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蹭的一声站起来。
“龙玺怎么办?!”
“万一真有人图谋不轨,想办法控制了原本你那具身体,拿着龙玺为非作歹怎么办?毕竟灵魂和原本的身体不匹配,说不定龙玺的印章就没有用!”
林知意看她的眼神里有些赞许,“这倒是不用白姑娘担心了,毕竟皇兄在宫里就先行一步将龙玺一并带了出来。”
林知默掏出藏于广袖中的那只木匣。
“但我把那张桌子拆了。”他面无表情地强调。
御书房那张桌子是相当让专门的工匠打造,当然价值不菲,不过因为是自家人因为紧急情况拆的,所以林知意手一挥当场表示——“没事!回头再做个更好的!”。
第45章
“知默,你可知陛下怎地就染上了风寒?”
就算在御道上大长公主也是脚步匆匆,哪怕是林知默也必须大步迈开步伐才能跟上她的速度,在她身后的婢女们更是几乎要不顾仪态地小跑起来,才能不在这位地位同样尊贵的人身后落得太远。
原本她昨日就想进宫来探望,但被陛下身边的大伴刘圩拦下,说是陛下觉得他这次病气太重,怕过给大长公主。
但想到她一向身体健康的小侄子居然病到无法见人,从小那孩子与林知默几乎都是她带大的,哪里还顾得上过不过病气这件事,今天直接把两个孩子丢给了驸马,不管怎么说也要进宫来探望。
林知默对此含糊应对。
“他并未和我详说。”
“那孩子想什么呢,怎么什么都要自己抗!”
阳舞大长公主面露担忧,脚步愈发加快。
几分钟后站在甘露寺门前的刘圩一见那个穿着华衣的人就开始头疼。
阳舞大长公主一来就必定是要进去的,可现在陛下连他也不让进,只请了国师进去,说是商谈要事。
那他现在就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他站在门口,脸上满是为难:“给大长公主,宁王殿下请安。”
他身后一众乌压压的宫人也跟着一起请安。
大长公主几乎是一路小跑到甘露寺前,来不及歇一歇,她第一句话就是:
“御医怎么说?”
这个问题一出来,苦瓜脸的可就不只是刘圩一人。
站在檐下走廊处的几位御医相互乎看看,各个都知道面对大长公主,答不好这个问题绝对要被重罚,于是互相沉默地看看彼此,每个人都把头低地快压进土里去了。
然而在大长公主越来越恼火的目光中,还是有一位年纪不大的御医被推出来,用颤颤巍巍的语调小心说道:“今日陛下还没有召我们进去诊脉。”
“什么?!”她的声音瞬间就提了上去:“陛下不注意身体,你们就由着他胡来吗?”
这话把一众人都吓得脸色苍白,纷纷跪倒在地直呼“大长公主息怒”。
林知默开口说道:“姑母。”
大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冬日的寒风暂时压住她心底的怒火,她朝周围环视一周,语气里还是带着呛人的火星。
“皇后呢?陛下龙体不适,她竟也不来?到底是长孙家的姑娘,与她父亲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见大长公主开始冲着并不在场的皇后发火,其他人不约而同地把头压得更低了点,生怕自己抬起来的角度略高就直接成了这位的出气筒。
林知默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知晓她是气急攻心,此时说话便开始不想太多。
长孙寒江乃是当世大儒,门下学生无数,不少都考取功名后入朝为官,自打这位成为阁老后,膝下唯一嫡女又成了一国之母,可谓是位极人臣、富贵加身。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满足,去年战死将士家属抚恤克扣,上半年的春闱送礼舞弊,以及最近巴蜀盐价飙升这些事情背后似乎都有那位看着仙风道骨的长孙阁老身影,也难怪朝中有人将他与其门下弟子、关系密切的朋友称为长孙一派。
若不是他与本家关系太差,恐怕这朝中还有不少文官要姓长孙。
他拉住阳舞大长公主的手腕,语气冷静地对她说道:
“姑母,现在还是应当看看陛下情况,就算是怕过上病气,不如在我们与陛下之间摆上屏风,让我们说上两句,知晓陛下安然无恙也是好的。”
大长公主又狠狠看了椒房殿那边一眼,立马回过头对跪了满地的人说道:“都干什么吃的!快去!”
