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敏君算了算账,这次中秋节截止到现在一共卖掉八千多盒的月饼,减掉原料的成本,减掉员工工资,再减掉纸盒厂那边要结算的钱,满打满算的加起来,一共净赚六千多。
这等于一下子挣了半年的钱,厚厚一叠的大团结,林敏君有好几叠。
但这钱挣得确实不容易,从林敏君到招进来的临时工,每个人都累得够呛。
林敏君不仅发了约定的工资,还给所有人都发了奖金。
这些临时工里面,也有觉得酒楼的活儿干着不错的,便主动过来跟林敏君应聘,想留下来当长期工。
一共有四个临时工留了下来,林敏君安排了一个去前面帮徐大妈招待客人,剩下的几个全部去后厨打杂备菜,这样彩萍阿姐的就能轻松一点,只需要做饭就好了。
林敏君算了算这次中秋节的收入,真心觉得,这是她从小到大过的最圆满的一个中秋节了。
至于外商过来吃饭的事情,林敏君并不抱希望,她依然呆在酒楼里养胎。
刚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林敏君的妊娠反应不是很严重,到了第三个月就开始吐了,刚吃下去的东西过不了一个小时就会吐出来,有时候还没吃饭,光是看见桌子上做的那些饭菜就感觉饱了。
不是做的不好吃,是完全没胃口。
刚怀孕没多久,整个人瘦了一圈。
林敏君去医院检查,正好检查的时候还有几个孕妇在等着孕检,她就跟人家聊了聊。
林敏君问:“你们三个月的时候吐了吗?”
“吐啊,怎么不吐,我从一个月就开始吐了,现在还在吐,再忍忍,到了后面就好了。”
另一个孕妇也说,“这怀孕的时候吐是正常的,我邻居家的嫂子,怀孕的时候吐了九个月,最后直接吐血了。”
林敏君摸着自己的肚子,有点吓到了。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缓解,我爱人现在不仅仅是吐,连饭都吃不下去。”阎立突然开口。
“你们试试那种腌制过的青梅,听说吃那个能压下去一些,但我也没试过。”
过了几天,阎立不知道哪里找来一罐青梅,酸唧唧的,打开盖子便是一股酸味,曹大妈隔着老远都闻到了,“这个吃下去,得酸倒牙吧?”
林敏君尝试着吃了一颗,酸的脸都皱起来,“真的好酸!”
不过吃完一颗,又忍不住往嘴里填了一颗,吃着吃着,孕吐真的缓解了一些,饭也能吃下去了。
等到了怀孕三个多月,小腹微微隆起的时候,林敏君已经完全不吐了,便在酒楼继续坐镇。
大厅有客人抽烟,林敏君便在院子里休息,在那颗大树下面乘凉,前面的活儿交给工人们干,只是偶尔有熟人或者大人物过来的时候,林敏君才会上前接待。
这天她正在大树下面,躺着摇椅乘凉,忽然有人从大厅走出来,林敏君转头一看,是那次临时工转正的小张,这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人品很好,干活利索,做事情麻利,就是人有点内向,不爱笑。
林敏君便让她跟着徐大妈后面收拾桌子,端盘子,这些她干的很好。
小张走过来,“林老板,店里来人了。”
“现在还没到饭点呀?”林敏君看了一眼手表。
小张:“我也不知道,人家进来就说是来吃饭的,看着架势挺大,我就过来喊你了。”
“是个什么人,以前来过咱们店里吗?”
小张:“是个老头,身边带着一个小伙子,以前没来过。”
林敏君听的迷糊了,出去一看,是个穿唐装的老头,身边跟着的小伙子穿西装,看着很像是秘书。
林敏君上前招待:“您好。”
老头没说话,秘书先开口的,“把你们这的招牌菜上一遍,要口味好,最重要的是干净,要是吃出问题,我们可以去举报你的。”
这人一开口,一副鼻孔长在天上的架势,操着一口蹩脚的南方口音。
本来就不是饭点,彩萍阿姐带着孩子在睡午觉,这会儿要做招牌菜还得把人叫起来。
换成以前摆摊的时候,林敏君基本不会放弃任何一单生意,但现在她已经学会取舍了,有些生意不想做就不做。
就好比眼前这两位,看着既挑剔又难招待。
林敏君正准备把他们请走,就说现在不是饭点,酒楼的原材料不足。
还没等林敏君开口,老头先呵斥了一声,“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又转过来看林敏君,先道歉,“不好意思,年轻人不会说话,冒犯到你了。”
“没事了。”林敏君脸色依然不好看。
“你是这间酒楼的老板吗?”老头问。
林敏君:“对。”
她疑惑的看着老头,“您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老头怔了一下,收回目光,“你长得很像我一个老朋友。”
他笑了笑,“不提这个了,我们想在这吃顿饭,方便吗?”
