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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律师事务所……陈正。”
纪渺一字一字，清晰地念出这几个字。
纪渺话音未落，翻资料的动作顿住，修长的手指落在纸页上，不太明显地蜷了蜷。
办公桌后的人终于抬头，视线从擦着桌面的长发一点点上移，最后隔着一个办公桌的距离，看着眼前的人。
纪渺迎着他的目光，将他的名片塞进小西装的口袋里。
她弯了下眉眼，公事公办地说：“以后请多指教，陈律师。”
*
从律所回来，纪渺把自己刚签的劳务合同再次拿出来仔细研究。
看了七八遍，又咨询了齐愿，最终的答案都是——
一旦她中途毁约，违约金能赔死她。而且按照规定，在辞职后的一年内她不能从事相关行业。
齐愿看完合同甚至问纪渺，这合同是不是刻意拟来报复人用的。
纪渺把合同扔在一边没再理。
就如同她和陆宇飞说的，应该心虚愧疚的人从来不是她。
罗励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纪渺回来了，在群里叫嚣着要给纪渺接风洗尘。
纪渺早就不用以前的号，陆宇飞把她重新拉进高中时的那个群。
大概是陆宇飞提前打过招呼，一群人看见纪渺入群，磕头跪拜迎圣驾，什么花样儿都有，却没有任何一个人问她七年前为什么会消失，这七年又去了哪儿。
元旦假期，很多人都在京城，陆宇飞也回来了。
赶早不如赶巧，群里几个回合聊下来，就定了晚上去A HALF，给纪渺接风的同时顺便聚会。
纪渺脱下专门为面试准备的正装，摘下眼镜，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参加聚会。
她到A HALF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到了，罗励他们几个酒都喝过一轮了。
陆宇飞的朋友圈很广，一说在A HALF组了局，呼朋唤友地来了不少人。
纪渺一到，气氛顿时高涨。
很多人看到她都傻眼了。
就不说罗励那几个有秃顶啤酒肚先兆的男人，七年的时间，是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有改变。
但岁月似乎只对纪渺网开一面。
七年的时间不仅没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反而让她看着比七年前更嫩。
“纪渺，纪大律师，回来也不说一声，不够意思啊！”
“怎么个意思啊，非要拿大喇叭宣传？”陆宇飞说。
“我们纪大律师荣归故里，拿什么大喇叭啊，得直接在机场拉条横幅才够牌面。”
一群人哄笑起来。
罗励带头，咋咋呼呼了半天，才肯放过纪渺。
陆宇飞惯例警告其他人不许灌纪渺酒，给她拿了可乐。
刚才话说多了，纪渺还真渴了，一口气喝了小半瓶。
喝完习惯地擦了下嘴角，就听见边上陆宇飞“啧”了声，无奈地对纪渺说：“您行行好，喝水就喝水，能别散发魅力吗？”
“能怎么办呢？”纪渺随手拨了两下长发，半是玩笑半是自负道，“我全身上下哪儿不能撩人？”
“是是是，”陆宇飞跟着笑起来，凑在她耳边好心提醒，“别怪哥们儿没事先提醒。”
陆宇飞用手指从左到右地滑过一大片人，“这里边儿，有一个算一个，今天可都是冲着你来的。”
纪渺回国的消息，不胫而走。
陆宇飞一点也不夸张，但凡是个男人对纪渺就没任何抵抗力。
纪渺在京城少爷圈里，那真是很多人的心肝性命。她一颦一笑，还真就是根头发丝儿，都能把人迷得痴狂。
过去纪渺和他们家那个养子不清不楚，很多人为此可惜不已。现在得知他们分了，一个个摩拳擦掌，等着出手。
果然，陆宇飞一被罗励他们叫走，纪渺身边的位置就没空下来过。一个接一个不断有人过来搭讪。
纪渺大大方方，就算他们带着不纯的目的，但只要不过分，她都好脾气地应对。
卡座里正热闹着，罗励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避开吵闹的人群躲到边上接，接到一半，抻长脖子，朝某个方向挥了两下手臂。
对方看到他，挂了电话，抬脚朝他们这里走过来。
有眼尖的已经看到来人，不知道是谁惊讶地“卧槽”了一声。
随着动静，陆宇飞回头看了眼，看到来人，眼里的笑意逐渐消失。
陆宇飞冷冷地问：“他怎么来了？”
罗励尴尬地笑了下，“他一直都在群里……”
