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
邵明姮闭眼,不想看她幸灾乐祸的模样。
高宛宁却没有动怒,右手垫着车沿:“你不知道吗?维璟如今不住顾家,他搬到外面有段日子了,他现在的住处很是清雅别致,有一片很大的空地,说是没想好要种什么。
倒是我多嘴,兴许维璟是想修葺完所有再请你参观。”
“你去过?”邵明姮犹疑地问。
高宛宁嫣然一笑,红唇轻抿:“只去过几次罢了,他...”
“他住在哪?”邵明姮打断她的话,又道,“你特意过来,想必不是单纯为了幸灾乐祸,哥哥的事经不起耽搁,若你稍微有点良心,别再拖延了。”
的确,高宛宁得知消息后,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到底为了什么,毕竟夫妻一场,真要她看着邵怀安冤死,还是有些不落忍。说到底,她只不想他们好过罢了。
“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别去。”高宛宁敛起笑,目光瞬时变得清冷起来,“且不说你哥哥不愿意,便是你去了,维璟难道会听你的话,会为了你而忤逆他父亲?”
“高娘子今日过来,难道不就是为了激我过去?”邵明姮揪住车帷,目光灼灼:“你要不要跟去看看,他究竟会不会如我所求。”
两道目光汇聚在一起,高宛宁抿着唇,一瞬不瞬地瞪着她,忽然一笑,“阿姮,那我便祝你得偿所愿吧。”
撂下顾宅新址,帘子一颤。
邵家马车绕过她,径直朝前狂奔而去。
高宛宁冷眼瞧着,她不信顾维璟能为她破例。
....
长荣开的门,乍一看见她吃了一惊,待反应过来忙将人领进去。
“顾大人在吗?”
长荣摇头,“早早出门去了,恐怕今夜赶不回来。”
邵明姮急死了,又慌又乱便又问长荣他去了哪里。
罗袖等人闻讯从屋里出来,银珠眼睛一亮,唤了声“姮姑娘”,几人便一窝蜂围过去,招呼她进门喝茶。
“我不喝了,谢谢罗袖姐姐。”
罗袖给长荣递了个眼色,说道:“你亲自去找郎君,只告诉她姮姑娘来府里了,看着点路,仔细走。”
“好。”
长荣走后,罗袖与她解释:“郎君近来在忙一桩旧案,晨起天不亮便和几位大人一道儿离开,说要去几个地方勘察,具体也没说是哪,你耐心等等,别急。”
邵明姮道谢,眼睛总往外盼着。
风一吹,后背的汗立时凉下来,冷飕飕的就像夹了一层冰。
....
天色全黑,车未停稳,顾云庭便掀开帘子跳下来。
他饮了点酒,面庞微红,加之在车上颠簸了许久,此时脑袋有些晕眩。
“郎君,穿上披风。”长荣抱着披风追上前,却没有顾云庭走的快。
他脚步踉跄,眼神倒是很好,径直朝着花厅疾走,长荣只好追着跟上前,却见他忽然停住,弯腰扶住树干,吐得昏天黑地。
他胡乱摸出帕子,擦了擦唇,低头瞥见领口衣襟全是污秽,抬手覆在唇边,嗅了嗅味道,当即恶心的弯腰又吐,吐完整个人有点虚,半弯着腰,冲长荣摆摆手。
“叫厨房烧点热水,送去我屋里。”
长荣立刻小跑去做。
临了怕邵明姮等急了,特意去回禀了声。
“姮姑娘,我们郎君回屋沐浴去了,你再多等一会儿。”
说罢,也不待邵明姮问清楚,拎着袍子招呼人去抬浴桶。
邵明姮站起身来,茫然地看向罗袖。
罗袖尴尬的咳了声,暗骂长荣这话说的不明不白。
别说是姮姑娘,饶是她也揣摩不清啊,这话是明面上的意思,还是话里有话?是叫姮姑娘继续等在前厅,还是换个地方,去卧房候着?
她别开视线,挤出一个笑来:“别急,许是一会儿就来了。”
邵明姮便依言坐下,心里扑通扑通狂跳,她虽安静等着,但难免胡思乱想,怕是没有领会顾云庭的意思,他不肯见她。
长荣的话,究竟暗示什么?
