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入夜。
季扬出现在许明嫣面前。
冬儿来找他时,季扬本不想再与许明嫣有瓜葛,他一次又一次去瑶光殿与她行那事,他简直就是畜生!
但冬儿告诉他,许明嫣怀孕了,是他的孩子。
季扬脑袋像炸了一样,待着原地久久未能晃过神来。
这厢,许明嫣躺在摇椅上,小腹和腿上披了件薄毯,看着立在不远处的男子,薄凉的眼眸淡淡略过他,薄唇翕张,道:“本宫还以为你敢做不敢当,不会来。”
“微臣听说……听说。”
季扬支支吾吾,目光情不自禁望着许明嫣被薄被盖住的小腹,仿佛能透过那单薄的被子看到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样。
“不是听说,是真的。”许明嫣掀开薄被,从摇椅上下来,朝季扬走去。
一手搭在季扬肩上,一手带着男子粗糙带着薄茧的手掌落到她平坦的小腹上。
许明嫣唇凑到季扬耳畔,喜悦又轻声道:“本宫有孕了,是你的孩子。”
季扬微颤,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既谈不上兴奋,也谈不上惧怕。
“怎了?你不高兴?”许明嫣樱桃红的指甲轻轻搭在季扬胸膛,轻轻蹙眉,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季扬回过神来,凝眸在那小腹上,“不不不,微臣……是微臣的错!”
指骨用力,许明嫣推开季扬,拉开些距离,一抹微笑扬起,“本宫还要感谢你,你何错之有?要错,也是皇帝错了!他不该分开你我这对有情人。”
季扬闻言微怔,眼眸一亮,她是喜欢他的!
“但是,我们的孩子要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了。”许明嫣拉过季扬的手贴着她平坦的小腹上。
季扬手掌不由颤了颤。
她肚子里面,有了他们的孩子。
“这孩子,要成为陛下的子嗣,如此本宫与孩子才能活下去。”许明嫣在季扬耳畔轻道:“明晚,把皇帝带到瑶光殿来。”
季扬目光锐利,扣住许明嫣手臂,沉声质问道:“你要做什么?”
要让她腹中的孩子名正言顺成为皇嗣,便是要她与霍澹行敦伦之礼。
此刻,季扬莫名的愤怒,私心不愿让她在别的男子膝下承欢。
“做什么?季扬,本宫还有别的法子么?霍澹从未宠幸本宫,本宫这肚子一旦显怀,还有活路么?!”
许明嫣情绪缓和些许,拿腹中胎儿威胁季扬,含情脉脉,示弱道:“只有你把霍澹带来,我们的孩子才有一条生路,季家的血脉,才不会断。”
柔软的指腹落到季扬胸膛,许明嫣牵着季扬的手落到她小腹上,眼神无辜,眼角流下一泪道:“我们的孩子,不应该还未出世,便被扼杀了。季扬,你忍心看着我们的孩子被活活打掉么?”
季扬眸色幽幽,身子一颤,心底一软,动容了,指腹拭去女子眼角的泪水。
“微臣尽量。”季扬唇角紧抿,不太情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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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霍澹像往常一样,在思政殿处理朝政,可能是前段时间与赵婳说开了,他如今的心情没有那般沉重。
季扬出现在思政殿,他昨夜辗转反侧,一闭眼全是许明嫣怯生生哭泣的模样,他不忍,想了一整晚,也只想到了个蹩脚的理由才能让霍澹心甘情愿去瑶光殿。
为此,季扬还是事先找过冬儿,让冬儿配合他一道,才能万无一失。
“陛下,您让臣加紧跟进姜少卿关于京城又出现的那两枚私铸铜钱的案子,那两名诱饵在游街时,被灭口后,臣与姜少卿似乎陷入了死局。臣有一个想法,但不知陛下采不采纳。”季扬道。
霍澹近段时间迫切地想要铲除许湛,所以加快了动作,但成效缓慢。
“你不说,朕如何采纳?”霍澹眉头一皱,最厌此类话不说全吊胃口之人。
“陛下,臣认为,或许能从许贵妃口中探出许相在京城最在意的地点。许相是许贵妃大伯,许贵妃在相府长大,与许相接触的时间长,恐是知道些许。许贵妃对陛下,”季扬顿了顿,手掌下意识攥紧拳头,道:“痴心一片,陛下若是去见一见许贵妃,许是会问出消息。”
霍澹沉眸,指腹转动白玉扳指,不置一词。季扬忐忑不安,他不擅说谎,想了许久也只能想到这个说词将霍澹引去瑶光殿。许明嫣不能再等下去了,时间一长,她害喜的症状一出来,必死无疑。
殿中约莫沉静了十个数。
此时高全盛突然进来通传,打破了静谧。
是冬儿来了。
冬儿来替许明嫣传话,双手奉上许明嫣给霍澹的信。
“陛下,娘娘认真反省过了,娘娘知错。娘娘备了酒菜赔罪,恳请陛下今晚去瑶光殿用膳。”
霍澹扫了眼许明嫣的信。
恐是这二十几日关在瑶光殿,关怕了,来示弱了。
这倒是头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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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瑶光殿。