为首的刘圩吓得一哆嗦,满脸泛着苦,但眼见这位又要发飙,哪里敢不应,只连连说道:“您别急您别急,奴这就先和陛下知会一声您来了。”
只是还没等他从落了薄雪的地面上爬起来,甘露殿的正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是位七八岁的小童,见到门前跪的一地人,脸上也没有惊讶,只是让出位置后朝大长公主先行了道礼。
随后从门内出来的是一位谪仙似的男子,白衣做画,泼墨为鹤,乌发黑瞳,手持浮尘。
“大长公主。”他语气清冷:“宁王殿下。”
“两位日安。”
“陛下病情已逐渐好转,方才也在里面听到声音,正打算请两位进去。”
大长公主一愣:“国师?”
“国师。”林知默抚了一下自己胸口衣服的褶皱,抬手行礼。
眼前这位就是大梁的国师,传闻他精通天地一切,常住玄天宫,除去主持新年祭拜等重大之事,基本不会离开居所,不想今日竟在这里遇见。
对方微微点头:“不打扰几位相聚,我先行回玄天宫。”说罢携小童离开。
林知默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再度抚了一下胸口的衣领。
随后他看向眼前其他宫人:“都起来吧。”
有国师与宁王解围,其他人这才松了口气,纷纷行动起来,不过多时就搬进一展屏风放进甘露殿。
刘圩亲力亲为保证一切没问题,这才迎上来,殷切道:“大长公主,宁王,这边请。”
甘露殿内燃着地龙,进门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
大长公主的眉头又皱起来,眼里全是货真价实的担心:“陛下!身体可还碍事?我命人带了老参来,对滋补身体是最好不过的。”
虽然她此时还坐在椅上,人已经恨不得要飞过去看看情况。
林知默坐在姑母旁边,将手搭在椅边,道:“陛下今日不宜劳神。”
屏风那头先是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随后才是林知意的嗓音响起。
“朕身体已经好上许多,倒是皇兄和姑母今日也要小心,到时候可莫要大家一起染了风寒,都去不成新年祭拜。”
他说着又咳嗽几声,简直和平日里的林知意语气一模一样。
“我和你皇兄身体都好的很!”大长公主道:“反倒是陛下一年到头都是不生病的人,怎的这回就感染了这么严重的风寒?而且我到现在也不曾见到皇后。”
她的语气里满是愤懑不平,整得很像恨不得时间倒退十几年,在她兄长说要定娃娃亲的时候就冲上去堵住他的嘴。
隐约能看见人影的屏风那头沉默了片刻,这才回答。
“前几日朕是在椒房殿用的晚膳,许是那个时候将病气过给了皇后,这几日她应该也是卧病在床,不来也是好的。”
“陛下!”大长公主着急:“要我说——”
“姑母。”里面的人打断她的话:“过几日便是新年祭拜,待到之后朕会让长孙寒江给一个交代。”
见到他这么说,林知默终于抬眼,不过他还是一言不发,只静静坐在那里听着他们的谈话。
“不仅是长孙寒江,还有李、苏、顾等世家……”
屏风后面的人影长叹出一口气。
听到后面几个姓氏,林知默在良久的沉默后还是开口问道:“陛下并不考虑其中有肱骨之臣?”
***
缩小后的视野不像往常那样,原本在天命司里个头最矮的苏沁现在也在她的眼里变成了巨人,其他人更是堪比天高。
柳絮一边絮絮叨叨地表示,以后去库房拿东西,能不能先等她幸福地把入账算完了再找;一边又勤勤恳恳把刚才白鸟喝掉的那个瓶子埋进了匣子的土里。
白鸟连续打了三十六个嗝,终于停了下来,然后就惊讶地发现自己像是曾经看过的一本童话故事里的主人公一样整个缩小了好几圈,变成了只有巴掌大小的小人。
“虽然是我说的有一计,但真的有变小的奇物啊……”白鸟用这种“小人国”的视角转悠了两圈,感觉很是新奇:“那为什么没有能够直接把你们灵魂交换回来的奇物?”
林知意用那张漂亮的脸,随意撑着下巴看她:“或许是有的,只是普天如此之大,我们还没有遇上它而已。”
“不过我混进甘露殿怎么确认陛下你那具身体里的灵魂就是皇后呢?毕竟我不是非常熟悉她的为人。”白鸟回头问他。
林知意沉吟片刻,“皇后这个人其实很好认,很多人说她像‘伪君子’,虽然表面光风霁月,但实际上一定与她生父一样生性贪婪云云。”
白鸟震惊,实在想不出来这种脸下的为人居然会是这样。
结果下一秒林知意话锋一转。
“所以你只要认准她是不是光风霁月的君子样就好了。”
“啊?”
