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嬷嬷面色一沉,命令道:“带走!”
三名宫女齐齐上阵,牵制住赵婳两只胳膊。
赵婳眼瞧着跑不掉了,便随着去了,在那岔路口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袖中扔下一张丝绢。
届时见机行事吧,若是自救不了,便只能寄希望于那丝绢上,希望霍岚身边的人能发现它。
这岔路口,一边往霁华宫去,另一边其中一个无处就是太后所住的永安宫。
第53章 干事业第五二天
天色渐暗, 宫廊上渐渐点了灯。
霍岚急吼吼来到思政殿,严庆本想拦住她,可被她一瞪, 又闭嘴放她进殿去了。
霍岚在殿里扫了一圈, 在没发现赵婳身影后,脸色一沉。
霍澹放下书卷,拿他这个妹妹没辙, 任他讲了多少遍, 她也没听进去。
“你这急吼吼又没规矩的模样到底是跟谁学的, 姜子真可没你这般闹腾。”霍澹无奈道。
霍岚心急, 也没管严庆是不是在殿中,提着裙摆去了皇帝身边,心急如焚, “皇兄,阿婳不见了, 她什么时辰出思政殿的?”
霍岚像往常一样在宫中等赵婳回来, 左等右等, 吃罢晚膳也没见她回来, 心里一紧,脑子里骤然生出一个奇奇怪怪的想法——如同宫中传言一样,皇兄对阿婳有那心思。
怕赵婳在皇兄身边留久了, 她急急赶来,可殿中根本就没有半分赵婳的影子。
霍澹神色不大好,“一个时辰前, 朕放她回去了。”
“思政殿到霁华宫, 脚程约莫一刻钟,照理说早就该回来了。”霍岚意识到不对劲, 瞳仁一缩,生出种不详的预感,“皇兄,阿婳该不会被人掳走了?!许明嫣,一定是许明嫣,她怀恨在心,出不去瑶光殿,就把阿婳掳了进去!皇兄!”
霍澹拨开那摇他手臂的手,厉声责备道:“夜闯思政殿,称呼也没个规矩,哪像个长公主模样,宫女丢了便丢了。回你宫中思过去!”
霍岚启唇,正欲争执一句,见那忽明忽暗烛光下映着的眼神有了微妙的变化。
收到皇兄递过来的眼神,霍岚明了,原是严庆在场,不便多言。
她真是急昏了头,忘记皇兄还借许家一族牵制着严庆。
霍岚欠身,道:“臣妹知错,皇兄要生气。臣妹告退。”
霍澹道:“天黑,严庆你掌灯,将长公主安然送回霁华宫。”
“老奴领命。”
严庆躬身,比了个“请”的手势。
霍岚气呼呼瞪了他一眼,甩了甩衣袖,带着怒气出了思政殿。
殿中恢复宁静。
烛火跳跃,霍澹那映在墙上的影子跟着忽摇忽摆。
站在窗边,霍澹转动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目光挪到那张赵婳每次来都坐过的木榻上,心绪不定。
许明嫣当着有这个本事?
赵婳失踪了,一个时辰前发生的事情?
一个时辰能做的事,太多了。
霍澹乌瞳一缩,没敢往下想,骤地夺门而出。
季扬在前面掌灯,路过御花园某处时,霍澹又折了回来。
鹅卵石铺的小道旁边,似乎有个东西挂在灌木枝上。
霍澹顿身,季扬将宫灯照了过去,是一张粉白手绢。
拾起手绢,霍澹一顿,他见过赵婳拿过这手绢。
沉眸抬眼,霍澹锐利的目光落到所处的这两个岔路口上。
这两条道,一个是回霁华宫的,一个是去永安宫的。
她不是被许明嫣掳走的,是许太后!
