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动玉扳指,霍澹倒是没想到这姑娘如此记仇,竟还给他甩脸色。
他轻扯唇角,道:“霁华宫琴师赵婳救长公主有功,朕准你伤好前好生修养,至于其余的,待朕想好后另行赏赐。”
赵婳福身,微笑:“谢皇上,婢子能救长公主荣幸至极,带长公主去那种地方已是死罪,皇上没怪罪婢子已是婢子前世修来的福分,其余赏赐,便免了吧。”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她才不稀罕。
霍岚眼睛都看直了,心底有种呼之欲出的高兴,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如此果断拒绝皇兄。
这话就是昨夜两人争执的开端!
皇兄的脸色明显差了几分,但迫于严庆在身旁,没有诘难赵婳,生生将那不悦忍了下来。
霍澹一记冷眼刀过去,霍岚抿抿唇,若无其事看向赵婳。
霍澹对看热闹的霍岚明显语气不佳,“天热,愣着作甚,进凉殿。”
一行人这才入了凉殿。
严庆跟在霍岚后面,路过赵婳时不由多看了一眼,此女子模样尚可,对皇上似乎爱搭不理,如此女子实在少见,但也不能排除这是个欲擒故纵的手段,若是如此,可将此女子归于他手下所用,寻个时机安插在小皇帝身边。
自古以来君王因美色误国的实例比比皆是。
昨夜昭仁那小丫头片子背着小皇帝去了留香楼,小皇帝得知后震怒,宫里都传遍了。
将人寻回来时正值宫门落锁,小皇帝连夜传召太医,这期间发了什么,不用想也能猜出几分。
严庆打听过了,霍岚回宫时昏迷不醒,倒是跟随她出去的那琴师赵婳受了伤。
赵婳,不简单吶。
严庆目光落到赵婳受伤的手上,若有所思,仅仅停顿了一下便跟在霍岚后面入了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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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时分,霍澹在霁华宫用午膳,他跟胞妹一起吃饭时不喜欢屋子里有闲杂人等,三两句便将严庆打发出去。
赵婳正要离开,却别霍澹叫出,他敲了敲桌面,命令道:“你留下,朕有事问你。”
“坐。”霍澹支起下颌,示意赵婳在霍岚旁边的空位落座。
“皇兄都开口了,阿婳你便坐下吧。”霍岚扯了扯找赵婳袖子,转头便让莲心多备一副碗筷。
阿婳?
霍澹眉头一动,看了眼霍岚,明显是对这亲昵的称呼有异议。
霍岚浅浅一笑,揭穿道:“阿婳是赵刺史千金,还救过皇兄,皇兄何必瞒着昭仁。救命恩人当然有以礼相待哦。”
“顺路救人,皇上不必放心上。”
赵婳当初救人的时候就没想过要那人如何如何报答。
当初没有的心思,现在也不会有。
说话便直了些。
霍澹不言,冷着一张脸拾起银筷夹菜。
赵婳伤的是右手,而今还被绷带绑了厚厚一层,肿得跟个萝卜一样,拿筷子极不方便,今早喝粥还是有左手拿的勺子。
她试着用左手拿筷子,可终究是不习惯,在那里鼓捣了好一阵功夫,也没寻到用左手拿筷子的最佳姿势。
低头鼓弄着筷子,赵婳忽地察觉到对面有道目光飘过来,一抬头,视线恰好和霍澹的目光撞上了。
不过是短短一瞬间的功夫,赵婳就从中读出两种情感,嫌弃中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虎口攥紧筷子,赵婳狠狠瞪了他一眼。
霍澹嫌弃地撇撇嘴,低头夹了碟中的鱼肉入口,细嚼慢咽,仿佛是在享受人间最美味的菜肴,惬意满足。
赵婳:“……”
放下筷子,霍澹拿帕子擦擦嘴,对低头喝汤的霍岚道:“昭仁 ,朕记得小时候常常教导你,皇室中最缺少的便是以心换心的情谊,以命相舍的恩情甚是难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霍岚放下汤碗,还没揣摸清皇兄的意思,只见他递了个眼神过来,意有所指赵婳。
霍岚这才明白是何意思,赵婳确实是因为就自己才受的伤,现在连拿筷子都拿不起来。
她愧疚,若不是她执意要去留香楼,赵婳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从赵婳手中夺过筷子,霍岚把勺子放她碗碟里,又夹了块肉放到勺子上,热切招呼道:“阿婳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夹,不要拘束。”
赵婳尴尬笑了笑,硬着头皮接下,“随便吃些就好,谢殿下。”
霍岚笑道:“跟我客气什么。昨晚不都说好了,朋友之间不用如此客气。”
见两人有说有笑,霍澹怎就感觉有些扎眼,语气谈不上是多好,“你俩什么时候成了朋友。”
霍岚脱口而出,“昨晚啊。阿婳在宫里玩够了就要回益州去,赵刺史给她寻了好几位俊俏的夫婿人选,阿婳不想这么早成亲才偷跑出来的。”
霍澹眉眼沉了几分,指腹摩挲着白玉扳指,神情变得严肃。
赵婳一声轻咳,缠了白布的手掩唇,略微尴尬地看向霍岚,用仅有两人才听到的声音,扯唇道:“殿下不用说得如此详细。”
似乎觉得有道理,霍岚抿唇,“哦”了一声。
霍澹一天中有四个时辰都是冷着张脸,让人琢磨不定,他重新拾起筷子,“吃饭吧。”
