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不熟的人过生日,纯属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听他解释完,苏弥的蜡烛也插好了:“过去就过去了,以后会好的——来许愿吧!”
说着,她关掉灯。
谢潇言应了一声,在摇曳的烛火里,他闭了眼,虔诚许下愿望。
十秒后,跳动的烛被吹灭,灯光再度亮起。
苏弥口中“噔噔噔!”的提示音,令谢潇言抬起头看她,而她坐在桌子对面,拎着一张纸:“快看!好不好看?”
她手里拎着是,他的那幅画作,画上的她穿着婚纱,低头看捧花。
那是六年前,出自他之手。
而她的另一边,是穿着西服、扎着小领结的谢潇言。他笑得很和煦,甚至还被画出了几分拽拽的、混不吝的气质。画是很简单干净的黑白色调,被她寥寥几笔勾勒,变成了一副生动而温暖的结婚照。
“怎么可能不准备礼物啊,不过就是这个没那么值钱罢了,但我也画了好多好多遍,练废了几十张草稿纸才敢往上画的,我真是没有美术细胞,特别怕破坏掉这幅画的美感,不过这样看是不是还不错?”
她说着,又垂下眼,满意地自我欣赏一番。
过好半晌,谢潇言才用一个轻声的“嗯”盖过喉咙里那一阵哽咽。
——怎么会有人跑到他的心里,偷听到他的心愿呢?
怎么会有一睁开眼,愿望就得到满足的寿星啊?
这样天大的好事,怎么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咦,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我画的难看啊?”苏弥稍显忐忑地蹙起眉。
他抿唇笑着,摇一摇头,“怎么可能。”
苏弥放下画纸,十分郑重地和他商议:“到现在,结婚也快一周年了,我们办一场婚礼吧,好不好?”
漫长的沉默过后,他问:“可以吗?”
她走到他身边,俯身亲他脸颊,笑得温柔:“不要做骑士了,谢潇言,做我的王子。”
他闭着眼,等那阵翻涌的情绪过去。少顷,点了点头:“好。”
苏弥又指着那幅画:“说真的,你这个审美也太差劲了。这个领子也太随意了,你到底有没有用心画啊,还有这个袖子,土得掉渣。”
谢潇言挑眉:“你要不要看看是哪一年画的?”
“我不管,我命你亲自给我设计一套……不对,不能只有一套,还有迎宾的,敬酒的,秀禾服什么什么的。忙死你!”
他眼神宠溺地看着她,故作苦恼地苦笑一声:“这么多呢?”
而后按了按眉心:“怪烦的。”
苏弥笑着亲他脸:“就烦你,就烦你……”
而后她被揽住腰、被封住喋喋不休的唇。
-
入了冬,岭文正在开发几个新项目,谢潇言这段时间在公司忙得抽不开身,在办公室里、会议室里,隔着厚重而冰冷的玻璃,看外边伶仃的冬雪飘落,继而泛滥,堆成白茫茫的一片。
他有时候看着看着就会失了神。
婚礼那边的事情他也得安排,苏弥嘴上揶揄他,实则她分担了很多工作,谢潇言不想让她太累,但苏弥理由充分,怕他审美跟不上,因此和婚礼设计工作相关的,那些边边角角、细枝末节的东西,还得她去一一盯梢。她也学会用他拐弯抹角的方式,替他化解一些辛劳,付出一点体贴。
在这样的忙碌里,迎来了隆冬。
办公室里,光影沉着。谢潇言抬头看幕布上正在投屏的动画,是从梵城的工作室发来的样片:《公主的丛林》。
这是他从上大学时起就在制作的动画电影,本来这项工作在去年冬天就该完成,只不过因为谢潇言突然回国,所以手边的计划就这么没头没尾地搁置了。
人生的变故总是突如其来,这没办法,他人不在梵城,动画设计的工作进行得磕磕绊绊,不能停滞,只能请他人代劳。最终,在同行的倾情协助之下,一群人慢吞吞地拖着进度,总算迎来一点曙光。
写脚本的同学叫Bruce,皮克斯动画的狂热爱好者,是谢潇言找的第一个合作对象。
此时,谢潇言坐在燕城的办公室里,他看着屏幕上排列出来的工作名单,忽而想起在最开始的时候,Bruce说起他:“你看起来不像是喜欢动画片的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谢潇言坦白道:“因为在我的身边,有人只喜欢看动画片,我想拍给她看一看。”
Bruce:“怎么会有人只看动画,是小孩子吗?”