霍澹起身,从季扬手中接过宫灯,道:“你回去带一小队人马,速去永安宫。”
“不去瑶光殿了?”季扬道。
“不去了。”霍澹抿唇,将那手绢收回怀中,急急往永安宫去。
===
永安宫。
“唰——”
一盆冷水泼下,躺在地上昏厥的赵婳蓦地醒来,被水呛住了,她捂着心口猛地咳嗽,哪知一咳嗽,牵动了伤口,痛得她忍不住倒吸口凉气,缓了许久也没缓过来。
冷水泼下,地上有一滩水洼,被赵婳衣裳渗出的鲜血染成了浅浅的红色。
赵婳翻了个身,背靠在水中,面朝梁顶,缓缓吐了一口气。
她被许太后身边的大宫女晚秋姑姑从御花园带到永安宫,一到永安宫便被关进了这间小屋子。
许太后摇了把团扇,在主位上高高坐着,瞧见了赵婳模样,笑里藏刀说了几句她模样可人之类的话语,手一挥,笑着让晚秋给了她点颜色瞧瞧。
晚秋拿了细长的银针,往赵婳穴位上扎。
银针封住了赵婳要害,她怎么也使不出力气,像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许太后质问赵婳,究竟是谁派她去勾引皇帝的。
若是往常,赵婳指定将战火往严庆身上引,但是她向来性子倔,一生要强,如今被晚秋这般折磨,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死咬了牙不吭声。
如果眼神能杀人,赵婳早就将许太后一干人等杀了千百遍。
许太后见她嘴硬,动了重刑。
两名太监架起被银针封穴的赵婳,把人绑在乌木架子上。
“啪啪——”
鞭子声在屋子里极为响亮。
鞭子打破白色宫衣,鲜血染红了衣裳,和那白色宫衣上的鲜红色衣襟交相辉映,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哪个染红了哪个。
赵婳死撑着,不知挨了多少鞭,忽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再醒来是已经被放在地上,还挨了一盆冷水。
……
“嘴巴挺硬,哀家佩服。”许太后伸手,晚秋递了胳膊过去。
许太后搭上晚秋手背,信步款款走到赵婳身旁。
她绕过水洼,蹲身,不屑一顾的眸光落在她那狼狈不堪的仪容上。
团扇手柄抵在赵婳淌水的下颌,许太后轻轻一挑,将她下颌抬起,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
“还不说?哀家这可有的是让你开口的办法,你都要逐个试试么?”
“是……”赵婳闷哼一声,不知那鞭子是不是伤着了胸腔,她一说话,心口就疼。
攥紧衣袖,赵婳闭眼缓了缓,带着杀戮的眸子迎上许太后目光,带血的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忍着撕裂般的疼痛,道:“是许明嫣。”
“你!”许太后脸一黑,气得一把掐住赵婳湿漉漉的脖子,又猛得将人扔在地上。
许明嫣几斤几两许太后心中清楚,就算借许明嫣十个胆子,许明嫣也不敢跟她作对,更不用说派个模样姣好的宫女去勾引皇帝。
这宫女还是霍岚那丫头宫中的人。
嘴巴硬,挑拨离间倒是一把好手。
留不得!留不得!
“晚秋!给哀家扎!”许太后气急败坏,起身坐回位子上,拿手绢擦干净那沾了污秽的手,“使劲扎!”
赵婳挣扎着起身,手臂不知道被银针扎到了那个穴道,根本使不出力气来,手肘撑在地上艰难支起半个身子。
“太后娘娘就只会拿银针扎人?不过如此。”她气息微弱,可字字却铿锵有力。
许太后红唇翕合,摇了摇团扇,道:“看来是受够了银针的折磨。哀家这里有的是让你痛不欲生的法子,你想试试其他的,哀家满足你。”
“晚秋,准备水刑。”
“喏。”晚秋应声,招手唤来几名太监,在他们耳边吩咐了几句,太监们纷纷领命离开。
赵婳估摸着时间,不知道她扔在御花园里的手绢有没有被霍岚发现。
她也不知道能拖延到几时。
换刑具需要时间准备吗希望霍澹能早些发现不对劲,早些赶来。
“此水刑,非彼水刑。”许太后饶有兴致同赵婳讲,“水滴穿石可知道?水,也能滴穿石头呢。把你绑着躺在长凳上,高高的架子上挂一桶水,桶底戳个小洞,这水珠啊就一滴,一滴往下落。落到哪呢?落到你额头骨上。你自然是看不到这水滴下来的情景,因为有一块布,蒙上你眼睛。”
赵婳听了想骂人。
许太后说的这种水刑,赵婳在书上见过,是一种极为残忍的酷刑。
滴水穿骨,人蒙了双眼,观感被无限放大,尤其是痛觉。
恐惧渐渐占主导地位。
水刑,人是被自己给吓死的。
这其中的过程,最为煎熬。
不如一刀了结了痛快。
趁着准备刑具的太监还没来,赵婳打算再拖上一拖。
她抬手,指腹擦了擦嘴角的血渍,道:“太后娘娘就真想知道谁指示的?”
