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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吃点东西，再睡一觉，”陈正抚着纪渺的脸，“等你睡醒，雪差不多停了，我们出去逛一圈。芸姨给你织了绒线帽，你戴上一定很可爱。”
纪渺抬手，手心覆在陈正包扎着纱布的手背上。
不顾他手上的伤，用力摁上去，在陈正的注视中，将他的手一点点拿离自己身上。
陈正忍着手背上的刺痛，反手将纪渺的手紧握在手心里。
“渺渺，”陈正压下喉间哽意，“你想打我骂我，对我怎么样都行。但我求你，别用伤害自己的方式。”
纪渺这才抬眸看向陈正，她视线自下而上。
从他嘴角边的小痣，到那副薄唇，慢慢地移到他眼睛。
她看进他眸子里，面无表情地问：“你害怕了？”
陈正垂眸看着她，没回应。
纪渺很轻地笑了一下，另一只手抚上陈正的脸，“那就放我走吧。”
“不可能，”陈正冷漠决绝地说，“永远不可能。”
纪渺的手一顿，但仅仅两秒的怔楞后，手继续上移，五指穿过陈正干燥柔软的发间。
陈正顺着纪渺扯动的力道，低下头，最终抵在她额头上。
纪渺的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那你就会得到一具尸体纪渺。”
近在咫尺的呼吸，交错纠缠，追逐对抗。
柑橘和薄荷最终演变成了让人难以忍受的苦涩。
陈正没有发火，他只是温柔地抱着纪渺，淡淡地问她：“过两天回苏市，你想让外婆看到你现在这幅样子吗？”
无论怎么样都绝不屈服的纪渺，因为“外婆”两个字，干涩的眼眶里弥漫开水汽。
陈正收紧双臂，强势地将纪渺锁在怀里。
无论纪渺怎么挣扎，都绝不放开。
晚上外婆打来电话，发现纪渺声音嘶哑，关心地问她是不是生病了。
纪渺说有点感冒不严重，外婆才放下心。
纪渺和外婆聊了很久，外婆告诉纪渺，知道他们要来，保姆今年没回老家过年。
保姆前两天就开始置办起年货，还让她问纪渺，小陈喜欢吃什么，她趁着现在店铺都没关门，多备一点。
外婆以为纪渺是因为感冒精神不好，才没什么兴致聊，嘱咐她注意保暖多休息后就挂了电话。
纪渺一打完电话，苏芸就将一碗煮得酥软的鸡汤面端给她。
纪渺放下手机拿起筷子，默不作声地开始吃。
她终于愿意吃东西，全家人的心里都一松。
苏芸背过身抹眼泪，接收到陈正的视线，才没有哭出声，转身回了厨房。
纪伯耀上楼去给白厘打电话，告诉她纪渺现在的情况。
纪渺面吃到一半，冲到卫生间，把刚吃下去的东西全吐了。
连着几顿不吃不喝，纪渺的胃受不了。
陈正心疼地拍着她的背，帮她擦脸，倒水漱口，把虚弱的纪渺抱回房间。
“陈正。”纪渺躺在床上，拉住陈正手腕。
陈正转身，重新蹲在床边，紧张地问：“哪儿不舒服吗？”
纪渺摇了摇头，呕吐让她的声音撕裂般沙哑，“我不想回苏市了。”
陈正低头看着她，良久才点头应了声“好”。
纪渺不敢回苏市，不忍心让宋修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她可以谁也不在乎，包括她自己在内，除了宋修。
得知纪渺过年不回来后，宋修没多问，让纪渺心里负担轻了不少。
哭过闹过逃过，甚至不惜以伤害身体作为代价，也无法改变被送去英国的事。
走投无路下，纪渺只能死心。
不回苏市后，陈正把纪渺的手术时间提前。
手术很快，钢钉拿出来后，在医院观察两天后纪渺就回家了。
医生说休养一周到半个月，慢慢地就可以恢复正常。
为了纪渺在英国的择校问题，白厘和纪伯耀产生了分歧。
反倒是纪渺事不关己，不发表任何意见。
纪伯耀说等天气暖一点再过去，纪渺却破天荒地说等脚恢复就走。
知道她堵着气，破罐子破摔，怕她情绪又失控，纪伯耀只能顺着她。
得到人大政法的正式退学通知，买完去英国的机票，一切尘埃落定。
但就算行动不便，纪渺依然被严密地“监视”。
从医院回来后，纪渺没有住陈正的房间，也不让陈正靠近自己。
不再像上回，去哪儿都让他抱。就算再不方便，也坚持自己拄着拐杖去卫生间。
换药也让苏芸来，苏芸没有陈正熟练，眼神又不好，每次换药都疼得纪渺冷汗直冒。
但就是这样，她也一声不吭，咬着牙硬抗。