高中群有好几个，群里很多人都是重叠的。他们安排好活动后，罗励就在各个群里都转发了一下。
很多人都知道他们今天的聚会。
陆宇飞马上偏头去看纪渺，她和身边的人聊得笑意盈盈，压根没注意到这边。
或者她注意到了，但她不在乎。
陆宇飞冷笑一声，没再说什么。
陈正的突然出现，让原本喧闹的卡座顿时安静下来。
当年纪渺和他的那点事，细枝末节无人知晓，但他们分手并非什么秘密。
今天是纪渺的接风宴，陈正这个前男友出现，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很多人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反倒是两位主角，表现自然得多。
纪渺连一眼都没往陈正身上瞟，当他不存在。
而陈正一出现，和几个高中同学打了招呼后就坐在了一边。
罗励给他拿来了酒，两人边喝酒边低声交谈。
观察了一阵，发现这两人就跟没事人似地，大家也就不再有顾虑。继续喝酒聊天，场面又再次热闹起来。
纪渺这边永远是最热闹的。
有人说会看手相，纪渺大方地摊开手掌给对方看。对方怕碰坏似地捧着纪渺的手，从她的事业线说到爱情线。
这人嘴皮子功夫一溜，纪渺不断被逗笑，眼花都笑出来了。
长翘羽翼沾湿一片，黑漆漆的大眼睛里缀满了星子，小虎牙若隐若现，看得人眼和心里都是一热。
有人酸溜溜地说，坐在纪渺身边的是某家小开。圈子里出了名的情场老手，能说会道，专会逗女孩子开心。就算是纪渺，恐怕也难以抵御他的攻势。
果然，就看见两人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挨得很近。两副肩膀抵着，纪渺的长发落在对方肩膀上……
“唉唉唉，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陆宇飞不给面子地踹了对方一脚。
对方也不生气，尴尬地收回正要揽上纪渺腰的手，拍了两下裤脚，拿起酒杯和陆宇飞碰了一杯。
这人屁股一挪开，马上又有人坐到纪渺身边。
纪渺已经数不清今天到底加了多少人微信了，她随意划拉两下好友列表，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列表里一长串的小红点，看得她心烦。
她谁的消息都没回，把手机装回包包，对着厕所间里的洗漱镜补妆。
补好唇膏，又理了理头发，纪渺拉开厕所间的门。
抬头瞥见走道上某道身影，脚步定在了原地。
那人也看见她了，侧过头，目光直直地朝她望过来。
走道尽头是厕所间，另一头则是酒吧内场。
热闹喧嚣被隔绝掉了一些。
他们站在走道两端，隔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
在七年的时光尽头，沉默地看着对方。
第68章 不认识
眼前的人, 肩背比七年前更宽阔挺直，五官也更立体深邃。
整个人成熟、稳重，压迫感十足。
气质倒是还和过去一样清冷。
他应该是直接从律所过来的, 身上仍然穿着笔挺的西服正装。
刻板沉闷的穿着，在他身上无处不透着禁欲斯文。
怪不得齐愿把他夸上天, 京圈的贵太小姐们对他追着不放了，他确实有这个资本。
纪渺无视陈正的目光，大大方方地将他从头到脚观摩了一遍。
末了，她收回视线，在他的注视中, 一步步走近。
七八秒的时间, 纪渺就走到了陈正身边。她没有停下脚步，目不斜视地与他擦肩而过。
穿过走道，消失在热闹中。
直到纪渺离开了很久，陈正依然站在原地。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她经过自己身边时那半秒的时间差，只够他的手背触到飞扬在空中的一缕发丝。
幽暗的走道里，陈正背靠在玻璃墙上, 一点点抬起手, 贴向自己的脸……
纪渺刚回到卡座就被罗励拦住，他指着两个卡座问她：“纪渺你说, 你选京大附中战队还是京圈富二代战队？”
纪渺偏头看向陆宇飞的方向。
陆宇飞笑着说：“他们要玩骰子, 组了两个队，人数正好对半开，你是多出来的一个。”
纪渺：“我不会。”
“不玩那些乱七八糟的，就玩比大小。一个骰子, 一点最小, 六点最大。简单吧？”
难倒是不难, 只是……
陆宇飞知道她担心什么，“我们输了喝酒，你喝可乐。”
“纪渺，作为当年高考最大的黑马，京大附中永远以你为荣！”
陆宇飞比罗励更大声，“渺渺，咱们可说好了这辈子一起当颓废败家富二代的！”
纪渺被他们逗笑，但她没什么兴趣加入任何一个战队。