桌上再次安静下来。
赵婳低头吃饭,霍岚给她盛了碗绿豆排骨莲子汤,正一小勺一小勺喝着,忽然一只瘦长的手带着琉璃碟伸了过来。
她前面多了一碟剔完刺的鱼肉。
霍岚目不转睛盯着那些鱼肉,偷偷抬眼看了看若无其事的皇兄,又看了看呆住的赵婳。
赵婳愣了愣,朱唇翕张,欲言又止,好几次后才缓缓开口。
“谢皇上。”
霍澹“嗯”了一声,夹菜入喉,细嚼慢咽。
饭后,严庆端来茶水漱口,霍澹擦干净嘴巴,下了道让所有人意外的口谕。
“赵婳,护长公主有功,心思细腻,深得朕心,擢至御前伺候。”
赵婳一脸懵:?
霍岚第一个不同意,跟她哥抢起人来,“不行!阿婳是我宫里的人,皇兄可另找她人。”
霍澹瞪她一眼,“你的人?整个皇宫的奴婢朕想用谁,谁敢拦?瞧瞧你昨夜干的好事,何时收敛些,朕何时把人还给你。”
霍岚吃瘪,撇撇嘴拉起赵婳负伤的手,“阿婳手伤了,皇兄之前还让她好生修养,她近段时间不能干活。”
霍澹态度坚决,“你俩加起来八百个心眼,朕能放心?”
赵婳蹙眉,这话她可不爱听,可转念一想,此举或许有深意。
这话皇帝放下在席间就可以说出来,又何必当着一屋子的人提这事?
他明知道霍岚不会同意,若仅是因霍岚昨夜出宫生气,私下唬唬她说不定还成了,可偏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争执,倒像是做给什么人看的,引起注意。
这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耗子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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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干事业第四十天
霁华宫, 两兄妹抢人谁也没让谁;且说那边,散朝后紫宸殿外的长廊下同样也有过一番争执。
散朝后,众百官像往常一样在大殿外廊下闲聊等太监送朝食, 也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说了一句昨晚昭仁长公主出宫差点遇害, 幸好被贴身婢女所救。
“长公主昨夜出宫了?”
一向在百官中听听不发言的傅钧得知这一消息后神情变得几分严肃,手指悄无声息地攥紧符节。
清远侯道:“昨夜我儿在宫中当值,被皇上派出去寻人, 折腾了好一阵功夫, 宫门落锁前才将人找回来。昭仁长公主生下来就闹腾, 长大了也没让皇上省心。”
清远侯是皇上表叔, 其子正是羽林郎中将卫元祁。
“傅将军怎关心起这事来了?难道说昨夜傅将军在街上遇到了长公主?”清远侯随口问道。
昨夜儿子卫元祁回到侯府,专程找到他说了这件事,皇帝授意让他今日散朝时趁着等朝食的空档跟百官随便闲聊, 坐等鱼儿上钩。
如今皇帝手上害虽有虎符,但是因先帝在世时糊涂至极, 大部分士兵认人不认符, 听命于各自主帅。
兵权混乱, 可悲至极。
霍澹从小便受制于许氏, 手上能拿出来的兵一眼望尽,哪有势力和这些老滑头对抗。
只能用些计谋瓦解他们势力,夺回属于自己的兵权。
清远侯作为霍澹表叔, 哪有不帮他的道理。
傅钧淡然一笑,神色自然,“这些日子军营忙, 我怎会有闲心去街上闲逛, 清远侯说笑了,这话若是传到皇上耳中, 还以为我放着军营里的事不管,治我一个渎职之罪。”
许湛就坐在两人不远处,自然是将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傅钧那镇国大将军的官职原本是他的,庄帝登基不久便擢升他为丞相,借机削弱他的势力,将镇国大将的给了矮他两个品阶的傅钧。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傅钧上任后换了一批自己人,开始培养心腹,将原本许湛的手下统统调走,一年不到整个京畿护卫军改头换面。
不仅如此,傅钧嫡女傅莺入宫成为傅贵妃,和许湛侄女许明嫣平起平坐。
这朝堂上的局势,许湛和傅钧自然是势不相容。
许湛突然出声,“渎职不渎职,只有当事人最清楚,没有切实证据,皇上哪能仅凭一面之词治罪,傅将军可不要把咱皇上说得多不明事理。”
傅钧一侧头才发现斜对面的许湛,他不过是好奇多问了一嘴便被许湛听了去,早知如此就应当在出宫的路上和清远侯聊这个话题。
“我方才那话可没这层意思,许丞相不要揣摩过度。”傅钧和往常一样没有让许湛口头上占上风,二话不说立刻怼了回去。
话音刚落,一队太监端来朝食,这话题就此止住。
匆匆吃完朝食,傅钧即刻出了皇宫,半刻也没有多留。
霍岚昨夜出宫,邓广财儿子邓平昨夜在留香楼被人暴打一顿,邓平在京城横行霸道了好些日子,一般人知道他不好惹,便不会轻易去招惹他。
据邓广财所说,邓平是被一男一女所伤,这便排除了情债的可能,便只剩下一种可能——邓平在留香楼看中出宫玩耍的昭仁长公主,被那贴身婢女和前来寻人的卫元祁打断肋骨、砍断手指。
邓家那个蠢东西,平日里给他添乱也就罢了,这次偏偏还惹上了不能惹的人。
皇帝一向疼爱昭仁长公主,若真如傅钧所想,邓平昨夜想要欺负的人是霍岚,那邓平还有命活?