“陛下,您终于舍得来看一眼臣妾了。”
许明嫣精心打扮一番,看见霍澹来后,敛起了平素的张扬,一副温婉模样。
“陛下,臣妾知错了,臣妾不该与朝贵妃起争执,臣妾以后不会了。”许明嫣好不容易等到霍澹来,机会难得,自然是不会白白放弃,暂时的低头示软,能换来后半辈子的无忧,也算值得。
“陛下,臣妾错了,臣妾准备了一桌酒菜,”许明嫣转身,给霍澹倒杯酒,道:“臣妾向陛下赔罪。”
酒中下了迷药,这一桌子,全是许明嫣精心准备的,动了手脚的菜肴。
“臣妾以后不会再为难赵贵妃,陛下莫要生臣妾的气了。”许明嫣将那掺了迷药的酒递给霍澹,眸子里含了泪花,略微哽咽道:“臣妾不想在被禁足了。”
霍澹没接许明嫣给的酒杯,在一旁落座,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朕有事问你,你坐。”
霍澹示意许明嫣在对面落座,离他远些。
除了赵婳,别的女子递来的东西,他一概不接。
许明嫣按照霍澹所指,去对面落座,抱怨道:“臣妾准备这一桌子菜可花了好些心思,陛下一口也不尝。”
霍澹嘴角紧抿,幽幽看着一桌子酒菜,想着等下还要从许明嫣口中问话,太拂了她面子便不好了,于是喝了一杯酒,又夹了几筷热菜。
“臣妾许久未跟陛下同席用膳了。陛下多吃点,臣妾看着也开心。”许明嫣笑了笑,看着霍澹一口一口将下了迷药的饭菜吃下,心里越发高兴。
霍澹还未开口问话,许明嫣不住说话,他便只有夹菜喝酒,打算等她说累了,再言正事,如此一来,更容易从她口中探到想知道的事。
哪知霍澹吃着吃着忽觉有些不对劲。
放下银筷,霍澹手掌抵在桌沿,头晕乏力。
这酒菜中下了东西。
他晃了晃头,却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眼皮反而越来越困。
计划得逞的许明嫣偷笑,过去扶住霍澹,“陛下,您喝醉了。”
“滚!别碰朕!”
霍澹厌恶除开赵婳外别的女子的触碰,想要推开许明嫣可身上却使不上劲。
这感觉,就像当年被下了软骨散一样。
为确保今晚的计划万无一失,许明嫣在酒菜里下的迷药是最烈的一种,霍澹即便是一匹狼,如今也该没了力气。
他那力气推在许明嫣身上,不痛不痒,非但没有推动许明嫣,反而将站起来失去力道的又重重跌倒在绣墩上。
许明嫣道:“臣妾今晚诚心道歉,晚膳准备的酒有些烈,陛下您喝醉了,臣妾扶您去床上歇息。冬儿,过来搭把手。”
许明嫣千盼万盼盼来肚子的孩子,如今小心翼翼,怕在扶霍澹时腹中来之不易的孩子有个闪失。
霍澹瞧着那宫婢过来,之后他便眼皮沉重,在迷药的药性下晕了过去。
将昏迷的霍澹送到床上后,许明嫣已出了身薄汗,坐在床沿缓了一阵。
床上的男子双眸紧闭,模样倒是俊俏,许明嫣看得有几分出神。
以前,她确实心悦霍澹,在入宫成为霍澹的妃嫔后,欢喜不已。
可人是会变的,在霍澹面前一次又一次碰壁后,许明嫣才发现,她喜欢的,不过是霍澹赋予她的地位,至高无上的地位——贵妃,皇后,乃至高高在上的太后。
没有什么比权势更重要。
她能忍受与季扬的亲昵,但憎恶与面前这一次又一次拒绝她的男子有肌肤之亲。
从始至终,她要的都是无人敢欺负的地位。
深吸一口气,许明嫣伸手将霍澹的外衣脱下。
冬儿接过,就在许明嫣还要继续为霍澹宽衣时,担忧道:“娘娘,您今夜真要与陛下……”
“本宫恶心,心在别的女子身上的男人,本宫如今不稀罕。”许明嫣狭长的眸子露出厌恶,昔日的爱意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
况且,她刚发现有了身孕,自是不会与男子行敦伦之礼。
孩子就是她的命,是她唯一的希望,她会小心翼翼守好她腹中的胎儿。
脱了霍澹衣裳,许明嫣去来小刀,在指腹上划开一道短浅的口子。
鲜血染到床单上,像是一朵盛开的红花。
做足一切准备后,许明嫣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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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霍澹昏昏沉沉醒来,发现躺在他身旁的女子时,面色大变,丢似得将许明嫣推开。
“陛下,您醒了。”许明嫣装作一副被吵醒的模样,支起半个身子,将滑落的被褥拉起遮住脖子以下,满面颊微红,娇羞道:“陛下昨夜,可坏了。弄得臣妾……”
许明嫣被霍澹那吃人的眼神,吓得话未说完便止住了。
床头取来衣裳披上,霍澹穿好衣衫,赤脚站在地上,如罗刹般看着许明嫣,火气渐渐升腾。
他猛地探身,一掌掐住许明嫣脖子,五指指骨泛白,而那被掐住的女子,脸色逐渐由红变成绛紫色,嘴里细碎地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朕动了这心思!”
