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全盛说了一大堆,跟在赵婳身侧上了台阶。
霍澹这毛病赵婳再清楚不过,想必又是没有按时吃饭,连觉也没睡足。
赵婳心疼问道:“陛下近来可有其他不适的症状?”
高全盛回想了下,道:“最近老是头疼。春夜凉,最近又冷起来,奴婢就怕陛下不注意龙体,受凉染了风寒。”
说话间赵婳已经进殿,高全盛通传完一身,麻溜的便带了殿中伺候的内侍出去了。
霍澹适才头有些疼,指腹正揉着太阳穴,赵婳便来了。
霍澹欣喜,去到赵婳身边。
“陛下最近又没将身子当回事。”赵婳牵着男子温暖的掌心,往窗边软榻走去。
心疼多于失望,赵婳见霍澹憔悴的模样,便暂且将许明嫣那事放一放。
赵婳牵他了。
赵婳关心他了。
赵婳主动亲近他了!
霍澹恍若梦中,盯着她牵住的手倏地抿唇笑了笑。
赵婳按住男子肩头,将人带到软榻上落座。
纤白的手指轻轻按摩霍澹额角,赵婳在他身侧柔柔道:“陛下最近头疼,今日还差点晕倒,臣妾不在,陛下便是这样不爱惜龙体的?”
女子身上的馨香淡淡的。
“如今正是关键时刻,朕不能有懈怠。”霍澹握住赵婳的手,抬眸望向她,道:“就忙这三四日了。待纪永升儿子纪荀醒来,朕要审问他,阿婳跟朕一起去么?”
赵婳道:“一起罢,莫要再单独行事了。”
霍澹道:“好。朕届时去凤栖宫寻你。”
“陛下还相信季扬么?”赵婳突然问道。
霍澹疑惑赵婳为何这样问,但也没有瞒她,如实道:“朕在今日之前,确实怀疑过季扬与许氏有来往,可季扬拼死相护纪荀,让朕对他的疑虑消了大半。季扬跟在朕身边许久,对他家境以及平日来往之人可谓是一清二楚,他并无可疑之处。是朕一手将季扬提到现在这位子上来的,以往朕吩咐季扬的事情,季扬都办好了,其中也有对许湛不利的事情。”
赵婳指腹揉着霍澹太阳穴,沉默片刻,继续道:“在陛下眼中,季扬与许明嫣关系如何?”
霍澹眉头一皱,心底有些慌乱。
怎又扯上许明嫣了?他只字未提许明嫣。
她该不会又要因此生气?
“臣妾既然主动问出口,便是看妥协了,看淡了。陛下不用顾忌臣妾的感受,只管提便是。”赵婳道。
顿了片刻,霍澹道:“季扬与许明嫣不曾有往来。一个是羽林军,一个是贵妃,两人身份悬殊。季扬和许明嫣能见到的机会不过就是宫道上遇到,躬身问安而已。”
霍澹握住按这他额角的手,正身对着赵婳,环住女子腰肢,道:“阿婳,你莫要再想这事了,交给朕来处理。”
几日不见,他越发憔悴了。
眼窝凹陷了些许,显得他眸子更加深邃。
赵婳垂眸,伸手摸摸他扎手的胡茬,眼底泛酸,不忍心看他这般处理朝政便不顾身子,“臣妾才几日不管,陛下便让自己成了这副邋遢模样。胡子不刮,脏兮兮地去上朝,又脏兮兮回来处理一大堆折子。”
霍澹喉结微动,望着她,心中没有底气,问道:“那你以后还管朕么?”
赵婳手顿住。
片刻后,她笑了笑,道:“当然管啊。臣妾都不管了,谁还能管。”
双手搭在霍澹宽阔的肩膀上,赵婳霸气道:“难道陛下还想被别的女子管么?”
霍澹满意摇头。
“朕有你一个就够了。”
赵婳道:“言归正传,陛下难道不觉得许明嫣腹中孩子来得太巧了么?况且那晚陛下中了迷.药,事后臣妾问陛下,陛下对那晚没有印象。”
霍澹难以启齿,尤其是对着她期待的目光。
他真怕坦白后,她眸光便暗了。
“朕醒来后,看见了床单上的干涸的血。”霍澹还是选择坦白。
赵婳微怔。
霍澹便知道她听后会失望。
但如今事情已然发生。
“臣妾还是不相信,如今臣妾对陛下有信心。”赵婳坚定说道:“陛下眼前所见,有可能不是真相,因为事在人为。”
她冷静下来,再细想提到季扬,许明嫣的反应;以及她提到许明嫣,季扬的回答。
其中定然有猫腻。
“陛下要得到答案很简单,问问许明嫣的贴身婢女便可。”
霍澹眉眼微沉,听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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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刑司。
暗不见光的审讯房中潮湿阴冷,铁链相碰的铮铮声一踏足便能听见。
一声接着一声的凄惨求饶声让人背脊一凉,头皮发麻。
摆满刑具的屋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开来。
霍澹坐在椅子上,周身皆是肃杀之气。
缓缓转动朱砂手串,霍澹抬手,比划了个手势,正欲拿倒钩的行刑的内侍退到一边。
霍澹单手手肘撑在膝盖上,沉声质问绑在架子上的人,“朕再问你一句,那晚的真相是什么?你主子腹中孽种,究竟是谁的?!”