他肯定地点头:“因为皇后就真是这样的人,克己守礼、心如澄镜,皇兄回头会问她问题,若是你感觉不对,那多半就是有歹人假扮。”
白鸟沉默片刻,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应该跟他撸一下他刚才那几句话里的逻辑。
如果现在那具身体里真是皇后,那么她当然不会趁着这个机会为非作歹;但如果她为非作歹,那里面肯定不是皇后。
这个逻辑明显是建立在绝对信任皇后人品的前提下的。
白鸟借着林知默抚过衣领的手,从他怀里悄悄地落在地上,再借助桌椅的遮蔽绕到屏风后,抬头看向那位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人时,想到的是那位年轻皇帝最后笃定的话语。
“我相信皇后。”
她低声说道:“你信任她……吗。”
第46章
坐于屏风之后的年轻帝王听到兄长这个问题时,脸上却还是毫无波澜的样子。
虽然白鸟只有两次见过他,而且第二次他还是顶着长孙皇后的面容出现在天命司,可在她的印象里这个人脸上一直是带着笑的。
同样是那张像是大学生的面容上,但当他失去笑容的时候,就像面对屋外寒冬,连带话语都带上了刺人的冰渣,然而他还能在保持这样神情的同时,用和往常一样的语调去说话,这让她不仅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甘露寺内珍贵精美的装饰不少,恰好方便她隐藏自己的同时逐渐靠近那边的皇帝。
屏风两侧的对话还在继续,虽然林知默反复以简短,但是暗示明显的“长孙阁老虽行事多有不妥,然仍有计谋城府为国效力之心”“李顾等重臣或许应当再多多暗查”,可小皇帝就像铁了心,过完年就要拿他们开刀。
比起说是为了巩固统治,倒不如说更像是为了彻底搅乱局面才对。
她再度抬头仔细看看那张脸,不管是提到其他朝臣还是皇后时都是那副空洞的表情。
说实在的,的确不太像是林知意口中形容的皇后。
不过皇帝的灵魂既然在皇后的身体里,那么皇后本人的灵魂又去了哪里?
目光在她力所能及的地方转了一圈,发现这甘露殿里的装饰除去比影视作品里更加精致以外,并没有什么其他显眼的地方。
但是——
她缓缓抬起手臂,确定自己没感受错的是,自己的脚下一直有细微的寒风吹来。
甘露殿里从进门开始就烧着地龙,脚下又没有安窗户,那多半是有地道。
趁着林知默与毫不知情的阳舞大长公主在那里与假皇帝周旋,她干脆借着从桌面上垂落的流苏做遮掩,整个身体直接趴在地面上地毯式地搜索,终于在十几分钟后发现了位于榻前的缝隙。
那些缝隙如同地砖与地砖之间纹路,如果不是她体积缩小很明显地在这冬日温暖的房间里发现寒风,恐怕就算把整个甘露殿搜个底朝天也不一定会发现这细微之处的不同。
白鸟双手拉住缝隙的边缘,试图将这块现在对于她来说过于巨大的石砖抬起看看,然而缩小的药水不仅把她的身体一并缩小,连带体能、力量等等也一并缩小了数倍,所以就算她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这石砖还是纹丝不动地焊在地上。
比划了一下有冷风窜出来的缝隙大小,她遗憾地发现,如果不把地砖开启,那这条缝只能让比她还小的蚂蚁钻进去。
绕着那条细缝又转了几圈,除了能推断出这下面应当是个可以通往外界的密道之外,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凭一个人的力量打开。
加上那位坐在屏风后的假皇帝终于开口表示“朕的身体尚没有大好,恐怕今日要先歇下”,她也只能放弃继续找寻进去的道路,转而开始拿出八百米体侧的速度回头迂回狂奔。
要是赶不上林知默那班车,那她想出宫真要考虑万里长征了!
好在林知默真的是良心司机,就算杯里的茶水已经喝空了三轮,就算大长公主都把想说的话说得差不多之后,他还能面不改色地继续给姑母和自己续上一杯,然后转头看向刘圩。
刘圩目瞪口呆,不知道是不是要提醒宁王殿下,这已经是他和大长公主喝的第三壶茶。
但,或许只是今天的地龙烧得太干了些?
当他又一次在大长公主欲言又止的视线里给她加满杯中茶水后,她终于忍不住问她这位今日瞧着很是反常的大侄子。
“知默,今日可是有什么事情想与我或者陛下说?”
她的语气很是小心翼翼。
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她深知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人一直不喜欢人多的聚会,每每参加推辞不掉的宴会也都是坐上一会儿就要悄悄离场;可今日已经坐了有一个时辰,他居然还时不时应和一下她与陛下的话题,并还打算继续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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