陈正不在的时候，苏芸寸步不离地守着纪渺。
面对从小照顾自己长大的苏芸，陈正很清楚，纪渺不可能蛮横撒泼。
她没为难苏芸，为了让她放心，连房间门都不跨出一步。
苏芸感到欣慰的同时又心疼她，想着她去了英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着，时常偷偷抹眼泪。
这天午后，纪渺在睡午觉。
苏芸一开始坐在沙发上盯着，后来撑不住打了个盹。
等她一个激灵醒过来，发现纪渺不在床上，吓得魂都飞了。
刚要冲出去找，瞥见房间里的身影，身体晃了一下，直接跌坐回沙发上。
苏芸拍着心口顺气，“你吓死我了。”
纪渺拿着小毯子走向苏芸，“我看你睡着了，怕你冷。”
苏芸接过毯子，眼圈蓦地一红。
“渺渺……”
纪渺蹲下身，从地上捡起苏芸的手机。
屏幕被不小心点亮，苏芸的手机屏保是她刚出生不久的小孙子。
胖嘟嘟的小婴儿，很可爱。
“才那么点大的小东西，脾气就大得很，一不顺心就哭，非要哄满意了。”苏芸笑着说，“还是你小时候乖，芸姨一抱一晃，你就冲我笑。”
纪渺把手机还给苏芸，顺口问：“什么时候办满月酒？到时候我给宝宝送点好东西。”
“等天再暖一点吧，”苏芸脱口而出，“你就别送了。阿正来过了，还给了个大红包……”
说道一半，苏芸突然顿住，表情尴尬地看向纪渺。
纪渺点点头，平静地说：“应该的。”
苏芸张了张嘴，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口，整个人愣在当场。
纪渺转身重新躺回床上时突然问苏芸，“芸姨你是唐城人吧？”
苏芸和陈正的母亲苏静并非亲戚，但都是一个地方的人。老辈们攒下的关系，一直都有来往。
当年也是因为苏芸，苏静才会认识纪伯耀和陈严准。
她是陈正父母的半个媒人，和陈正这些年一直都有来往。
所以陈正一来到纪家，苏芸就倒戈相向，对陈正比对纪渺还要热拢。
当然对于一个住家保姆来说，巴结讨好纪家未来的家主也是原因之一。
但就算苏芸和陈正一直瞒着纪渺，在知道事实后，纪渺也没有因此怪过他们。
“渺渺，”苏芸艰难地开口，“先生和阿正也是为了你好。”
在纪渺锐利的视线看过来时，苏芸心虚地避开。
“芸姨，你们每个人都说是为了我好，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苏芸苦口婆心道，“你妈妈不希望你浪费跳舞的天赋，先生怕因为自己的事连累你。阿正更是……把你疼进了骨子里，但凡你有一点事，他第一个自责。”
“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我妈想让我代替她继续光芒万丈的舞台生涯，而我爸是为了能让他自己心安理得。至于陈正……”纪渺顿了顿，嘴角勾起笑意，眼底却冰凉一片，“他恨不得把我关起来。”
作者有话说：
今日双更~祝学业顺利~
第61章 除了你（二更）
陆宇飞知道纪渺要去英国的事, 已经是年后了。
圣诞节发生的那件事，他按照陈正的要求全都处理好。
照片一天不在公众场合出现，蒋珂才能威胁到陈正。
虽然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但陆宇飞以为这件事算是过去了。
他没想到陈正做的那么绝，和纪渺父母联手, 要把她弄去英国。
他们家陆女士告诉他这时，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纪渺不是趁着假期去英国陪她妈妈住几天，而是他们逼着她退学去英国念封闭式舞蹈学校！
陆宇飞和纪渺从小一块儿长大，虽然纪渺不说，但她知道, 她有多厌恶被人安排操控自己的人生。
陆宇飞联系不上纪渺, 打陈正电话他不接，只能不停给他发消息。
从刚开始把他骂个狗血淋头，到心平气和地和他讲道理。
到最后陆宇飞就差求他了，可陈正从始至终，一条消息都没回过。
陆宇飞实在坐不住，不顾陆女士的阻拦, 直接跑到纪家。
苏芸拦着不让他进门, 陈正听到动静从楼上下来。
面对苏芸时，陆宇飞一开始情绪还算稳定。乍一看见陈正, 火气控制不住往上冒, 把苏芸往边上一推，直接朝陈正冲了过去。