“可以,你们想在大厅还是在包厢,我给你拿菜单。”林敏君说。
“大厅吧。”
林敏君去拿菜单,让小张过去叫阿姐起床。
老头点了两个菜,慢慢的吃完,给了钱就走了,林敏君没有把这个小插曲当回事。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刚买完菜回来,林敏君就碰见了苏主任。
苏主任一脸喜色,看见林敏君就说,“咱们成招待酒楼了,首都多少酒楼在竞争,护国饭店也在争这个名额,没想到落你头上了。”
林敏君懵了一下,“什么?”
“招待外商!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还记得吗?人家江总要来你的酒楼吃饭了!”苏主任说,“你干啥了?江总点名说要在你这吃。”
“什么都没干,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林敏君一脸茫然。
苏主任也不追究这个,一口气吩咐道:“你抓紧时间准备饭菜,本来我们单位准备把酒楼包场,让江总一个人吃饭的,结果人家说不需要,有个包厢就好,那就在包厢,你让人把地方打扫的干净一些,做一些招牌菜就好,我问过了,江总没什么忌口的。”
林敏君不明白,这大馅饼怎么落到自己头上了,那个江总为什么会专门点名自己的酒楼。
等到了中午,苏主任通知外商过来了,林敏君一看才明白,这居然就是昨天那个老头。
她猜想,估计是这老头昨天吃着感觉味道不错,所以才点名在这吃。
她让徐大妈去招待其他客人,自己过去招待外商,只要徐大妈帮忙把菜端到楼上就好了。
“江总,这是我们店里的招牌菜,酥红豆。”林敏君放下盘子,简单介绍了一下。
外商却说,“不要叫我江总。”
“那我该叫什么?”林敏君就问。
外商:“我叫江延清。”
林敏君楞了一下,也不知道该叫什么,总不能直接叫人家全名吧。
她想了想,张嘴叫,“江老师。”苏主任上次过来的时候说过,江总年轻的时候是个老师,后来被下放了。
她这么叫出口之后,江延清愣住了,愣了一会,他笑起来,邀请林敏君,“你坐下一起吃吧,我一个人吃着也没意思。”
江延清今天没带秘书,只带了几个保镖。
“没关系,不用拘束,坐下一起聊聊。”江延清又说。
林敏君这才坐下,也不动筷子,只是倒了杯水慢慢喝。
吃了一会,江延清就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在你这吃饭吗?”
“您昨天吃了,觉得味道不错,所以今天又来了?”林敏君猜测。
江延清摇摇头,夹了一筷子酥红豆,“因为我是你父亲,你是我女儿。”
林敏君惊呆了,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心脏砰砰跳起来,因为情绪变化,肚子里的宝宝也感觉到了,她小腹一抽一抽的痛。
林敏君赶紧摸摸肚子,慢慢深呼吸,等情绪平稳下来才说,“您别开玩笑了,我从小没有父亲。”
“孩子,我没跟你开玩笑,你妈叫林宛,云南姑娘,我曾经下放过,下放的地点就是云南,我就是在那里跟你妈妈认识的,你外公家世代行医,你妈妈也会给人看病。”江延清提起林宛,语气变得很柔和。
林敏君一下子说不出话了,她妈就叫林宛,她出生以后就没见过妈妈,但见过她的照片,照片上的妈妈斜扎着麻花辫,对着镜头在笑。
江延清又提起当年的事情,说他跟林宛在云南的时候相处的有多融洽多开心,互相帮助,一起吃饭劳动,感情有多好。
林敏君一开始不相信,总觉得这像是个骗子,毕竟这人从天而降,忽然冒出来说是自己的父亲,谁都会觉得奇怪。
但渐渐的,她又觉得不像是骗子,因为江延清对她母亲很熟悉,外貌描述的很像,经过这么多年,他记得依然很清楚。
林敏君还是半信半疑,江延清也没有逼她相信,而是从保镖手里接过一个丝绒质地的盒子,“你不用现在就认我,我也不想吓到你,不过这次过来,我给你带了见面礼,你先看看,喜欢就收下,好吗孩子,我可以叫你阿君吗?这名字一看就是你母亲起的,很好听。”
他说这话的时候,压根不像个身家上亿的大老板,就像是一个对女儿怀满愧疚的父亲,眼神中夹杂着失而复得的惊喜和小心翼翼。
林敏君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咬着唇不说话。
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吊坠,两个耳环,是玉做的,散发着温润的光,质地也很通透。
江延清说:“这是我从拍卖行拍下来的耳坠和吊坠,是翡翠质地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人都说男戴观音女戴佛,我给你拍了佛像的吊坠,要是不喜欢,我们还可以再买。”
林敏君看着那吊坠,她上辈子是富太太,正经见过不少好东西,一眼就看出来这吊坠价值不菲。
