、我真的不敢呀。”
“啧,怕什么?”时易伸出手,“你把胳膊放下来……”
辛念犹豫了一下,身子往后退了半步,然后依言伸出胳膊。
时易一把抓住她的手,安抚似的捏了捏她的指尖,挑眉,“你看看,是不是不算高?我都能拉住你?”
辛念欲哭无泪,感受到时易的力气,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拽下去了,“哪有……真的很高啊,我连一米高的地方都不敢跳,这个地方有差不多三米呢!”
时易掌心冰凉的手被抽回去,其主人像是个受到了惊吓的小鹿。
辛念又往下看看,“下面还是水泥地,很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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