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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周末要一起出去吗？”
塞西莉亚第一次拒绝了迪安杰洛的邀约。
“抱歉迪安，难得你主动邀请我，可是……这个周末我已经跟哥哥有约了。”
塞西莉亚又说谎了。
第20章
事到如今，塞西莉亚已经不得不承认了，照这样下去，伊莎贝拉永远不可能离开学院。
她无疑就是真正的女主人公。
她身上拥有真公主该具备的所有品质。
所有磨难在她面前，不是压顶巨石，而是向上的台阶，成就她成为更好的、更闪耀的自己。
塞西莉亚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也许是因为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又什么都做不到，所以她此时此刻才会出现在神殿。
她分明不信神，却跪在了庄严圣洁的神像面前，双手合十，心中虔诚向他祈祷：
神啊，请让一切回到伊莎贝拉出现之前的样子吧。
神没有传回来任何回音，但神的信徒回答了塞西莉亚。
“神无法帮助任何人，祂只是站在了路的终点，指引你应该前进的方向。”
“永恒的爱不是像绳子一样无限延伸向远方，而是在每一个当下，由你来决定要不要抓住这根绳子。”
塞西莉亚想要抓住。
于是，借着进入祈祷室祈祷的当口，她摆脱了随行的骑士丹尼斯，偷偷离开了神殿。
真公主伊莎贝拉是一个思想独立的人，一旦她决定了什么，能影响她的决定、改变她的想法的人确实不多。
男爵夫人是其中之一。
而塞西莉亚现在就是要去找男爵夫人。
不做任何伪装，以公主塞西莉亚——同时也是男爵夫人亲生女儿的身份。
*
从安东尼的口中得知，那一日男爵夫人一家确实举家搬离了帝都，是后来伊莎贝拉决定入读太阳鸟学院，男爵和男爵夫人为了支持她，而重新留在了帝都。
安东尼仅仅赞助了伊莎贝拉的学费，至于生活的开销，全都得由他们自己负责。
为了伊莎贝拉，为了能留在帝都，男爵和男爵夫人放下了贵族的自尊，前者成为了钢琴店的老师，后者则在家里做一些手工活帮补家计。
他们现在的住所，塞西莉亚同样也是从安东尼那里打探到的。
距离学院很近的一栋低层公寓的第六层。
出行很不方便，塞西莉亚爬到第二层的时候就已经想死了，但胜在租金便宜。
她是调整好了呼吸，才敲响了男爵家的房门。
“请稍等。”
门拉开一条间隙，男爵夫人的半张脸从缝隙中出现，“你好，请问你是……？”
塞西莉亚拉下兜帽。
男爵夫人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随即脸色惊变，赶紧把她请了进去。
房间不大，塞西莉亚在公主宫随便找个厕所都比这里大。
甚至还旧，隐隐能闻到一股霉味，可就是为了伊莎贝拉，他们愿意挤在这样的一个地方。
看着挂在墙壁上男爵、男爵夫人和伊莎贝拉的全家福画像，裱起来的伊莎贝拉从小到大得到的各种奖状和表彰，让塞西莉亚不禁突然开始怀疑：其实调包的事情根本是无中生有，她是真公主，伊莎贝拉是这户人家真正的女儿。
可男爵夫人的话击碎了塞西莉亚的最后一点妄想。
“你来到这里……是因为已经知道了吗？”
塞西莉亚转头望向跟自己拥有同样发色、瞳色的男爵夫人。
很奇怪，明明她们这么像，塞西莉亚对她只有浓浓的陌生感，丝毫不觉得亲切。
“是的，我已经知道了。”
“您就是我的亲生母亲，对吗？”
泪水涌上男爵夫人的眼眶。
和亲生女儿相隔十七年的久别重逢，让她激动得忘记了眼前的少女此时依然是帝国的公主，她紧紧地抱住了她。
“这么多年你过得好吗？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你了吗？”
“是我自己发现的。”
塞西莉亚觉得自己仿佛被陌生人所拥抱。
她并没有故意要排斥男爵夫人的意思，只不过……或许对她而言，在她十岁时离开人世的皇后，才是她真正的母亲。
可她还是叫了男爵夫人一声妈妈。
“妈妈，我能拜托您一件事情吗？”
……
“塞西莉亚，你已经拥有一切了，但贝拉不是这样……”
“她需要学历，需要一个机会，否则她永远只能是一个乡下姑娘，嫁给配不上她的乡下男人，碌碌地过完一生。”
“我们已经亏欠她很多了，不能再对她如此残忍。”
“所以……我不能答应你劝贝拉退学。”
像是有铁锚拴在了塞西莉亚的心上，重重沉进深海。
塞西莉亚沉默的时间太长了，男爵夫人不禁有点着急。
可那点着急似乎并不是担心她会伤心，而是在为塞西莉亚会破坏伊莎贝拉的前程而担忧。
男爵夫人坐在塞西莉亚的身旁，把她的手放进自己的手掌上，一下一下轻抚她的手背。
她明明眼中看着塞西莉亚，心中却恍然只有她的贝拉。
“塞西莉亚你放心，贝拉很听我的话。她每个星期都会染头发，而且你应该已经见过她了吧，不会有人能从她的外貌发现端倪的。”
也许是窒息的感觉太过难受，其实是有准备而来的塞西莉亚，只开口说出了一句话：“一旦事情败露，等待你的将是死刑。”
话音一落，她又像是要呼吸不过来的样子了。
对于事情败露的下场，男爵夫人似乎胸有成竹。
她的嘴角扬起慈祥的微笑。
“这点你不用担心。贝拉……不会放任我不管的。”