皇上追查下来,发现他这些年在为邓家撑腰,助使邓家咋京城为非作歹,就有顺理成章从他手里把兵权收回去。
还有西域枯木散,一旦被发现,就是灭族的死罪。
而且邓家府邸旁边有用来传递和汇聚各方消息的鸽房,是万万不能被皇帝发现!
傅钧回府换下朝服,从马厩牵了匹快马直奔邓广财家去。
邓平母亲以泪洗面,寸步不离守在儿子床前,一下子老了十岁。
邓平肋骨被生生打断,只能躺在床上,莫说是动一下,就是稍稍一咳嗽,疼得他是哭爹喊娘,一见到傅钧来了,愁云万丈的脸上瞬间有了希望。
他平放在床沿上的手指动了动,试图去扯傅钧衣摆,“傅伯伯,是不是伤我的男子找到了?”
“杀掉!统统杀掉!碎尸万段!还要那名女子,卖到窑.子里去,折磨至死!”邓平怒火中烧,恨不得将身上的痛千倍偿还!
一激动,断指的地方又渗出点点血迹。
傅钧上前,“京城人口众多,寻个男子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今日来就是为这事来的,那男子长什么模样?”
邓平伤口又开始疼了,缓了一下,道:“有些高,面相很凶,很强的压迫感。对了,他姓关,我听人叫他关兄。”
傅钧嘴里念念有词,“关?”
不是卫元祁?
见傅钧若有所思,邓广财一阵欢喜,“傅兄有印象?”
傅钧摇头,“邓兄先别急,现在最重要的是给贤侄治伤。我久经沙场,认识一位妙手回春的老神医,不过这老神医不在京城,隐居山林。我曾经救过这老神医一命,他欠我一个人情,邓兄可带着我的信物去找他,他见了此物,定会救治贤侄。”
邓广财接过傅钧解下的腰间玉佩,感激道:“多谢傅兄,我儿有救了!昨晚我请了京城最好的医者,都说无能为力,救不了我儿。谢天谢地,我儿还有救!”
方氏激动,也连忙道谢。
傅钧桌案提笔写下一地址,交到邓广财手中,“断指需要尽快医治,不要错过最佳时急,山路崎岖颠簸,我建议邓兄早日启程。”
“对对对!老爷,我现在就去收拾行囊,咱们今日就启程!”
这纸上的地址就是他们一家的希望,方氏忙不迭回到房中收拾细软。
邓广平就这么一个儿子,断然不会让他有闪失,送走傅钧后便也开始安排家中和生意上的事宜,准备午后启程。
这厢,傅钧回府后找来心腹,命令他明晚在城郊将邓广平一家人除掉。
哪有什么老神医,都是他随口瞎编的。
守住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人闭嘴,而死人是永远不会说话的。
至于枯木散的方子,邓广财可能随身携带,也可能藏在家中某处。
只要方子还在,他就有法子寻到。
傅钧这么些年给姓邓的那两个蠢货擦屁股,是时候给他俩父子一个了结了。
然而,傅钧不知道,从他策马到邓广财府上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卫元祁派来暗中盯梢的季扬发现了。
季扬原本只是在邓府外面随便守守,却没想到还真让他把人守来了,果真和卫元祁说的一模一样,是镇国大将军傅钧。
今日卫元祁给他安排了件差事,不在宫中值守,派他密切注意邓广财家的一举一动,尤其是辰时一过皇上散朝后来邓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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