现在正是酒吧最热闹欢腾的时候，巨大的舞池里人声鼎沸。音浪声，嘶吼声，周围卡座的喧闹声，吵得纪渺脑仁疼。
她毕竟还没完全倒好时差，精神头不足，脸上露出疲惫神色，“宇飞，我……”
瞥到从厕所间方向过来的某道身影，纪渺突然停住话头。
“什么？”陆宇飞问。
纪渺收回视线，脸上露出过分灿烂的笑容，意有所指道：“这不是一边一个，人数正好吗？”
纪渺话音刚落，陆宇飞和罗励就看到走回卡座的陈正。
两人对视一眼，什么话都还没说，就听纪渺又说：“可乐？当我未成年啊？陆宇飞，把你存在这儿的好东西统统拿出来。”
“……”
大话放出去后的纪渺，低头看着摆满了一整个长条桌面的酒杯。
罗励他们玩得很大。最外面一圈是啤酒，往里依次是红酒，威士忌和伏特加。
最后一杯特调，据说加了很多难以想象的东西……
纪渺眉心微蹙，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车轮战，输的队换人，直到输完最后一个人。
输的队伍罗励他们准备了“惊喜”。
纪渺伸手想去拿自己那杯可乐，手腕却被陆宇飞抓住，同时在她手里塞了个骰盒。
陆宇飞朝她挑了下眉，“渺渺你代表富二代队第一个出战。”
纪渺：“……”
陈正回到原位坐下不久，身边的人低声和他说了几句话。
他目光扫过桌上各种颜色的酒杯，最后落在陆宇飞身侧，手上拿着骰盒的人身上。
纪渺的酒量，一杯啤酒就挂了。
她的运气还极差，玩这种纯靠运气的游戏，就没赢过……
知道纪渺酒量差的人多了去了，可她喝醉了的模样却没几个人见过。
是媚眼如丝的勾人，还是疯闹无度的缠人，哪怕喝醉了只会冲着人傻笑，对于在座的男人们来说，那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原本喝酒助兴的小游戏，突然就变了味儿。
京圈那几个稀罕纪渺稀罕得厉害的少爷，献殷勤的机会到了，纷纷表示纪渺输了他们喝。
纪渺抓着骰盒，倒是没什么负担，随意晃了两下后轻轻放在桌面上。
她正要揭开，被陆宇飞用一根手指压住。
陆宇飞扫了眼卡座里的人，“先说好，你们派谁？”
话虽是问的罗励，眼睛却看向另一个人。
陆宇飞的指向太过明显，卡座里一时鸦雀无声，唯有舞池里动感的音乐声不绝于耳。
罗励正要自告奋勇，眼角余光瞥见有人站起身。
陈正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走到酒桌前，将另一只骰盒拿在手里。
他目光从始至终落在纪渺脸上，也没摇晃，直接把骰盒放在桌上，甚至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打开。
骰盒里的骰子，只要不晃它，初始状态都是“一点”。
不等纪渺打开骰盒，陈正干脆利落地拿起手边的酒杯，将一杯啤酒喝完。
按照游戏规则，陈正输了就该换下一个人。
但他站在原地没动，也没人敢上去替他。
明里暗里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
纪渺像是全然不在意，在陈正喝完一杯后，重新拿起骰盒，象征性地摇了两下放回桌上。
这回陈正连骰盒都没碰，维持着“一点”，伸手拿过红酒杯。
陈正喝到伏特加时，罗励忍不住想要劝，被陆宇飞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数不清玩了几轮。
到后来纪渺懒劲儿发作，连摇两下都懒。直接把骰盒往前一推，甭管摇到什么点，哪怕也是一点，陈正也照样拿起酒杯喝。
陈正面无表情，一杯接一杯，桌上的酒杯很快就空了一半。
除了脸色有些发白，他看上去没什么异样。
纪渺打了个哈欠，将骰盒往边上一推，“不玩了，没意思。”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啊！”陆宇飞拉住她，抬了点下巴，示意那杯特调，“这不是还有大奖没开呢吗？”
“飞哥，算了吧，大神他……”
“玩不起啊？”
“就是，刚才不是还挺会耍帅的吗！”
“喝啊！继续喝！”
“够了吧，这都喝了不少了。”
……
京圈那些少爷，有早就看不顺眼陈正，想趁此机会报复的。也有怕得罪他，在一旁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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