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嫣虽说是她许家的血脉,但是她生父不过是一位低贱的奴婢所生,偏生还不争气,贪吃好赌,自己将自己给作死了,如此之人简直是她许家的耻辱。
她这侄女,若不是想着日后能有用处,才懒得管她死活,这么些年还能让她在丞相府好吃好喝住着?
“但奴婢瞧着那琴师不像是个好说话的人,届时万一跟陛下说了此事,恐是会适得其反。”晚秋担忧道。
许太后放下茶杯,眸色露出一抹狠辣,道:“她不识抬举,就休怪哀家心狠手辣了。她还没命活到同陛下说那些话。”
猎物不好驯服,便就只能杀掉。
“让人好好盯着怡和殿,人醒后即刻告知,哀家再去会会她。”许太后吩咐道。
晚秋记在心头,出去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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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夜里,赵婳昏迷两天两夜,终是醒了过来。
这段时间,霍澹在怡和殿寻了个地儿批阅奏折,一抬头就能瞧见床上的人,如此安心不少。
赵婳醒来,霍澹甚是欣喜,一直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去了床边,手背探了探赵婳额头、脸颊,她身上的温度不再是冰冰凉凉的,脸上也有了一丝血色。
霍澹心里生出无数个冲动,想要将人拥进怀里,可还是克制住了。
他小心翼翼将人扶起来靠在床头,眉色温柔,“那天夜里,你吓死朕了。”
赵婳眼底流露出一抹害怕,很快便被平静的眸色掩盖住了,对于霍澹的触碰,她似乎是很抵触,缩在被子里的手紧紧攥住中衣衣角。
霍澹去一边倒水,再回到床边时手中端了一杯温水,“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犹豫一阵,他将水杯递到赵婳嘴边,若是以往,他还能装作一副冷漠的模样,但经过这一次,他不想再装了,他就是喜欢赵婳,让她知道了又何妨。
赵婳惨白的唇瓣干涸得裂开,就着那杯口喝水。
她细腻的手掌搭上霍澹拿杯子的手,霍澹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心跳如雷,满心雀跃。
这是阿婳第一次主动碰他。
嘴角不由扬起一抹笑,他目光落到女子身上,发现她那清澈透亮的眸光今日竟有一丝微小的变化,变得有几分怯生。
霍澹不解。
阿婳在害怕?
害怕什么?
一杯水很快见底。
赵婳抬头,耳尖浅浅粉红,嗓子有几分沙哑,道:“陛下,能再给奴婢一杯温水么?”
霍澹没动,目光落在她身上,后者则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干巴巴扯了个笑回他,葱白手指从袖中伸出,将人鬓角的碎发捋至耳后,迎上他目光。
霍澹看得出来,那目光尽管尽量表现得自然,但仍压着些许局促。
霍澹一把遏制住她下颌,将人半个身子抵在床头。
手上的空杯“哐当”一声落到地上,一路滚到了他拽地的玄色衣摆上。
“你不是阿婳,你究竟是何人?”他冷眸扫过她,沉声逼问道。
第78章 干事业第七七天
她不是赵婳, 那姑娘跟他说话从不如此。
只有与他置气时,她才会自称“奴婢”。
霍澹适才对上她眸子,便觉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异样, 似乎眼前的人模样是这模样, 可某个瞬间,又感觉她不是原来的她,生分得很。
那怯生生的目光, 将“防备”两字写在她脸上, 仿佛两人之间不熟。
他的阿婳何时成了这副模样?在害怕他?
两人第一见面的时候, 她对他这个受伤的陌生男子虽冷漠、防备, 但也绝不是今日这模样。
霍澹将她抵在床头,虎口死死遏住她下颌,目光森冷, 抱着一丝希望,冷声逼问道:“你不是她, 你究竟是谁?”
“赵婳”下颌被捏得生疼, 她伸手, 艰难地抓住男子手腕, 奈何男女之间力量悬殊,半分也奈何不了他。
“奴婢乃益州刺史之女,赵婳。”她每一个字都说得艰难。
霍澹指腹在她下颌边缘摩挲, 并未发现□□的黏贴的痕迹,此时他手背一阵温热。
两行清泪从她微红的眼尾流下,楚楚可怜。
意识到手上的力道大了, 弄疼她了, 霍澹及时收手。
没了束缚,“赵婳”一手撑在床沿, 一手捂住心口,一声声极细的啜泣声在寂静的寝殿中响起来。
霍澹目光幽幽,在她身上来回打量,他认识的阿婳就算是伤得奄奄一息,也从未在他面前掉过一滴眼泪。
他感觉面前的人不是他所认识的赵婳,但她的的确确就是她本人。
他唇角紧绷,尽量克制住情绪,看了她一眼,漠然道:“你好好休息。”
出了怡和殿,霍澹招来高全盛,道:“叫太医来诊脉。还有从即刻起,没朕允许赵婳不得离开怡和殿半步,也不准有人来看她,包括昭仁。”
高全盛不知殿中发生了何时,按理说里头那位醒来陛下应当高兴才是,怎这脸色比前几天还差。他一时琢磨不透,抬眼又瞧了眼皇帝阴沉沉的面色,恰好被皇帝发现,一个冷眼扫过来,吓得他忙低头,端着拂尘朝太医院去请罗太医。
霍澹让宫人撤了怡和殿中批阅奏折的地儿,他回到思政殿,望着殿中幽幽烛火,眉心渐拢。
他问了怡和殿里的宫人,赵婳从被他抱回殿中便一直昏睡,殿中除了他外,没有第二个人踏足,也就不存在她被偷换一说。
霍澹回想起赵婳那晚喝醉酒说的话,她说,她会回去?