林敏君摇头,“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你是我女儿,再贵重的东西都能收,这是我应该给的。”江延清痛心疾首。
林敏君攥着连衣裙的边角,不说话。
她能感觉到江延清对自己的疼爱,以及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神里那种愧疚,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心里就是觉得不安稳,觉得收了人家的东西不好。
江延清见林敏君不肯收翡翠,便又说,“你想要什么,你跟我提要求,我让人去买,去办。”
林敏君依然摇头,“这件事情太大了,目前也没能确认我就是你女儿,你就是我父亲,你让我缓一缓好吗?我需要时间想想。”
“好好好,你慢慢想,我还有六天时间,我把保镖给你留下来,他们可以保护你,你想找我的时候跟他们说一声。”江延清说。
林敏君连忙拒绝,让他把人带走,好说歹说了一番才拒绝江延清的好意。
等人走了以后,徐大妈上来收拾桌子,林敏君还坐在椅子上,表情有点茫然。
徐大妈:“怎么了?”
林敏君茫然的看着她,“徐大妈,你说我跟刚才那个江总长得像吗?”
徐大妈扑哧一声笑了,“怎么这么问,你们又不认识,怎么会长得像。”
“他说他是我爸。”林敏君摸着肚子说。
这下轮到徐大妈愣住了,仔仔细细的端详林敏君的长相,又回想了一下江延清的长相,“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有点像,嘴巴有点像,那你自己呢,你觉得这人是你爸爸不?”
林敏君不知道。
她也怀疑江延清真的是自己的父亲,不然没理由啊,如果不是有血缘关系,人家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为什么一见面就出手送价值连城的珠宝翡翠,要说骗人,她也不知道江延清为什么要骗自己。
林敏君实在是想不通,便想着回去跟阎立商量商量。
晚上回家,刚进门就看见阎立在卧室里收拾东西,他拿出一个大背包,往里面放各种换洗的衣服,旁边还放了牙刷牙膏还有茶缸。
这一看就是部队里打背包的办法。
林敏君楞了一下,“哥,你要出远门吗?”
阎立转身,把林敏君拉到床边坐下,“对,我要出差一趟。”
“去哪啊,去多久?”林敏君又追问。
她以前一点也不粘人的,也不觉得没了谁活不下去,但是现在这个特殊时期,她怀着宝宝,心里便总是有点怕怕的,怕身体有什么反应自己来不及去医院,怕晚上一个人睡不着,有阎立在身边的时候还好一点,他一走,心里就空落落的。
不过林敏君很快又调整过来,觉得自己这失落有些好笑,之前阎立上班经常值夜班,也是晚上不在家的,她那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么一想,估计是孕期激素不稳定了。
阎立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跟林敏君说话,“去云南,多久我也不知道,最短得一个星期,最长可能一个月,不超过一个月我肯定回来,你自己在家一定要注意身体,我跟徐大妈和曹大妈都说好了,我出去的时候他们俩搬到院子里陪你,二娃那边我也嘱咐过,要是有什么紧急情况,他骑车去单位找我同事,他们都会过来的。”
这么一说,林敏君心里最后的一点不安都消失了,他人虽然要出差,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当,没什么可担心的。
林敏君又提起江延清的事情,“哥,你知道最近首都要来一批外商的事情吗?”
阎立:“知道,怎么了?”
林敏君:“你知道那里面有个人叫江延清吗?是从南洋来的,据说很有钱。”
“我们前两天去机场执行任务,彻底肃清机场周边的小偷小摸,就是为了迎接这群归国华侨,这里面分量最大的就是江延清。”阎立笑了,“你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个?”
林敏君犹豫了一下,就说,“今天他找到我,说他是我爸爸,我是他的女儿,还要送翡翠珠宝给我,但我没有要。”
她把今天江延清过来以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从头到尾的跟阎立说了一遍,有些为难,“我现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到现在也不敢相信,这就像个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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