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热门的那一首是同名主打歌。
苏弥点开歌曲介绍,看到专辑的概念:与17岁的自己超时空对话。
继续往下,点开主打歌。
弹出来付款页面。
苏弥:“……”
?
怎么还要钱?
花钱是不可能给他花钱的。
手机被她气馁地往床上一抛,苏弥跟着倒头躺下。
天花板的水晶灯已经有些年头了,褪去一层夺目的色泽,光亮变得柔软,盯着看也不会太伤眼。旧物总能让人觉得和蔼。
她在这静谧的光下想起一些往事。
不知道韩舟会怎么回忆十七岁,但苏弥至今想来,那是她最傻气最单纯的年纪。
单纯是个褒义词,但又可以和好骗画等号,显得并不那么睿智。
苏弥的确不是个睿智的人,如果她能早一点清醒,能再精明一些,就不会为了韩舟背井离乡去那么远的城市上学。
家里人早安排她出国。
但是苏弥想留在国内参加艺考,一方面就是因为韩舟的志愿学校是南城音乐学院。
高三的冬天,她以一个人出国会很孤单为由拒绝了父母的好意铺路,选择跟韩舟一起参加艺考。
她甚至考虑到他的经济条件,愿意陪他一起坐火车。
然而苏弥进了站后却迟迟没有见到韩舟,直到列车出发,她没有等到他一句解释。
到了晚上,苏弥辗转难安,百般揣测,终于等来了他的一条短信:不好意思啊苏弥,我妈妈今天突发心脏病,我送她去医院,一直到现在才忙完。你有没有去考试?
这个理由听起来是可以原谅的,苏弥总算松下一口气,回道:我已经在南城了。
韩舟回:没有耽误你的事就好,希望你能考出好成绩。
她又问他母亲的病情。
她一路的郁结跟痛楚就这样轻飘飘地消失在了字里行间之中。
因为他母亲的健康受到威胁,她仁慈地没有丢出责备,还反过来好言安慰,让他们好好休息。
南方的雨很凉,酒店的被子很薄,夜晚像一个无底洞,吸进去她所有的积极情绪。
那就是她一败涂地的17 winter。
灯光让眼睛变得眩晕。
想到这里,苏弥对韩舟的想法突然没有那么好奇了。
她如今能够掂量出来,他的回忆里,她究竟占据几分重量。
可能是羽毛,可能是尘埃。但一定重不过他手里的前途。
笃笃。
笃笃。
敲门声传来。
“宝贝,还没睡呢?”叶欣蓝将门推开小缝,观察一番,猫着腰进来。
苏弥坐起来,“你找我有事?”
叶欣蓝进来,在她身侧坐下:“今天去见丁总了?”
苏弥说:“没有见到,只见到了他的小侄女。”
“楚楚啊?跟她打招呼了没?”
妈妈还不知道因为一些破事,他们的关系变得不再那么单纯,但过了报喜不报忧的年纪,苏弥只莞尔一笑,点点头:“嗯。”
叶欣蓝把手里的平板打开,给苏弥递过来。
苏弥看着上面一张穿工字背心的猛男照,愣了愣。
“妈,你这是……”
“这个是华克董事长的儿子。”叶欣蓝一边说,一边把肌肉猛男的撸铁照放大,“你看合不合你口味?”
苏弥:“………………你是怎么想的呢?”
叶欣蓝很会看她脸色,知道这是不喜欢的意思,立刻翻到下一张,“这个是才力集团的副总,看起来气质不错,我见过本人,挺有礼貌的。就是年纪比你大的多了点,但也没过三十。年轻有为,我比较喜欢这个小伙子。”
苏弥看着照片上头大身体小、长了一副精明脸的男人,扶额。
“下一个,这个是——”
“妈妈。”苏弥按住妈妈滑动照片的手,无奈说,“我非得和这些人结婚不可吗?”