“不是,”他淡淡笑着,说,“是陪我长大的人。”
是为了这一个人,他拿起画笔,从儿时坚持到今天,数不清又是多少年。
公主的名字叫Su。
谢潇言给了她会出现在一个女孩身上的最好的品格,至纯至善,勇敢坚定。
是陪他长大的人,也是要共度一生的人。
陈柏丛推门进来送文件。
谢潇言坐在沙发里,手里捏着一个动画的人物周边。他不吝啬地举起来给陈柏丛看:“18岁的她,漂亮吗?”
陈柏丛看了看站在他手心、小巧灵动的动画小人,她黑发长裙,笑得眉眼清澈,他惊喜道:“真可爱,我们太太上学的时候肯定很受欢迎——老大是不是情敌众多?”
谢潇言说:“是有那么一些吧。”
想了一想,他又补充:“不过呢,以我的武力值,对付这些人不成问题,构不成威胁,懂?”
陈柏丛:“就是不动用武力,也没人能跟咱们谢总年轻时候比啊。”
谢潇言被他哄高兴,眉毛扬起:“那是自然,我年轻的时候可是无人能敌的校草。”
他大言不惭地自吹起来,捏着小人,饶有兴趣地把玩着。
少顷,裤兜里的手机在震动。
是苏弥打来的电话。
她开门见山说:“黎映寒说他是红娘,要我们请他吃饭。”
谢潇言想笑:“请他吃饭?给他脸了。”
“你不想去呀?那我回掉他了?”
“你就回他,红娘也轮得到你来当?好好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苏弥哈哈一笑:“你这个语气,他肯定知道是你回的了啊。”
“随意。”
谢潇言也笑着,懒洋洋地应了声。瞄向窗外的落雪,即便室内有暖风在灌过来,但十二月的氛围总让人抑制不住觉得严寒,又喃喃说,“谁约我都不想去,我现在只想回家。”
苏弥微微一笑:“好啊,那就回来吃吧,我最近在研究榴莲千层和海盐泡芙怎么做。”
家ʝƨɢℓℓ里的她闻言,没有犹豫、去穿上大衣。而后走到电梯口,苏弥按了按旋钮,发觉红色的灯光一直在闪。
她郁闷地皱了下眉,随后没再逗留,裹紧衣服往外走:“正好我现在没什么事,你在那等着我,我把车热一下,然后去接你回家,好不好?”
屋外的雪已经积得很厚了,她于心不忍地踩进软绵绵的雪里。脚底下发出嘎吱嘎吱的碎裂声音,苏弥戴起帽子和耳罩,风仍然一刻不停把那些干净的雪往她的脸上吹。
除了有点冷,苏弥没那么讨厌这样的天气,她仰起头,看向暗弱的夜空里雪色的弧光。
听见他在耳畔宁静温和的回答:“好。”
走向地库的路上,没有多余的话要说,但谁都没有挂掉电话。苏弥一边走一边和他絮叨:“谢潇言,我刚才发现家里电梯的按钮不太灵了,你赶紧找人来修一修啊,还有我还没问你,你今晚想吃什么?可以让阿姨现在就准备了——什么啊,别吃西餐了,你真的不觉得那些肉嚼起来一点都不香吗?——我呀,我想吃火锅呢,嘿嘿。那今天我们吃火锅,下次我再陪你吃你想吃的。好呢,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第74章
◎撑腰◎
Su的手办归了苏弥。
她爱不释手地看来看去:“这个是我呀?真的是我吗?”
谢潇言笑得浅淡,平静地打量她的神色:“不像?”
火锅在沸,烟气里填满鸡汤的香,让人食欲被扩充,苏弥嚼着一块腊肉,揪着眉毛问:“我那个时候的头发没有这么长吧?”
“有啊。”他斩钉截铁,“你去看看毕业照是不是。”
比苏弥更了解她自己的是谢潇言。
她深信不疑,又高兴地说:“谢谢,等上映了我们一起去看。”
“好,”谢潇言想了一想,“还有冥王星。”
苏弥说:“对对,我们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呢。”
她把手办收起来,说:“不着急,反正我们有很多的时间。”
他笑着:“嗯。”
说到毕业照,上一回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看看他妈妈的照片。苏弥重新把他那一沓相簿翻了出来,趴在桌前翻到大半夜。
谢潇言的妈妈叫Fiona,混血儿。她有一个中文名,叫梁雪朦。谢潇言没有乱说,他的长相八成随母亲。
他坐在她身侧,长桌上点着一盏昏黄的灯,两人垂眸看相册,苏弥看一眼他妈妈的照片,就抬头对比一下他的五官。谢潇言陪着她安静地翻看,苏弥摸摸他的鼻梁:“我看出来了,你的鼻子像你爸爸,眼睛像妈妈。”
她又不服气地想:“怎么会有人这么恰到好处地遗传爸妈的优点啊,我感觉上天真的眷顾你,给你捏了这么一张狐狸精的脸。”
谢潇言不以为然说:“长相怎么,除了给人看还能有什么用?”
