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人说的话?
宋知绵脸色一红,忍不住踩了一下他的脚, “谁订婚前还想听数学题啊!”
顾述辞无措道:“那……那干什么?”
“我……”宋知绵注意到他眉骨一侧贴着潮湿的发,把话咽下去,将他又摁回座位上,“我帮你吹头发吧。”
她眨了眨眼, “就像你第一天来我家一样。”
顾述辞微怔, 就见宋知绵已经去浴室把架子上的吹风机拿了下来。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连窜过发间的暖风温度都是一样的, 她柔软的手拂在他发顶轻得像一团云。
不过, 当时他却对宋知绵充满厌恶,还不得不伪装出耐心的样子。
现在, 他一点也不讨厌这个女孩了。
甚至奢望时间长一点, 再长一点……
然而头发很快干了, 宋知绵放下吹风机, 揉了揉他的发顶,笑道:“头发比之前长了好多诶。”
顾述辞领会错了她的意思,紧张道:“是不太好看吗?”
他见宋知绵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心里不禁有些慌了。
“你不喜欢那我明天去剪短一点……”他呐呐补充道。
话音未落,嘴角再次被覆上一个柔软的东西。
顾述辞的双眼瞬间放大,整个人僵硬地仍由着她的靠近。
渐渐地,他的目光也迷乱起来,重重喘息几下,开始回应着她。
它是甜的,也是软的,甚至对方眸子里的爱慕都是赤忱浓烈的,一切不真实的像一个梦,他还能听见宋知绵一遍遍的小声道。
“喜欢啊,我最喜欢你了……”
那声音一字一句,似乎要把他内心的不安和自卑全部抚平。
顾述辞感觉他被宋知绵触碰的地方一次次鲜活起来,而她看不到的地方,他先前伪装过的地方,又是卑劣的。他越沉溺,就在泥沼里越陷越深。
——“小辞,你会帮我的吧?”
——“嗯。”
当初向阮念筠许下的承诺,此刻就像一把钝了的刀不断凌迟他,顾述辞开始浑身冒着冷汗,他伸手把宋知绵抱紧,定定道:“知道……我知道了。”
那到此为止吧。
对宋峥庭的报复,就到此为止吧。
他痛苦地闭上双眸。
宋知绵听到他的好感度缓慢地上涨着,最后在98停住。没想到顾述辞看着人高马大,亲了几下竟然能被她摁在床头满头是汗。
啧,太弱了吧。
刚才她趁他不注意,把从系统那儿换到的道具喂给了他,这会顾述辞想必意识已经不太清楚了。
她才站起来,手怜爱似的在他脸上拂过。
声音却冷得毫无温度。
“愧疚也迟了,你做过和之前想做的那些烂事,用这辈子慢慢偿还吧。”
*
等顾述辞再度醒来时,感觉头疼得像是宿醉一样要裂开,他扶着头站起来,推门出去,却见到隔壁房间空空荡荡的,心里骤然一沉。
“宋……”
还没喊出声,脑海里突然闪回般想起的昨天的梦。
断断续续,破碎的镜头。
——那个梦既遥远,又真实。
仿佛是他未来某天将要发生的事。
他梦见他亲手将宋峥庭送进了监狱,对方在狱中因病死去;梦到姜芷宁疯了,疯到看到每个人都会错认成他,然后吓得失声尖叫;还梦见了宋知绵最漂亮的模样,教堂里,她身穿一身洁白婚纱,拿着捧花满眼幸福地奔向他,紧接着场景一转,她浑身狼狈的被他铐在卧室房间,整个人奄奄一息,眸子里再无光彩。
不仅如此,她连吃喝拉撒都有专人守着,二十四小时的监视仿佛一种无尽的羞辱,更羞辱的是,电视上还反复回放着宋峥庭入狱那天的新闻。
他梦见她看到他时再也不敢笑了,目光里全是惊惧和厌恶,还梦见自己捏着她的下颚,声线冰冷又戏谑。
——“你这个杀人凶手的女儿,也配被人喜欢?”
顾述辞被脑海里的画面吓得跌坐下去,整个人仿佛脱了力一般跪在地上大口喘息。
怎么会?
他怎么会对宋知绵说出这种话?
可是身体里仍有一道声音叫嚣起来——如果你对宋知绵没有感情,会不会把她送进跟梦里一样的深渊结局?