冬儿被鞭子抽打得皮开肉绽,浑身是血,昏迷后又被凉水泼醒,此刻伤口钻心地疼。
霍澹伸出三根手指,道:“朕给你三个数的时间考虑,你若坦白,朕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一!”
霍澹示意旁边的内侍,准备水刑。
赵婳往日受过的苦,他定要曾经参与其中的人,千百遍偿还回来。
“二!”
霍澹厉声,眸间道不尽的杀戮。
“滴答”
有水滴落。
在寂静无声的屋中,格外渗人。
内侍已在准备东西。
铁链相碰的声音越发清脆。
越发渗人。
在须臾的等待后,霍澹耐心耗尽,唇角动了动。
“是季小将军的!”
冬儿在霍澹欲怒时率先开口,颤抖道:“是季扬!”
第143章 干事业第一百四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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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澹挥手, 在场所有内侍皆退了出去。
屋中空空荡荡,适才被泼了水的木架上“哒哒哒”滴着水渍。
细水淙淙顺着流到霍澹足下。
男子嫌弃似起身,抬脚越过那一淙水渍。
天子发怒, 冬儿不是没见过, 她两次见到霍澹那狠辣的模样,两次差点将许明嫣掐断气。
见霍澹起身,阴鸷的目光扫到她身上, 冬儿胆战心惊, 权衡再三, 为了保命便什么都交到了, “陛下饶命,奴婢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娘娘、娘娘她在陛下与赵贵妃去灵隐寺祈福时, 就私下约见过季小将军,那也是娘娘与季小将军的第一次。头几次, 娘娘都偷偷给季小将军用了……用了欢药, 后来便没用了。”
冬儿颤颤巍巍, 手脚被绑在架子上, 还是忍不住往后退,尤其是看见霍澹满是杀戮的眸子时,呼吸骤然不畅。
冬儿回避那骇人的目光, 战战兢兢坦白道:“娘娘如今其实已有快两个月的身孕。那晚陛下吃下有迷.药的酒菜后,娘娘将不省人事的陛下送回床上,那时娘娘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自然是经不住折腾, 便没有与陛下行那云雨之事。”
少年天子面色阴沉,一股巨大的压迫感随着而来, 冬儿仿佛喘不过气一般,吓得面色苍白,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为了做戏逼真,不让陛下翌日醒来发生异样,娘娘将手指割伤抹在床单上。”
“还有么?”霍澹凝声问道。
当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霍澹愤怒,但很奇怪,只要他异常愤怒,就感觉周身的血脉在逆流。
此前,他从未有过这症状。
“没,没了。”冬儿颤颤巍巍,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并没有还瞒住霍澹的事情。
“来人!”霍澹一声令下,适才屋外退出的几名内侍齐齐进屋。
见到这阵仗,冬儿慌忙求饶道:“陛下饶命!奴婢全都交代了,陛下岂能食言?求陛下饶奴婢一命!”
“准备水刑,尸首扔到乱葬岗,任野狗啃食。”
话毕,霍澹满身怒气出了屋中。
门一关,将那撕心裂肺的求饶声隔绝开来。
他是说过坦白后可以考虑饶她一命,但仅仅是考虑而已。
霍澹自诩不是个和善的人,对于任何伤害过赵婳的人,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更何况许家的走狗,不止一次伤了他最在乎的人。
这厢,旁边屋子的门突然打开,赵婳屋中出来。
这间屋子与霍澹审问冬儿那间屋子相连,只不过一间屋子是用来审讯,那另一间屋子,则能将旁边屋里受审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霍澹亲自审问,手段狠辣,见血都是轻的,酷刑种种,他可以轮着用,直到残喘的冬儿将事情真相尽数告知。
怕赵婳见了这血腥场面晚上做噩梦,霍澹便特地让她去到旁边屋中等结果。
万幸,他没有做对不起赵婳的事情,也没有违背两人的誓言。
赵婳走过去,牵起霍澹的手,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道:“陛下,先回去罢。”
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总算是清楚了。
“嗯。”
霍澹应了一声,面上的狠戾在看见赵婳时早已消失不见,换来的是道不尽的温柔。
两人一同走下台阶。
夕阳余晖下,两道纤长的影子纠缠不断,被余晖拉着印在宫墙上,逐渐融为一体。
霍澹瘦长的指节滑进女子的指缝中,紧紧扣着她五指。
久违的踏实感,又来了。
“我们这是和好了?”
