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林宥问道。
雪雁又抖了抖, 咬牙道:“回大爷,是, 是两条汗巾子并两首诗。”
“哦?”
雪雁只觉得林宥这一声哦?像是在她脑海里炸响的一样,她额头顿时冒出了汗珠。
“奴婢认得, 是荣国公府宝二爷的字。”
所以汗巾子也应是宝玉的。
“东西呢?”
“姑娘让拿去烧了。”
“烧了吗?”
“还未。”丹朱回答。
她本要去的, 棠云拦了她,说大爷必定问的, 若问了, 必定要证据的, 才好给姑娘做主。
所以她们便把东西留了留。
“拿来。”
“是。”
丹朱连忙去了后面她们丫鬟的屋子,把东西取了过来,呈给林宥。
“这颦颦,又有何说法?”林宥弹了弹手里的纸,上面赫然是宝玉所作的诗。
仍旧是雪雁颤声回答:“是,是当年姑娘初入荣国公府,那个宝二爷给姑娘起的字。”
林宥冷笑出声,地下跪着的大丫鬟只觉得冷汗都下来了,雪雁伏在地上,汗珠子吧嗒吧嗒的往下滴。
虽说这事上她们并没有大错,最多是个管教小丫头不严,可林宥的眼神,总让她们觉得如在尸山血海般,恐惧颤抖。
“起来吧,好生伺候着姑娘。”
直到林宥走了半响,她们才慢慢想爬起来,都腿酸了,互相搀扶着才站稳。
彼此看了一眼,皆又哭又笑。
又赶紧去净脸更衣,去姑娘那里伺候着。
外院季ᴶˢᴳ嬷嬷亲自去找了邱伯,邱伯早就知道了此事,拿下了给外院婆子行方便进了内院的小厮。
还有放婆子跑去正院找林宥的两个小厮。
一并关押在马棚,一人赏了三脚,扔里面等候发落。
听了季嬷嬷的话,邱伯冷着脸应了,他也觉得管束不利,正难堪呢。
“既冲撞了姑娘,那必然不能留的,姑娘这法子也好,让那些小子们知道,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这是要打死不论的架势了。
季嬷嬷没多话,也没说那婆子到底拿了什么进去冲撞了姑娘,只郑重嘱咐:
“一干人等务必毒哑了才能打发。”
若传了出去,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
一个男人用过的汗巾子递了进来,季嬷嬷一想到这个只觉得气的心口都疼了。
荣国公府后辈这样无耻,也不知荣国公府的老太君来日有何颜面见贾家的列祖列宗。
季嬷嬷嘱咐完了就去正院请罪,差点让这种东西进了姑娘的屋子,就是她的失职。
谁知去了,林宥并不见她,留了话,罚了一个月的月例。
在姜启看来,这简直跟没罚一样,可谁知季嬷嬷面色惨败的在院子里行了个大礼才走了。
殊不知,这样的惩罚对她来说,才是最响亮的一耳光。
林宥在书房,写帖子。
正经的靖安侯府的帖子,还盖了印。
“送去荣国公府,明日拜会工部员外郎贾员外。”
“这张送去给工部侍郎,明日,贾员外沐休。”
“是!”
姜启拿着两张帖子,让张扬代替他进屋当值,他要亲自去送。
先送的自然是工部,侍郎大人亲自接见,看了帖子,抚须微笑:“回去吧。”
这就是应了。
姜启拱手行礼告退。
又去了荣国公府,带了一队十二名亲兵,浩浩荡荡进了荣国公府,有外院管事的要接帖子,他冷哼一声,面无表情。
直到大管家赖大亲自来接了,他才把帖子交了出去。
又一身杀气的带着人扬长而去。
不多时贾政回来,上封同他说明日让他休一日,他本莫名其妙,以为是因为宫里贤德妃,所以上封想讨好他,便应了。
回来见了帖子,还有憋屈的赖大,才知道,竟然只是因为林宥要见他!
“一个黄口小儿,竟然这样大的排场!”
“他下这样的帖子是什么意思?要我们开仪门迎接么?”
赖大也是愤恨,他在荣国公府,旁支的爷们见了他都得问个安的人物,竟然憋憋屈屈的跪接了一张帖子。
遂道:“咱们是敕造荣国公府,一个侯罢了,怎么能开仪门!”
贾政冷笑:“开!怎么不开!也要看他敢不敢进!”