不是回益州。
她口中所说的那地方,他闻所未闻。
那地方真是阿婳梦见的?
还是她本就去过那地?
而今的赵婳他敢断定,此女子与他所熟识的赵婳性格千差万别,莫不是阿婳已经回去了?
霍澹面色焦急,顿时慌乱无措。
不可能,阿婳说过不会丢下他一个人的。
阿婳刚醒过来,一些记忆有偏差,她脑子里一团乱,所以才见到他才有几分害怕,多休息几天便好了。
但是,事实真如他所想这般吗?
霍澹心里没有底,颓丧地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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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霍岚听说赵婳醒了,早早便来怡和殿探望。
说起赵婳昏迷这件事,霍岚心中有愧,她本来打算趁着阿婳心情不佳,让皇兄带阿婳出宫好好玩玩。皇兄脾气不好,不懂得如何讨姑娘欢心,阿婳偏又是一个倔脾气,拒绝过皇兄一次,但是她看得出来,阿婳并非真的对皇兄无意,许是一向强势惯了,那时不知道该如何答复皇兄,便一口回绝了皇兄。
霍岚想着借此出宫游玩的机会,让皇兄与阿婳增进感情,说不准哪日阿婳就成了她皇嫂,虽然她觉得让阿婳嫁给皇兄有几分委屈,毕竟皇兄脾气差,哪里配得上阿婳这敢爱敢恨的率真性子,但是转头一想,若是阿婳成了旁人的妻子,届时她才后悔呢。
长痛不如短痛,就让阿婳便宜皇兄好了。
以后就是自家嫂嫂了。
霍岚却没想到阿婳突然晕了过去,当夜她就去了怡和殿,谁知皇兄将她赶了回去。
今日阿婳醒了,她自然是要来。
她行至怡和殿,却被殿外的侍卫和太监拦了下来。
“殿下,陛下下令,不准任何人踏进殿中,殿下请回。”一太监伸手拦道。
霍岚猜不透皇兄为何这样做,执意要进入,她从那太监手中夺过拂尘,甩了甩,怒道:“殿里那姑娘是本宫宫里的人,本宫今日还就要进去!”
那太监左右移动,在台阶上挡住霍岚去路,“殿下,您莫要难为奴才,陛下知道了奴才小命不保。”
一个执意要进去,一个怎也不让道,两人僵持不下,霍澹下朝回来来了。
霍岚拎着裙摆往霍澹身旁去,生气质问道:“皇兄,你为何将阿婳拘在怡和殿?”
霍澹面无表情,将霍岚领回思政殿。
“她可能不是阿婳。”他伫立在窗边,背影纤长,带着几分落寞。
霍岚震惊,瞪大双眼,云里雾里,问道:“皇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此事太复杂,霍澹不知该如何跟霍岚说,只有等他确认后,才能将真相告诉她。
……
怡和殿。
“赵婳”坐在榻上,手里挑着花瓣,望着窗外的景致发呆。
她才是真正的赵婳,那个被秦介哄骗感情,推入河中险些丧命的赵婳。
她说过,她要亲手报仇,将秦介对她做的种种千倍万倍讨回来!
醉仙楼匆匆一瞥,她知道秦介到了京城;望星阁四目相对,她与秦介打了个照面。
她看见了秦介,自然秦介也瞧见了她。
“赵婳”心底有万千个声音,皆说着同一句话——她要报仇!
所以,一直被困在湖面亭子里的她又回来了,回到了本就属于她的身体里。
她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她都看得一清二楚,当然,她也知道皇帝腹背受敌,身处险境。
“阿婳,身子好些没?”