叶欣蓝能理解女儿的不满,她摇了摇头,意味深长说:“这里都是和我们家最登对的家庭,不按条件一个一个筛的话,妈妈怕你再走错一次路。”
苏弥沉默。
她知道爸爸妈妈一直对韩舟有些微意见,但他们从没拿心里想法给过苏弥压力。
做父母的大都不愿意让女儿下嫁,所谓“扶贫”,她从前觉得这是偏见,后来经历了、体验了,才慢慢懂得父母的良苦用心。
苏弥虚着视线看着妈妈手里的电子设备。
叶欣蓝说:“你不愿意看,那就先好好休息吧。妈妈不难为你。”
说着,平板被退回到主屏幕页面。
苏弥瞥见屏保上恍如隔世的一张照片,忽的定睛凑过去。
“我的天,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你怎么还有呢?”
照片居然是她和谢潇言的合影。
在南城火车站门口的广场,隆冬时节,身后是流动匆忙的人影,谢潇言穿着三中的冬季校服,身长而挺拔,天太冷,他的笑意显得苍白干涩,嘴角的弧很浅,溢出痞气,姿态能看出散漫不拘的气性,有种万事不过心的拽。
苏弥站在他的身侧,隔一拳距离,她绞着手指,立得规规矩矩,努力在挤出一个笑容,但并不快乐。
叶欣蓝说:“你和小言的照片呀,忘记啦?你艺考的时候,人家陪你去考试。大冬天,来来回回不容易的。”
“……”
经过母亲的点拨,以及照片对她的边缘记忆进行唤醒,苏弥又记起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
那日她进了站,找到位置坐下,想用睡眠来熬这漫长的五个小时,但对面的大叔在打呼,吵得她睡不着,苏弥索性拿出书来读。面对面式的座位,桌子隔开两边世界。
她沉默地阅读,满脑子在想,韩舟为什么没有来?
就这么心不在焉地看了几行字,很快,一个步调冒失的人闯进余光里,搅乱她的思绪。
车子出发还没几分钟,少年背着书包在火车的过道之间快速地穿梭,像在找人。
直到看见扎着马尾、长得清清灵灵的女孩,端坐在窗前读书。
谢潇言松一口气,他走过来,看向苏弥对面刚刚睡醒的大叔。
“换个位置。”
大叔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你谁啊?”
手里夹着几张红票子,合并了一张车票,一起递过去。他重复一遍:“换个位置。”
“欸,好的好的。”
大叔兴奋地领了钱,提着行李就撤了。
谢潇言坐下来,倚在靠背上,坐得姿态闲散。可能是刚才跑得太急,还在重重地呼吸,苏弥没有抬眼,却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他穿的还是校服,可见是刚从学校出来。
没有多问什么,苏弥情绪低落,对来人视而不见。
谢潇言先开口:“他怎么没来?”
她淡淡答:“不知道,或许是家里出事。”
苏弥说完,稍稍抬起眼,看向他苍白的颊,他凌厉的一双眸正在对她审视与判断。她问:“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想了想,笑一下说:“听说南城的小笼包很好吃,去尝尝。正好平时也没人一块儿去,组个队。”
苏弥疲于去思索他蹩脚的理由,就当了真。
少顷,她又为自己的自尊辩解:“你不用觉得我可怜,不管他来不来我都会全力以赴,这是我的前途,就算一个人也会走下去。”
他没说话,平静看着她。
很快发现出端倪,摆在桌上的书画满五线谱,谢潇言看不懂,但他觉得,再难啃的书也不至于看这么久都不翻页。
她心里有事。
“无不无聊?”他突然问。
苏弥是耐得住性子的,谢潇言不行,没坐一会儿,他提议说:“找点东西玩玩。”
而后偏过头去,目光锁定乘务员的购物车。
他买来一副扑克。
“两个人怎么玩?小猫钓鱼吗?”虽然这么说,苏弥还是把书收起,给他们的消遣提供位置。
他在脑子里搜索了一番,问她:“盖棉被会不会?”
一个练反应的小游戏。口中说出来的数字如果和抽到的牌一样,就拍一下桌子。
谁更敏捷呢?答案显而易见。
苏弥每次动作都慢半拍,手掌叠在他的手背上。谢潇言的手都被她拍红。
被惹怒的还是苏弥,第八次惨败后,她气急败坏说:“你就不能让一让我!”
他笑得灿烂又狡猾。
苏弥伸手佯装要抽他,被谢潇言擒住手腕,他哄着说:“好好好,让你赢,让你全都赢回来,行不行?”