她不敢想,提心吊胆又等了一刻钟,顾云庭还是没有出现。
罗袖便端来一盘樱桃毕罗,换了一动没动的茶水,道:“姮姑娘吃点,垫垫肚子。”
邵明姮吃不下去,猛地站起身来,问她:“罗袖姐姐,你带我过去吧。”
罗袖愣住,旋即叹了声,领着她往卧房方向走去。
路上,罗袖说起当年,忍不住劝道:“姮姑娘,郎君待你不同,我能看的出来。”
邵明姮踩到树枝,发出咔嚓的碎裂声,眼睛往前看着,那话飘进耳中又顺着风溜了出来,她脑子里一团糟,根本意会不出罗袖的用心,只跟着点头,附和。
“你跟他好好说说,他不为难人的。”
“我知道了,罗袖姐姐。”她今日有求于他,不管他说什么,总之她不会逆着他来。
灯烛发出微弱的噼啪声,隔着落地宽屏,邵明姮看见有道瘦削的人影。
长荣正在外头收拾脏衣裳,一抬头看见她,立时瞪大了眼睛,然只张了张嘴,扭头瞧了眼,便又转过身来,一句话不说抱着衣裳合了门。
屏风后的人坐在案前,撑着额头不知在想什么。
隔了段距离,房中虽然熏着香,但仍能闻出淡淡的酒味。
她没动,他也没动。
静的能听见水雾弥漫后凝成水珠的滴答声。
“过来。”嗓子带着浓重的鼻音,慵懒疲倦。
邵明姮眼皮一挑,心一横,便走上前去。
绕过屏风,脸腾的烧起来。
那人坐在黄梨木大案前,上衣脱得只剩一件,里衣领子还是敞开怀的,没有系腰带,往下看,一双脚赤着,就那么搭在木地板上,里裤的带子勒出一道痕,他撑着额头,闭眼睡着了一样。
顾云庭皮肤很白,白的没有血色,肉却很结实,线条匀称,渡着一层暖光,仿佛冷玉雕琢而成。
邵明姮耳朵都热起来,下意识转身,深吸一口气。
听到动静,顾云庭睁眼,抬头。
然后慢悠悠问了声:“邵小娘子?”
声音带着不确定,他以为眼睛恍惚,遂揉了揉,再度睁开。
邵明姮已经转过身来,面朝他站着。
顾云庭这才醒过神,跟着站起来,自大案后走出,想上前,忽觉胸口一阵冷意,瞥见自己的样子,忙用手拢住前襟。
面庞如血,声音低沉暗哑:“你怎么过来了?”
一身酒气,他打了个嗝,当即嫌恶的转身朝里,想去喝口蜜水冲一下。
邵明姮不做他想,便跟着冲了过去。
她走的极快,不提防顾云庭骤然顿住脚步,回过头来。
她的脑袋“咚”的一声撞到他胸口。
顾云庭往后退了两步,眼见着她被撞的先后趔绁跌倒,便赶忙伸手去捞。
他这一伸手,反而将拢住的衣领撒开,大敞的中衣垂下,正好裹住邵明姮,炽热的气息涌来,伴随浓浓的酒熏。
邵明姮兀的抬头,四目相对,犹如两块热炭撞到一起。
滋啦一声。
柔软的手撑在他胸口,随后一把推开。
“我今儿喝多了,身上有味,怕你闻到难受,便想先洗个澡的。”顾云庭解释,趁着她侧身的光景,随意从柜中扯出一条腰带裹缠好。
他从京兆府回来,为了桩二十年的案子翻阅了整日案录,傍晚又与大理寺官员为上峰庆生,喝了几盏酒,没成想后劲儿这般大,此时脚底虚浮,脑筋白茫茫一片。
顾云庭看了眼浴桶,又看了眼邵明姮,犹豫究竟应该先做什么。
“没关系,我都可以,只要顾大人高兴就好。”邵明姮平静开口,随后便去关上门,从内插上门闩。
接着,她径直脱去豆绿色外衣,露出雪白的颈子,她的手扣在腰间,解开带子后,裙子松松垮垮散开。
顾云庭拧眉,怔愣着望向她的脸。
她眼睛依旧很淡,仿佛是例行公事,没有半分旖/旎羞涩。
但顾云庭则不一样了,他饮了酒,又看见这般风景,当即脑中炸开一团烟火,到处都是火星子,滚烫灼热,令他口干舌燥,眼睛发昏。
然后,邵明姮走到自己面前,素白的小手握住他的腰带,用力去抽,她呼吸很急,情绪不稳定,饶是尽力掩饰,也能看出此刻的焦躁。
抽不开,她便气急败坏的拉扯。
隔着薄薄的中衣,那手指像是火苗,碰到哪儿,哪就熟了。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将人往后推开。
“你要做什么?”
邵明姮抬头,反问:“不是大人的意思吗?”
顾云庭往外瞥了眼,便知是传话的传出差错,想解释,又觉得苍白。
对面人的眼里,全然把他当成禽/兽了。
一股窝火沿着胸口霎时冲到头顶,他面上暗了下,问:“出什么事了?”
邵明姮便见哥哥的事快速说了一遍。
顾云庭双眸蹙紧,挑起眼尾问:“所以你方才是要陪我一夜,让我救你哥哥?”
“这不是大人要的吗?”