霍澹有些不敢相信,望着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双手,有些失神。
赵婳弯唇看他,道:“陛下是清白的,很合臣妾心意。”
其实今日来找霍澹前,赵婳就已经开始慢慢开导自己了。
不管往日发生了什么,等铲除许氏,事情平息以后,霍澹定然是不会再辜负她。
目前最坏的结果便是,霍澹与许明嫣有过一次。
时间一长,她可以忘掉霍澹与许明嫣的那一晚。
但是冷静下来,赵婳细想。
就霍岚说的以及她所知道的而言,霍澹放许明嫣在宫中整整一年,都不曾宠幸过许明嫣,即便是昏迷,也不应有那冲动。
万幸,最坏的结果没有发生。
霍澹还是她一个人的。
……
思政殿。
罗太医与杨医女二人跪在殿中。
“陛下息怒,太后娘娘以臣一家老小性命相要挟,臣为了一家老小性命,不觉得不说了违心话。”罗太医坦白,扣头道:“欺君之罪,臣不敢奢求陛下饶恕臣,臣求陛下不要迁怒臣家人,只治臣一人的罪便可。”
杨医女跪在地上,道:“臣诊出许贵妃娘娘实乃有两月身孕,但是臣听罗太医道,许贵妃娘娘孕期不足一月。罗太医医术精湛,在臣之上,臣便对自己的医术产生怀疑,认为是臣学艺不精,连这最基本的脉象都会诊断错,便未对陛下道出事实,未曾想竟因此让陛下和赵贵妃娘娘生了嫌隙。臣有罪,甘受陛下责罚。”
“拿家人性命威胁,许太后属实可恨,好在陛下及时识破许明嫣的诡计。”赵婳不齿许太后这卑劣的行为,为两人求情道:“陛下,便免了罗太医和杨医女的死罪罢,降职减俸,以示惩戒。”
赵婳一开口,霍澹的目光便都落在她身上,宠溺道:“和好后你第一次求朕,既然你都开口了,朕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尔等各自连降三级,俸禄减半,但念在尔等早前救赵贵妃有功,酌情考虑,倘若往后表现良好,可每年升一级。”霍澹道。
“谢陛下,谢赵贵妃。”二人齐声道。
赵婳走过去,扶杨医女起身,开导道:“杨医女,你能进太医院,医术远在诸多人之上,这点毋庸置疑。但你最大的问题,是不自信。你记住,你进太医院,为陛下,为本宫诊脉,医术是没问题的,莫要妄自菲薄,病情如何,诊出来如实说便好。还有便是,医书杂乱,需要熟记的地方多,稍不注意便会记混,但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病症诊断错了,开的治病药方恐会成毒方,故而需要你牢记医书所言,将这些都扎扎实实地记住。”
杨医女不敢说出她的推断,是不自信,但这归根究底,有可能是对医书的基本知识不扎实,不敢妄言。
杨医女心中一暖,道:“多谢赵贵妃教导,臣以后定多多研习医书,不辜负赵贵妃的期望。”
“行了,都退下罢,今日之事不可与旁人说起,尤其是你,罗太医。”霍澹转动玉扳指,道:“许太后还找你去给许明嫣请脉,你照常去便好,她们有何异动,速来告知朕。”
“臣明白。”罗太医躬身。
待两人退出思政殿,赵婳坐在软榻上,问:“陛下如今打算怎么处置这件事?”
“许明嫣,朕不会再留了。亏朕信任季扬,他却背着朕作出此等苟且之事!等给许湛定罪后,朕再一并处置两人。这事闹开了,让朕面子往哪里放?”
赵婳忍不住笑,“陛下自己决定便好。依照臣妾睚眦必报的性子,有仇当场便报了,许明嫣敢对陛下用这种伎俩,还在臣妾面前嘚瑟,臣妾知道真相后,真想冲进瑶光殿让她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但是如今正是陛下处置许湛的关键时刻,臣妾也不知即刻处置许明嫣后是否会影响陛下的计划,便也就只能暂且忍一忍。”
霍澹走了两步,来到赵婳跟前,道:“知朕者,阿婳也。阿婳同朕想得一模一样。”
小拇指勾住霍澹垂下来的手指,赵婳捏住男子的手指在掌心。
复而,赵婳伸手环住他精瘦的腰肢,笑意盈盈道:“是么?那陛下和臣妾倒是心有灵犀,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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