然而,被.操作出来的胜局也没有意思。
牌玩够了,苏弥意兴阑珊地托起下巴,跟他赌气。吵吵闹闹、别别扭扭的车厢,好歹不再那么孤单失意。
……
叶欣蓝见她笑意微澜:“怎么样,想起来没?”
“想起来了,”苏弥说,“是我提出想在这里拍照纪念,让一个过路的阿姨拍的。”
她看着年代ʝƨɢℓℓ久远的合照,心中泛起一点暖意。
其实,17岁的冬天也没有那么一败涂地。
虽然没有韩舟,但还有爱护着她的朋友。
苏弥稀里糊涂地想,如果一定要找个人结婚,那还不如是谢潇言。
-
翌日一早,苏弥用完餐,坐在桌前喝牛奶,思前想后,斟酌许久,她给谢潇言打了个电话。
那时九点,他的时差应该已经很顺利地倒了过来,于是电话被很快接通,对方声音挺慵懒的,也让人判断不出是不是没有睡醒,开口沉沉地讲了句:“Hello?”
苏弥开口寒暄:“早啊,你在干什么?”
听见她的声音,他有点意外地顿了下,声线含笑:“刚洗完澡,穿衣服。”
“……”
半晌,她“嗯”了一声。
准备好的台词突然刹住车。
苏弥在酝酿这通电话该从何说起。
谢潇言等了会儿没听她吭声,语气幽幽:“一般来说呢,有女孩儿一大清早给我打电话,多半是梦见我了。”
“……”
他压低声音,不怀好意问:“梦见我什么了,苏女士?”
苏弥对他的臭屁行为翻一个大白眼:“……你是在没话找话吗?”
谢潇言笑起来,同时他那边传来外套拉链的声音,很快听见他问:“说吧,什么事?”
苏弥说的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退了田家的婚啊?”
“嗯?”有点意外的上扬语调,略一沉吟,他说,“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
“就因为这个吗?”
谢潇言沉默了一下,故作幽深道:“你确定你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有什么不能说?为什么卖关子。”苏弥很容易被他欠欠的语气惹毛,她正在竭力镇定。
谢潇言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停了,像是穿衣服的动作停下来了,闲庭信步的脚步声也停了,一阵安静终于给她一种要正经谈事的错觉,他说:“因为——我不是处男了,人家不要我。”
“……??”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都不干净了,还能去祸害别的姑娘?”
苏弥大为震撼,脸上一时间热浪滚滚,蹭一下站起来:“你在说什么?”
他还在气定神闲地笑:“你知不知道,男人的第一次有多重要?”
“……”
“苏小早,话说回来。你睡了我的事,好像到现在也没给我个解释吧。”
苏弥在屋里兜圈,握着手机像是抓了个烫手山芋,丢也不是,听下去也不是。
但餐厅里实在太过安静,于是把手机拿再远也能听见他那声戏谑的:“也不能我一直不提,你就当没发生过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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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上门提亲◎
苏弥是个不经逗的。
几乎能看到她瞪大眼睛,屏气凝神的惊骇模样,谢潇言勾起唇角,迈步往楼下走,餐桌上有阿姨为他准备好的早餐。他晨跑完没有太大食欲,捡起碗中一只姜饼小人,掰掉脑袋,放进嘴巴,慢条斯理地咀嚼。
他一抬头,看见候在外面的车。
“你、你在寻我开心?”安静一阵,电话那端谨慎的声音颤巍巍传过来。
他憋不住的笑显得过分猖狂。
苏弥一秒被激怒:“谢潇言!”
“嗯?”
她默了默,牙关咬得紧,说话声音却还是轻轻柔柔:“好讨厌你。”
谢潇言将旁边没有拆封的饼干礼盒提起,往外面走。
宾利停在落羽公馆门口。
谢潇言坐在副驾,将礼盒搁在陈柏丛的腿上,慢慢悠悠对电话说:“说两句就急眼了?”
“……因为你过分。”
“哪里过分?你知不知道,我为此承受了多少心理创伤?”
苏弥说:“是呢,我还以为你好伤心,被我伤害。其实根本就没有,你活色生香得很,你死猪不怕开水烫,我就是多余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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