霍澹狠辣,没有半分心软,是许明嫣从未见过的狠毒。
他只能是赵婳一个人的!
一名妇人,为了受宠,竟使出此等下三滥的手段。
许明嫣拍打霍澹手臂,挣扎间被褥被她踢开,露出床上的一抹红。
那血干涸。
霍澹瞥见,呼吸一窒,犹如晴天霹雳。
已经人事,霍澹太明白那抹有些变暗的血代表什么。
脖子上的力道渐渐松了些,许明嫣抓住这次喘息的机会,趁着霍澹分心,铆足了劲推开男子,裹了里衣跑下床去。
“陛下昨夜喝醉了,陛下力气大,臣妾怎也挣扎不开。”许明嫣欲泫欲泣,跌跌撞撞跑到屏风后面,见到从正要踏进寝殿门槛的许太后,面色大喜,裹紧单薄的衣衫,跪了下来,喊道:“姑母救我!”
许明嫣这一步棋铤而走险,稍有不慎便会丧命。
她早就料到霍澹醒来恨不得将她杀了,便早早让冬儿去永安宫求许太后救命。
幸好,许太后及时赶到。
许太后瞧了眼屏风前后的两人,怒道:“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霍澹长身如玉,立在屏风处,脸上依旧怒意不减,丝毫不给许太后面子,仿佛没听见许太后的话一样。
他怒道:“传朕旨意,许明嫣心术不正,德不配位,即日起褫夺贵妃封号,打入冷宫!未得朕允许,任何人不得与其见面,为令者——斩!”
许明嫣瘫似地跌坐在地上,傻了眼。
“陛下,陛下你不能这般绝情。臣妾,”许明嫣披散着头发,连跪带爬去抓霍澹衣角,哭泣道:“陛下昨夜宠幸了臣妾,陛下不能这样对臣妾!”
霍澹索性撕了那衣角,垂眸警告许明嫣道:“你再敢提半个字,朕让你永无开口之日。”
折身去衣架上拿外衫,霍澹一身怒气,目光略过一脚踏进殿中的许太后,径直走出寝殿。
“怎么会呢?怎么会成了这局面?不应该啊。”许明嫣至今未能缓过来,呆呆傻傻坐在地上喃喃自语,蓬头垢面的模样,毫无尊贵可言。
她明明已经筹备好了,每个环节都没有失误。许太后也被她请来了,霍澹怎来连许太后都不放在眼里了?
不可能!
她怎么会被打入冷宫?!
许明嫣魔怔似挠着头坐在冰凉的地上。
许太后今日刚起来礼佛,永安宫外便跪了冬儿,求她速去瑶光殿救许明嫣。
冬儿告知她,许明嫣昨夜用了小伎俩,得了皇帝宠幸。
许太后来的路上一路腹诽,她这侄女,真是有脑袋没脑子的蠢货。
为了与霍澹同房,竟用了那催.情的东西。
用了便用了,事后又怕霍澹治罪,专程寻她来救命。
冬儿取来披风,扶起失魂落魄的许明嫣,“娘娘,咱们还能东山再起,还有希望。”
许明嫣闻言,眼睛一亮,喃喃自语,“对啊,本宫的目的达到了。”
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站起来,许明嫣抹干眼泪,反而露出得意的笑容,“本宫已经得手了。”
这失魂落魄由有将几分疯癫的模样落到许太后眼中,她嫌弃地蹙蹙眉,“为了一个绝情的男人,要死要活,你可真出息。”
手搭在晚秋手背上,许太后款款向软榻走去,端端坐下,“男人都是一个模样,有了权势便不要女人。哀家看在你是哀家侄女的份上,奉劝你一句,莫要真情实感投入太多,届时有你哭的时候。”
许太后气得忍不住说许明嫣两句,“用那催.情的药,就为了与皇帝春风一度,你能不能有点出息!用了又没有先算好后路,白白将自己给搭进去,蠢得要死。”
许太后说不失望假的,许明嫣一入宫便是贵妃,如此好的一盘棋,被她一意孤行下得稀烂。
许明嫣藏在披风下面的手,暗暗攥成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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