“既然点名了找我,不是作为晚辈来请安的,此事,便不必知会内院了。”
“是,老爷。”
贾政也是有自己的打算,老太太疼女儿,进而疼黛玉,连带着林宥也是不愿意明面上怠慢的。
若让老太太知道了,不定又得生出波折。
第二日,荣国公府外院严阵以待,中门,仪门大开。
贾政端坐外书房,等着林宥送上门来。
林宥那边,陪黛玉用了早膳,问了翡翠雕琢的进度,又道跟宫里内务府求了些钗环花样,过几日就给送来,给黛玉挑选。
又在书房,写了会字,才更衣准备出门。
李青河,姜启,皆陪同在侧。
两人另各带十二亲兵,皆佩刀。
林宥自书房密室,亲自捧出一个盒子,打开。
是一把刀,乌黑玄铁,但末端系着不太和谐的明黄色穗子。
明黄色,圣上专用,玄铁刀,圣上钦差专属,见此刀者,如圣上亲临。
林宥拿刀而出,众侍卫纷纷跪地,叩首,高呼万岁。
李青河不明所以,却也心头直跳,圣上在先皇后去世后,亲手将这把刀送给了侯爷,可侯爷这么多年从未拿出来过。
荣国公府到底做了什么?不会去掀了侯爷的祖坟吧?
也不对啊,金陵还埋着贾府嫡亲的姑奶奶呢。
林宥拿了刀径自出门,坐大轿而行。
待到荣国公府,中门大开,李青河毫不犹豫,命人抬轿进门。
至仪门,林宥才下轿,拿着刀,信步而入,身后的侍卫到底不能,走的是角门。
贾政此时脸色铁青,他没想到林宥真的敢走中门不下轿子,又自仪门而入。
林宥进门,冷冷一笑,自坐于主座。
贾政正要发怒,却见他手里的刀。
荣国公府到底武将起家,他虽苦读诗书,从了文,却还是知道这刀的来历的。
只得跪地叩首,称万岁,一旁的赖大不明所以,还怔愣着,圣上?哪呢?
姜启一脚踢过去,赖大被踢的直接趴跪于地。
一时间头昏眼花,只觉腿怕是断了。
“贾员外,起来吧。”
贾政此时已经憋屈愤怒到了极点,只小声骂道:“林宥,你一个小辈,如此嚣张,至礼仪人伦于何处?”
林宥冷笑:“贾员外,当着圣上御赐玄铁刀,说我嚣张?莫不是觉得此刀进不得你的中门?”
贾政气竭,满脸通红,“你究竟要如何?”
不就是上次没给你用膳,用得着这么来报复?
“贾员外怕是误会了,我来,是想问问你,还有贵府的宝二爷,何为礼义廉耻?”
说罢,微微抬手,李青河并姜启带着人退了出去,还不忘了拖走疼痛难忍的赖大。
林宥这才拿出宝玉的东西丢了过去。
贾政低头一看,两个汗巾子,还有两张纸,是诗,那笔迹,赫然是宝玉的。
“荣国公,宁国公,赫赫威名,不知道他们泉下有知,自己的子孙后人,如此糜烂,该做何感想?”
“林宥,你别欺人太甚,我贾家祖辈,岂是你配提的!”
“那就请贾员外,给我个交代吧。此物,为何会被你们府里的丫鬟送进我的侯府?还指明要给我侯府大小姐?”
贾政没想到会是这样,再看那两首诗,相思之意跃然于纸,顿时目瞪欲裂:
“这个孽障!”
林宥凉凉的补充:“还有,女子成婚后由夫家赐字,且不说我妹妹年幼,便是到了议亲的年纪,一个五品官的嫡次子,可配不上侯府千金。”
“颦颦二字,若是以后再让从贵公子口中说出,或是从贵府里传出,那就用阖府荣耀来抵吧。”
贾政又是愤怒,又是屈辱,他竟被一个小辈这样居高临下的侮辱。
偏偏又无从还口。
林宥最后又说了句:“还请员外夫人,替我问宫里贤德妃安好。”
这就是□□裸的威胁了。
贤德妃还没解除禁足呢!若是林宥再告一个贤德妃管束母家不严,接着禁足,那年夜大明宫赐宴都无法出席了!
贾政想到女儿,想到荣国公府的指望,只得咽下嘴里的血。
拱手道:“林侯爷,我自会重罚那个孽障,给你一个交代。”
林宥做了个请的姿势,这是要立刻看着他处置的意思了。
贾政只好喊人,立刻把宝玉带来。
李青河踢了踢还在装死的赖大:“喂,你主子叫人呢,你没听到么?”