“当然是用来勾引女孩子啊,”苏弥看着他被暖融融的灯光削弱了锋芒的眉眼,对视的时候,想到从前做作业,他给她讲题时,两人就是维持着现在这样的姿态。她一直都知道谢潇言是迷人的,但苏弥没有非常在意他迷人的那些方面,比起观察她的朋友,她的作业重要太多。
直到眼下,细细欣赏一番,她才姗姗来迟地问一句:“你老实说,以前是不是超级多的人暗恋你。”
谢潇言:“明恋的我都数不过来,还管暗恋的?”
“咦,狂死了。”
“实话实说。”
苏弥收回视线,好笑地想,这人真是拽得天衣无缝,说的话也是没毛病。
Fiona留下的照片不算多,三两页就翻完了。最后一页是她和谢崇安的婚纱照,可惜时过境迁,当年无论多美好,收场的时候都不算好看。
“你爸爸年轻的时候也挺帅的。”
谢潇言撑着额头,懒懒地说:“早说了,一家都是颜霸,除了谢烺。”
苏弥笑起来:“弟弟也帅的啊,唱歌也很有魅力啊。”
谢潇言斜睨着她,没吭声地挑了下眉,那冷淡的眼神里写着势在必得的危险信号:就冲你这句话,早晚把他毒哑。
“对了,丁起还给他弄了个奖杯,你知不知道?”
谢潇言笑:“知道,已经来我这儿嘚瑟了好几轮了。”
苏弥点点头。
大概就像他到处炫耀自己的戒指,《夏日歌谣》给谢烺颁的那座水晶杯也被他群发给诸位好友,看起来就是在别的方面没什么建树的小孩,拿个专业上面也不怎么专业的奖,就开心死了。
苏弥说:“你没骂他吧?”
谢潇言:“怎么会,我祝他早日称霸全球。”
“……”
苏弥想起什么:“对了,他前两天来问我能不能给我们当伴郎,还挑了几套西服给我看。”
谢潇言:“也问你了?”
“对的。”
“你跟他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让他多求求老天爷,看我考不考虑给他一个机会。”
苏弥都看不下去说:“你干嘛老欺负人家啊。”
“我欺负他了?”谢潇言说,“明明是他太膜拜我,成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转,吵死了。我这个人呢,就是脾气太好,忍了这么多年也没让他满地找牙。”
听他这么一说,苏弥恍惚记起小的时候,谢烺屁颠屁颠地围着他哥哥转悠的样子,他喜欢扯谢潇言的裤脚,谢潇言皱着眉说烦死了,裤子都快被你拽下来了。但他这个人呢,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就算嘴上骂两句,也没忍心把他踹开。
苏弥对同伴的关爱总是雨露均沾的。
她教训完黎映寒,也能反过来教育谢潇言:不要对弟弟这样,他很乖的,你看他笑起来多可爱啊。
谢潇言闻言看一眼谢烺,可爱毛线!笑得他想翻白眼。
看在她的面子上,他忍住了。
“对谁都这么体贴,是不是?”床上,谢潇言揉着她的腰,质问,“怪我自己咯,瞎自作多情。”
还觉得他是特别的。
苏弥说:“我是正义的使徒,路见不平而已。从来都很讨厌恶霸什么的,所以——”
见她不说,他警觉地挑眉:“所以什么?”
“所以最开始我才那么抗拒跟你结婚啊,你这种混球跟我八字不合,讨厌的要死。”
“讨厌?”谢潇言的手从她的衣摆下沿探进去,擒住苏弥的腰,淡笑说,“怎么八字不合了?我怎么觉得哪哪儿都合。”
苏弥:“……”
看着他晦暗下来的眸色,她攥住他的手腕:“不行,亲戚来了。”
“真来了还是不想要?”
苏弥说:“当然是真来了啊,不想要我就说了,骗你干嘛?”
谢潇言淡淡笑着,低头看她。
苏弥是待人真诚的人,除了某些被调戏到苦不堪言的时刻会略微扭捏,她的心总是坦荡的。真诚善良,这些说起来容易又基础的品质,真落到细节处,未必都能人人严谨遵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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