“不……不……”
顾述辞脸上血色褪尽,仿佛一尾濒死的鱼,浑身颤栗。他不会的,他怎么舍得……可是,自己再喜欢她,不也还是把宋峥庭住院地那组照片送到了集团竞争对手的手上了吗?
“少爷,您没事吧?”
注意到动静的佣人赶紧跑过来扶住他,“是不是低血糖又犯了,我们看您一直没醒才没喊您吃早餐……”
“宋知绵呢?”顾述辞哑声道。
“小姐跟造型师去一楼房间了,她对这次宴会很重视呢。”佣人笑道。
顾述辞缓了一口气,又因为‘重视’两个字胸口再度泛起疼痛。
他站起来扶着楼梯大步往下走,在佣人异样的目光里冲到一楼推开了化妆间。
满室忙碌的人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化妆师直接颤巍巍地拿开唇笔,“哎呀吓死人……我差点就涂歪了。”
顾述辞却无暇顾及这些,他的紧紧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她已经换上了粉色礼裙,头发烫成微卷,精致的脸蛋上除了讶异和喜悦再无其他。
“述辞,怎么了?你脸上好差……”
语调也是柔缓的。
眼前这一幕和梦里相差甚远,这才是真实的。
顾述辞找回了些许理智。他淡淡笑了笑,“没事,就是来看看你。”
“瞧,这肉麻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结婚呢。”化妆师打趣着,低下头专注地给宋知绵勾勒唇线。
顾述辞并未否认,转身退出去把门带上。
他回到房间拿起手机,给这几天一直联系的号码回拨过去,对方很快接通了,“小同学,你不是忙着订婚么,还有时间想起我来?”
顾述辞顿了顿,视线看着窗台边放着的那罐糖,沉声道:“东西我不想给了,能不能拿回来?”
听筒里沉默了一阵。
旋即是戏谑地笑声,“你不会当是玩过家家吧?收了钱还想换回来?做梦呢。”
“孙总,钱我可以还,双倍。”
“你值几个钱,真以为我没查过?免谈。”
电话被狠狠摁断。
顾述辞捏紧手机又放开,掌心沁出一层又一层冷汗,他在桌边静坐了很久,直到佣人上来敲门喊他下去换衣服。整套流程就和之前安排过的一样,等他们准备好之后,车已经停在门外了。
宋知绵坐在车里等他。
车子还没发动,她就察觉顾述辞紧握住了她的手,五指交叉,像是生怕她会消失一样。
车开到滨江别墅后,她下车侧目朝门口看去,别墅外的布置宏大漂亮,门口还有一座喷泉,草坪上还放置了整齐漂亮的酒杯塔,灯光下酒杯里的香槟色泽闪着粼粼微光。
本该是圣洁庄重的场景啊。
宋知绵想着,站在原地听顾述辞跟司仪的交谈,他正在询问对方,交换订婚戒指时时间能不能提前。
她笑了笑松开他的手,“述辞,我想去一趟洗手间。”
顾述辞犹豫了一秒才把手放开,温声问:“需要我陪你吗?”
“当然不用啦。”宋知绵朝他眨了眨眼,“我很快就回。”
直到她提着裙摆穿过花坛,身影从视线里消失,顾述辞才收回目光,司仪跟他重新确定好流程,也笑着打趣:“看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
“呵。”
一道男声骤然响起。
“我跟宋知绵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陆鹤沉在两人面前站定,咬牙切齿道。
第22章 谈谈
“啊……这样。”司仪马屁拍到了牛身上, 表情十分尴尬。
他连忙退开一步,“你们先聊。”
他一走,顾述辞没有待在原地的意思, 转身也打算离开,但是陆鹤沉已经上前把他的去路挡住了。
对方抱着臂, 目光讥讽, “什么时候的事?说说吧。”
顾述辞皱眉沉默地看他。
“不要装傻。”陆鹤沉冷笑,“我问你是什么时候介入我跟宋知绵之间, 攀上宋家高枝的。”
顾述辞:“如果你是来闹事的,那这场订婚宴不欢迎你。”
陆鹤沉简直要被他这副男主人般轻慢的模样气笑了, 而且他还发现对方身上那套西装连款式都跟他差不多。
更气了。
“宋家递了请柬我为什么不能来?倒是你,这种被宋家发善心捡来的一条狗也好意思用这种口气说话?”他的声音因为愤怒紧绷,“搞清楚, 我才是跟宋知绵早就约定了婚约的人。”
“陆少说话实在有趣。”顾述辞听到他不客气的嘲讽,敛下眸笑了下,“不清楚内情的人,还以为我插足了你们婚约呢。”他朝旁边地来宾看了一眼道:“一早定下的口头婚约, 怎么还拖到今天都没履行?”