赖大疼的一头冷汗,睁开眼,满目怨毒的看了一眼李青河和姜启,才偏头喊外面立着的小厮:“老爷叫宝二爷来。快去。”
李青河拦住小厮,拿着刀嘱咐了一句:“只叫宝二爷,旁的仔细你的脖子。”
小厮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使劲点头,吓得连滚带爬去了。
李青河示意外面的亲兵放他出去,一边小小声跟姜启说:“啧啧,荣国公府好歹也是武将传家的,怎么府里的人这么胆小?”
姜启往旁边站了站。
我跟你不熟。
作者有话说:
这次卡的不多了吧?
今晚可别画圈圈骂我啊。
啦啦啦。
如果一定要砸我,就用营养液吧。哈哈。
第43章 晚上演武场么
◎再说林宥回去,仍不解气,琢磨着,怎么让荣国公府再疼上一疼。◎
那小厮被吓得不轻, 到底没敢告诉贾母或是王夫人。
只让茗烟通传给了宝玉,又急急的催着,一并去了外书房。
宝玉忐忑, 父亲每次传唤都不是好事,大多是要骂的, 所以走的极慢,垂头丧气哪有在姐妹中的风流倜傥。
小厮心里急, 却也不敢催的太紧,好容易磨蹭到了, 宝玉被一群带刀侍卫齐齐转头的注目礼惊的一个踉跄, 差点摔倒。
茗烟扶住了他,小厮道:“老爷说只要宝二爷一个进去。”
茗烟只好候在外面, 却不敢打量这些侍卫,想躲远点, 却被拦了回来。
也不说话, 只不让他走。
宝玉一个人进去,拿不准这是家里来了什么客人,老爷是叫自己来见客的?
李青河给他打开了门, 宝玉进去,只见一个少年坐在主座, 面色冷淡,而自己的父亲却在下首站着, 瞧见他, 立刻目露怒火,恨不得打死这个孽障。
宝玉吓得赶紧行礼, 他也不傻, 先给林宥, 又给他父亲。
“这就是衔玉而生的宝二爷?呵,真是粉雕玉琢,胭脂香浓啊。”
贾政受着这份嘲讽,只道:“孽障,跪下!”
而后指着地上的汗巾ᴶˢᴳ子跟诗句,道:“你干的蠢事!今儿我非得打死你不可!”
宝玉看着地上的东西,惊呆了:“紫鹃不是帮我送去给林妹妹了吗?”
怎么会在这里?
贾政一声怒呵,将他踹倒在地:“混账东西!”
“来人,家法伺候!”
外面半响没动静,李青河又踢了踢似乎真的要晕过去的赖大:
“哎,你主子让你动家法呢?要不我帮你去?”
赖大愤恨,只得挣扎着爬起来,扶着柱子,让人请家法。
宝玉在内吓得魂不附体,竟满脸泪水,倒地不起,林宥见了这般,更是冷哼。
“好歹给贵公子留点颜面,就在这屋子里打吧。”
“再有就是,宝二爷,书若是读多了,就乱说话,乱做事,那便不必再读书了。”
荣国公府这一代无一成器,若说贾政自来厌恶宝玉流连内帷,但也想这宝玉长大读书或能所成,宫里有他嫡姐帮扶,未必不能做个一官半职。
可林宥,竟是轻飘飘的想要断了他的前途。
贾政又恨又气,待板子拿来,竟然自己动手就要打。
让两个小厮按住了,褪下外裤,贾政砰砰打了数下,却体力欠缺,刚想要小厮代打。
林宥却一挥手,换了张扬来:“贾员外,且歇着吧,我这侍卫,在军中做过廷仗执行,便让他代劳吧。”
这话让贾政心头一跳。
廷仗执行?那是外表无伤,内里全烂的手艺啊!
他咬咬牙:“林侯爷,我这孽障,到底是你嫡亲表弟,还请手下留情。”
宝玉疼的嗷嗷叫中听到父亲这话,才悟了,原来这就是抢了林妹妹的那个林宥。
抢了林妹妹,还来打自己?
宝玉正想挣扎着骂几句,就觉一阵剧痛。
原来张扬已经上手了。
林宥慢悠悠的道:“今日不论亲戚。”
张扬手里有分寸,见宝玉细皮嫩肉,养尊处优的样子,只用了五分力,打了二十板子,人活生生晕了过去,才堪堪住手。
“便这样吧。总要给已故的老国公几分面子。”
“贾员外,今日之事,若传出去一点风声,咱们便不死不休。”
“哦,还有那个什么紫鹃,绿鹃的,想必您会妥善处置了?若是不会,我不介意代劳。”
“不劳烦林侯爷了。”
贾政狠狠咬牙。
林宥起身,看也不看宝玉,扬长而去,仍旧走仪门,乘轿自中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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