陆宇飞几步跨上楼梯，双手拎起陈正衣领，大声质问他：“陈正你凭什么这么对渺渺！凭什么！！”
苏芸吓坏了, 捂着心口喊：“小飞你要干什么！！！”
面对陆宇飞的质问, 陈正没有任何反应, 冷眼看着他的愤怒。
“说话啊！你哑巴啊！”陆宇飞吼道。
陈正终于有了反应，他目光半垂，落在自己被抓皱的衣领上，在陆宇飞看不见的眸光中闪过一丝厌恶。
“那时候他们也像你一样，拎着我的衣领骂我小哑巴。”
陈正抬眸看向陆宇飞，眼神恢复成一贯的清冷。
是清冷，也是冷漠。
就像他毫不在意陆宇飞或者任何一个人，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冷漠得不像一个正常人。
“宇飞？”
二楼平台上突然出现的人，让楼梯上两个人同时抬头看过去。
纪渺站在楼梯口，视线落在陆宇飞的手上。
纪渺的出现，让两个男人的神色都变了。
陆宇飞先反应过来，他放开陈正，几步跨上楼，来到纪渺面前。
纪渺就站在他眼前几步远的地方，依然那么漂亮、高傲。
可陆宇飞的脚定在原地，无法再往前一步。
“渺渺……”
“别煽情，”纪渺冲陆宇飞笑，“听说英国到澳洲已经开通直飞航线了，我不喜欢坐那么长时间的飞机，到时候你飞过来吧。”
她脸上带着笑，口气轻松，可陆宇飞心里却愈发难受。
“回去吧，”纪渺说，“我出发去英国那天，你来送机吗？”
陆宇飞没回应，盯着纪渺的眼睛，问她：“他们用外婆逼你了？”
“没有，”纪渺否认完，怕陆宇飞不信，向他解释道，“人大政法的研究生太难考，我没信心。在英国也可以念法律，挺好的。”
“可……”
纪渺打断陆宇飞，就算再克制，眼角也控制不住有了湿意。
她没说话，却反手将手指点在自己心口。
她这么一个动作，陆宇飞就明白了。
她会把那些人的账一笔笔记在心里。
陈正跟着纪渺来到她房间。
从陆宇飞出现到离开，纪渺一直表现得很正常。
但就是因为她太过正常，才更让人不放心。
“我要休息了，”纪渺说，“请你出去。”
陈正“嗯”了声却并没有离开。
“出去。”纪渺加重口气。
陈正抬脚走到她面前，“等你睡了我再走。”
纪渺手指着房门，“滚。”
陈正仿佛感受不到纪渺对自己的厌恶，他将纪渺的手指包裹在手心里，拉到嘴边亲着。并柔声哄她：“很晚了，睡吧，我陪你。”
他和过去无异的语气和神情，令纪渺恍惚起来，就好像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没有离开纪家，她没有被逼着去英国。
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冬季夜晚，他劝她早点睡，她不肯非要他陪自己。
她曾经以为他们的未来，一定会比现在和过去更美好。
可如今却走到了这一步。
泪腺瞬间失控，双肩不断抽动，纪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陈正根本来不及帮她擦干眼泪，心疼地一遍遍亲她的眼睛，最后把她提起来抱在身上。
纪渺脸埋在陈正肩窝里，呜呜咽咽的哭声不断传出来。
陈正什么也做不了。
他安慰不了她，只能将她的身体更紧地贴向自己，陪着她一起痛。
纪渺哭了很久才停。
陈正把她抱在怀里，哄孩子一样在房间里踱步。
但是纪渺睡不着，趴在他肩上，目光随着陈正的走动，没有焦距地落在地板上。
“睡不着吗？”陈正轻声问。
纪渺没回应。
“陪我聊会儿天？”
纪渺依然没回应。
陈正走到书桌旁，拉开椅子坐下，让纪渺坐在自己腿上。
他打开电脑，登陆某个云存储空间。
纪渺哭累了，侧头枕在陈正肩膀上，随着他的动作，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
陈正点开文件夹，里面全是照片。
他点开的第一张照片，纪渺见过不止一次。
陈正：“那年我生日，纪叔叔问我要什么生日礼物，我说想去游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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