“赵婳”思绪被这清脆的女声拉回现实,只见虞国的昭仁长公主,满脸担忧朝她走来,长公主身后穿着龙袍的皇帝沉着一张脸,步子不疾不徐踏进殿中。
“劳殿下记挂,现已无大碍。”
“赵婳”起身行礼,扯了个笑容,她尽量学着那位说话,减少皇帝和长公主的疑心,扯了个谎,圆道:“我头晕的毛病打娘胎出来便有了,时不时就犯病,每次都要昏迷好几天,每每醒来都有些恍惚,情绪不定,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刚醒来会说些何胡话。”
“真是稀罕,朕还是头次见这种怪病。”霍澹撩了撩衣袍,去了一旁坐下。
他已怀疑她的真实身份,在疑虑未打消前,自然是一句都不会相信。
他只相信阿婳对他提的那事。
“原来如此。”霍岚拍拍她手背,两人一同在榻边坐下,“如今头还疼么?你无缘无故昏迷了两日,可把本宫吓坏了。”
“赵婳”莞尔,抱歉道:“多谢殿下挂念,我想以后若是将身子养好,便不会再轻易晕倒了。许是在这段日子都在宫中待着,身子给闷出病来,倘若隔三差五能出宫走走,恐是会好很多。”
出宫才能遇到秦介,她现在是霁华宫里的琴师,不可随意出宫。
她在赌,赌这两兄妹会松口,准她出宫。
霍澹眸色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后端起茶杯,淡淡抿了一口。
霍岚余光是落在霍澹身上的,皇兄的一举一动她都落在眼中,也记得此行来的目的,虽说她赞成身旁女子所说,但是在事情尚未有定论前,她可不敢随便向皇兄讨出宫的旨意。
“宫外比宫中好玩多了,说到这好玩有趣的事情,阿婳你还记得上次你给我讲的故事讲到何处了?”霍岚问道。
这话看似问得随便,但是只有真正的赵婳能答出来。
赵婳讲的故事稀奇古怪,霍岚敢肯定,这京城里没一个听过,也没有人会讲。
世间能易容的法子多了去了,学会模仿人说话的口技也不是难事,这些都是表象,但有些事情要伪装,是伪装不出来的。
“赵婳”面色有了细微的变化,就在霍岚以为她答不出来时,只听她从容不破,淡声道:“盘丝洞里七只蜘蛛精的故事讲了,前阵子又讲了白骨精,殿下听得津津乐道,已是深夜了还舍不得放我走呢。”
霍岚笑笑,心里开始动摇,全对上了,可是她怎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呢?
“阿婳,那后面呢?适才你一说,又将我肚子里想听故事的虫瘾引了出来。”霍岚不死心,问道。
“赵婳”面露歉意,揉了揉太阳穴,虚弱道:“殿下,可否容我身子好些了讲?方才也不知怎的,太阳穴一阵一阵扯地疼。”
说来奇怪,她在那走不出的湖面亭子里能看见外面那位做的一切事情,也能听见那位与旁人的对话。正因如此,霍岚问她时,她才能对答如流。
霍岚愣了片刻,随后抬手敲了敲额头,道:“你瞧本宫,都怪本宫太心急。”
霍澹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
“朕还有奏折未批,先回思政殿了。”霍澹起身,望了眼榻上的两人,道:“昭仁,别聊太久,她需要休息。”
霍岚应了一声,霍澹走后没多久,她便离开了怡和殿去了思政殿。
“如何?可有结论?”
霍澹没有闲心看奏折,霍岚一进殿他便追问道。
霍岚失落,道:“她好像不是阿婳,她讲的那几段故事都是阿婳之前讲过的,臣妹适才问她后面的情节,可是她却避之不谈,这不对劲。她若真是阿婳,又怎会答不上来,换做是阿婳,她定会兴致勃勃拉着臣妹一口气将两三个时辰。”
霍岚情绪低落,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她摇着霍澹手臂,声音带着哭腔,“皇兄,阿婳去哪了?她是不是不回来了?我还没让她当上我皇嫂,她不可以就这样不见了。皇兄,你一定要把阿婳找回来,不然就便宜了旁的男子。”
这女子跟阿婳长得一模一样,但霍岚总感觉她言行举止有些陌生,莫不是阿婳早前与她提过的改头换脸易容术?
“……”
霍澹本就心烦意乱,被她这么一说,更加烦闷,心绪不宁。
她会回来的。
她说过要帮他,现在朝堂局势更加复杂,暗潮涌动,她不会丢下他不管的。
夜幕降临,霍澹在思政殿批了一天折子,满身疲惫,他想去瞧一眼她。
怡和殿里的宫人都在外面候着,霍澹一问,才知道是“赵婳”将人赶出来的。
霍澹推门而入,殿中宫灯如昼,却不见屋中有人。
屏风后面似乎有动静,霍澹关门,好奇之下走了过去,忽地一双手从背后环住他腰,女子身上淡淡的脂粉味萦绕在他鼻尖。
霍澹身子僵直,那如纱般轻薄的衣袖下藕粉玉臂隐约可见,光凭这点,他便知道身后的女子衣衫穿得极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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