“哀家现在不想知道。”许太后勾唇,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哀家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
低头看了看染了丹蔻的指甲,许太后伸手欣赏指甲,心不在焉回她,“无非就是那几个人,哀家迟早是要除去的,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不急。”
“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许太后笑道。
赵婳也笑,捂住心口咳嗦,将脸上的痛苦生生掩藏下去,道:“太后娘娘如此自信,那咱们就走着瞧,看看究竟是谁先除掉谁。”
许太后话都说到那步田地了,赵婳假意示弱也无济于事,不如彻彻底底撕破脸,如此她也痛快。
许太后道:“口气不小,你今晚能活着出这永安宫再说吧。”
这厢,几名太监已经将长凳、木桶等用具准备妥善。
晚秋指了两名小太监,吩咐道:“你,你,将人绑在长凳上。”
赵婳虚弱无力,强撑着一口,倘使没有人来救她,她熬,也要熬过去。
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靠天,靠地,靠自己最实惠。
赵婳手脚被麻绳死死缠住,在蒙上眼睛前,挑唆道:“太后娘娘想清楚,奴婢接近皇上,自然是有大举动,至于这个计划如何,对许丞相是否是致命一击,对你我而言,意义不同。我方不打无准备之仗。”
许太后眼睫微颤,一咬牙,狠道:“行刑!即刻!”
她平生最厌被人威胁。
威胁,有一救有二,如是再三,没完没了。
水桶被灌满水,水滴一小滴一小滴从桶底低落,砸在赵婳额头。
刚开始,赵婳还像个没事人一样,约莫被滴了二十来滴水珠,她呼吸开始有些急促,像是有人凿开她脑袋一样。
她又像是掉进了水里。
窒息。
恐惧。
“皇上驾到——”
太监尖锐的嗓音划破夜空。
“皇帝怎来了?!”
许太后慌乱不堪,急急从主位上下来,命令道:“快快快,东西都收下,皇上走之前谁也不准离开这屋子!”
她下了命令,正准备出去将皇帝打发走,谁知屋外一阵骚动。
“你也敢拦朕?朕现在就砍了你头!滚——”
随后,房门被一脚踹开,只见霍澹周身散发着寒意,提了盏宫灯进来。
几名太监在挪动长凳。
赵婳雪白的宫衣被划破几道口子,上面染了血渍,衣裳淌着水。
她浑身湿透,被绑着躺在长凳上。
眼睛蒙了块布,水桶高悬,桶底淌的水滴在她发丝凌乱的额头上。
这一刻,霍澹几乎疯了。
他丢了宫灯,一脚踹翻那搭木桶的架子,水桶轰然落地。
既然被发现了,许太后也不打算再瞒着,挑明道:“奴婢不懂事,哀家是在替皇帝教训她。”
霍澹给赵婳松绑,动作轻柔,生怕将人弄不疼了一样。
阴鸷的眸光挑向许太后,霍澹道:“劳太后烦心。这好心,朕心领了,日后必定加倍奉还,不枉费太后一片苦心。”
话毕,霍澹将赵婳横抱起来。
被碰到伤口,赵婳下意识缩了缩手臂,换了处地方放。
这脆弱,狼狈,浑身是血的模样,让霍澹呼吸一窒,他忽地想起八岁那时,亲眼看着生母被赐白绫,香消玉殒。
抱着人的手臂不自觉颤抖,连他的嗓音也开始发抖。
“抱歉,朕来晚了。”
赵婳长舒一口气,“皇上终于来了。”
紧绷的神经终是松懈,赵婳眼前突然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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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加倍奉还!
第54章 干事业第五三天
夜色浓稠, 如墨一般。
霍岚在大殿中焦急地走来走去,攥拳的手不断击向掌心。
天黑尽了,赵婳还没消息。
她究竟去了哪里, 又是被谁带走的?
莲心跑进殿, 霍岚急急迎了上去,握住她手,焦急问道:“如何?皇兄去瑶光殿寻到阿婳没有?许明嫣可否难为阿婳了?”
莲心摇头, 道:“殿下, 奴婢在瑶光殿外候了许久, 也不见皇上来。后来才知道皇上没去瑶光殿, 去了太后的永安宫。”
“许太后?”霍岚眉心跳了跳,一股不详的预感随之而来。
莲心道:“奴婢在瑶光殿外守着,听见宫道上有响动, 跑过去一看发现是季扬季将军带了一队人马往永安宫赶,是皇上的意思。奴婢随季将军过去, 只见太后娘娘派人将皇上拦在永安宫中, 皇上抱着昏迷的赵琴师跟太后娘娘对峙, 后来季将军率兵赶到, 太后娘娘这才不情不愿将人放走。皇上满身怒气,带着赵琴师回了怡和殿。殿下您是没看到,赵琴师衣裳还淌着水, 被打得浑身是血。”
莲心想想都后怕,虽说许太后心狠手辣的手段她略有耳闻,但是头次见到这血腥场景, 免不了心惊。
“浑身是血……”
霍岚听闻赵婳被折磨成如此, 一时失神,接连后退了几步。
“殿下!”莲心及时扶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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