“对啊, 这事不正合了他的意,他又不喜欢宋家这位。”
“谁知道呢……”
有人小声谈论着。
两人对峙的时间,不少来宾抵达了别墅外, 其中一辆十足骚气的红色法拉利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车里, 阮念筠正对着镜子小心翼翼检查自己的妆发。
“你很漂亮,不用看了。”柏湫不吝于对她的夸赞。
她这一身装扮费了他不少心思, 连裙子都是他花大价钱弄到的, 衬得她整个人如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他很满意。
阮念筠闻言脸颊一红, 小声道:“鹤沉真的已经到了吗?”
“当然。”
柏湫绅士地虚搂着她的腰, 向车辆中的某一辆扬起下巴,“车也在。”
阮念筠放下心来,唇角轻轻上扬。
心里却不乏恶趣味地猜想,陆鹤沉见到她成了表哥的女伴,会是什么反应?他会吃醋么……会宣誓主权般的把她拉到身边吗……
或许,柏湫说得对,如果不让陆鹤沉产生一些危机感,他是不会意味到自己对他的重要性的。
然而两人刚刚踏入踏入别墅前的草坪,就看到不少来宾在某处聚成一个圈。
没有一个人的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
阮念筠好奇道:“那边在干什么?”
“去看看。”柏湫朝那个方向微微眯眼,心里不知怎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刚走近,人群里就再度响起了陆鹤沉的声音。
“你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你插足?”陆鹤沉气得脸色青白,猛地上前一步揪住顾述辞的衣领。
他才不信宋知绵会在短短一段时间移情别恋。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顾述辞被他的推力往后一撞,撞到最近的长桌上。
桌面,高高的酒杯塔因为震力轰然倒塌。
来宾被这一幕吓得尖叫着四散开。
跟尖叫声此起彼伏的,是酒杯落地是清脆地碎裂声,酒渍四溅,香槟色没了灯光的照耀瞬间变成草坪上一团黑乎乎的水渍。
宴会现场乱成一团。
直到,宋知绵拎着裙摆急匆匆地跑过来,拉开了两个人。
阮念筠看着人群中两个男人失去理智,又因为宋知绵的出现目露紧张,似乎生怕她选了对方。
她笑容彻底僵在脸上。
怎么会……
哪怕是上一次,她都没见过陆鹤沉这么语气卑微地道歉,也从未见过顾述辞这么在乎地拽着谁不肯松手。
寒意和巨大的耻辱从脚底攀附而上,令她感觉待在这里的自己像个笑话。
宋知绵也看到了人群之中的阮念筠,以及柏湫。
但顾述辞的声音很快拉回了她的视线。
“疼……”他低低道。
他的掌心,不知是被哪块酒杯的碎玻璃划开了,血慢慢从伤口沁出来。
“那就是他自己划开的。”陆鹤沉又气又急。
“别说了。”
宋知绵冷声道,回握住顾述辞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走,我带你回房间包扎。”
看到她对陆鹤沉的态度,顾述辞的长睫微微颤了一下。
她选了他。
虽然,是他使了些小手段。
“嗯。”他轻声答。
他当然也希望宋知绵待在一个没有人,只有他的地方。
哪怕刚才离开的一会,他都感觉百爪挠心。
狼狈的现场留给专门的人员清理,管家也让几个人把来宾们领去了一楼大厅。
但议论声仍无法避免。
经历了这场闹剧,宴会已经无法回到最初的平静了。
抵达休息室后,宋知绵先是用纸巾擦掉了他手心的血迹,用酒精消毒后才把创口贴贴上去,她注意到顾述辞跟上次被她照顾时的厌恶不一样,这次他的唇角是微微勾起的。
在她弄好转身之前,顾述辞突然把她的腰身扣住,极其轻柔凑了上来,在她唇角印上一吻。
“谢谢。”
“谢什么?”
顾述辞注视着她浑然不知的懵懂,心口甜蜜又泛酸。
“没什么。”他轻笑着摇摇头。
谢谢……所有他难以启齿而她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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