邵明姮咬住唇,白日里等在前厅的苦闷担惊受怕瞬间涌上心头,她忍着没掉泪,只红了眼眶问他。
“可以了吗?”
顾云庭眸光一寒。
邵明姮又上前,急道:“若可以,咱们便得快一些。哥哥明日午时问斩,留给大人周旋的时间不多。”
言外之意,她陪不了整夜,只能陪一小会儿。
顾云庭冷冷看着她,就像要看到她的心底,他不信她对自己一点情谊都没有,但为何她所说所做如此冷情决绝。
两个人的关系,是阴沟里的蛆虫,只能作为交易存在?
难道穿上衣服,她便不认人了?
便不记得在床上与他如何欢好,抵死纠缠?
顾云庭不能忍,有些事,有些话,今夜无论如何都要同她讲明白。
于是他上前一步,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头低下去,面额几乎与她相贴。
作者有话说:
修了,多处一千字,要重看哦
第72章
◎你得跟我在一起◎
明亮深邃的眼神, 带着浓烈的压迫感逼进邵明姮眸中,他这双眼生的实在好看,狭长细致, 瞳仁漆黑如墨,眼白清凉如雪。
是双多情的眸子,却因他寡冷的性格而变得凌厉阴郁。
邵明姮忽然伸出手,急急捂在他眼睛上:“你别这么看着我。”
顾云庭手一僵,问:“想起宋三郎了?”
邵明姮没有说话,只是催促:“夜深了,顾大人能否快一些。”
顾云庭握住她覆在自己眼上的手腕,嗓音有点沙哑:“不能。”
“邵小娘子, 我是顾云庭,顾维璟,顾家二郎, 不是那个死了的人。”
邵明姮挣了下, 他索性将人抱在怀里, 右手抚着她的脑袋摁到胸前,剧烈的心跳声近在咫尺, 一下一下就像砸在邵明姮的神经上。
“我之所以为你做很多事, 不是因为想同你睡觉, 霸占你的身体, 而是因为我...”
他难以遏制地想起第一次同高宛宁表白的场景,虔诚而又真挚,结果只换来一句你比我小四岁, 日后肯定会后悔。
彼时只觉得不甘, 沮丧, 直至很久之后才明白, 场面话的小四岁,不是真的介意年龄,而是介意他,介意他的身份。
一腔热血空付,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难受,只觉好笑愚蠢。
而今他看着邵明姮,心跳如鼓擂。
曾在心灰意冷后,决定不再对谁吐露真情,便是喜欢也要含蓄隐忍,断不可将主动权交于对方手中,任凭其磋磨左右。
但此时此刻那些话就堵在喉咙中,非要说出来,迫不及待想叫她知晓自己的心意,不愿她误解,更不想因为含糊其辞而错过,他只一个目的。
他有多热,便也要叫她多热!
“邵小娘子,我想与你共度余生。”
唇忽然朝前吻去,触到她的柔软,觉出她想要躲避,他不肯,用力环住她的腰,酒气和热气一点点渡到她唇齿间,脑袋一热,凭着冲动做出如此行径。
他不后悔,只恨没能早点表明心思。
迫切的让她承受,让她感知,让她避无可避,掌中人从僵硬变得轻软,由自己握着细腰,但又在极力抵抗,挣扎。
像只掉进陷阱里的小兽,浑无目的地捶打。
他不敢松手,至少不敢在此时松开,一旦退后,邵小娘子一定会比他退的更远。
他认定了今日做成,便不会临时变卦。
唇见了血,甜丝丝的腥味漫开。
然后她像变了个人,从抗拒到接受,双臂攀在他肩膀,垫起脚尖,回吻过来。
顾云庭想,这一刻便是死也值了。
欣喜,惊讶,恨不能把她捧在手心亲吻。
亲她的发丝,亲她的眉眼,鼻尖,从上往下,唇印在嫩白的皮肤,醉人的酒气混着甜香,血液中的疯狂呼啸而来。
邵明姮抱着他的头,仰起脸来,声音清淡。
“再快一点好吗?”
“大人?”
顾云庭哪里忍得住,抱着她向上提了提,转身将其放在书案上,她呼吸很快,眼睛却一直明亮清澈,伸手便径直去扯他的腰带。
顾云庭不待她解开,便俯身亲在她的眼皮,邵明姮侧开脸,盯着那腰带使劲儿,急出一头热汗。
他非得亲她,她有点不耐烦了,尖锐的指甲划开丝线,上好的绸裤撕拉一声裂开。
就在此时,她抬起眼皮,“大人,再有一个时辰宫门便下钥了,你尽量快些,好吗?”
她往后一躺,两手虚虚举在脸庞。
顾云庭却忽然醒酒,目光霎时清明凛然,他站在原地,空气中的冷意袭来,打了个冷颤,什么心思都没了。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看她视死如归的模样,心内一阵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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