“那我呢？”
塞西莉亚望向和她有七八分像的男爵夫人。
男爵夫人确实不会有事，因为伊莎贝拉一定会保护她和男爵。
但是，她将失去一切。
男爵夫人并不关心她失去了什么，她只在意她的贝拉失去了什么，未来能不能得到什么。
男爵夫人给了她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拥抱，像是在以安慰的口吻敷衍她。
“塞西莉亚，你还有我们。”
*
塞西莉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个三口之家走出来的。
等突然意识到了的时候，她已经来到了大街上。
而明明走在街道的正中央，她却忽然撞上了像是门板一样硬邦邦的东西。
门板居然还会说话，听上去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这是你第三次被我抓到不带一个人在皇宫外乱逛了。”
第21章
在大街上看到塞西莉亚的时候，安东尼还有点不敢认她。
尽管她平时一言一行都没点帝国公主的样子，但至少乍一眼看上去还是挺公主的。
然而现在……
乱糟糟的头发，甚至似乎还有树枝叶子卡在发间，佩戴在身上的首饰乱七八糟的，裙摆不止被划烂了，还染上了像是调味料一样的污迹。
这些也就算了。
最让安东尼难以接受的……是他看到塞西莉亚的第一眼。
那犹如是无家可归的游魂野鬼，在人世间游荡的样子。
安东尼直接冲了过去。
“塞西莉亚，你……”
可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即便安东尼就站在她的身旁，甚至还在对她说话，却被她绕过了。
“你别走……”
安东尼第二次被绕过了。
直到第三次，他忍无可忍，直接化身一堵墙堵在了塞西莉亚的正前方，才终于让她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一直在看地的目光茫然抬起，当光照在她的脸上时，安东尼看见了一双茫然又空洞的眼睛。
于是低吼完一句“这是你第三次被我抓到不带一个人在皇宫外乱逛了”后，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当视线向下扫时，他看到了有血珠顺着塞西莉亚的指尖流下。
他立刻抓起她的手检查。
果然，可能是被什么锋利的瓷器划到了，手掌心的伤口很深，最外的一圈已经变成了深红色的暗迹，但中心依然在渗血。
看了一眼塞西莉亚麻木的神色，安东尼简直有气不知道往哪里出。
重重呼出一口气后，他先是给了在路边玩的小孩小费，让他帮忙跑腿去买药和纱布，随之牵着塞西莉亚在街边的长木椅上坐下。
在等待的时候，他憋着满腔不知道因何而起的怒气，对塞西莉亚挤出一句……不，是好几句话。
“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你的手在哪里弄伤的？谁干的？我去帮你报仇。”
塞西莉亚怔怔低头。
她这才突然觉得手掌好痛。
片刻之前的记忆慢慢浮现了出来。
她依稀记得自己在男爵夫人面前发了好大的脾气。
她不仅如同一个疯女人似地推开了男爵夫人，还疯狂扯下了挂在墙壁上的东西，被男爵夫人拼命阻拦后，便把能碰到的东西全给摔了。
手上的伤口……就好像是在摔东西的时候弄到的。
她不记得是摔什么了，可能是花瓶，也可能是不知道什么的装饰品，但唯独男爵夫人的话，她记得很清楚，直到此刻，那充满愤怒的话仍然在耳边回荡。
“你怎么是这样的孩子！！”
“天呐！塞西莉亚我对你真的很失望！跟贝拉比起来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果然……贝拉才是真正的公——唉，全都是我的过错……”
塞西莉亚瞳孔紧缩。
但这会她似乎终于醒了，她把受伤的手从安东尼的手心里抽了回来。
“没事，这是我自己弄的。”
话一说完，她起身便想要走。
是安东尼眼疾手快把她摁了回来。
他铁青着一张脸。
“伤口还没有处理。”
正好跑腿的小孩在这时回来，安东尼接过消毒水、药和纱布，想给她作应急处理。
然而塞西莉亚居然把手握成了拳头。
安东尼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却看见她以平静的神色，仿佛……在对待一点也不熟悉的陌生人一般的口吻，拒绝他的好意。
“不要关心我。”
“你这样会让我误以为你是和我一边的。”
安东尼觉得心口憋得慌。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他没有强硬地给塞西莉亚处理伤口，而是试图先解开她的心结。
“塞西莉亚，对不起，我现在再一次非常正式、真诚地向你道歉。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赞助那个女人入学的事情确实是我做错了。”
塞西莉亚抿嘴不说话，目光扫向旁边，手依然握成拳头不肯松开。
安东尼快被逼疯了。
哪怕塞西莉亚以前还是那个讨厌鬼公主的时候，都不能像现在这样把他逼到这种程度。
他就差没仰天长啸、狂锤胸脯了。
“你现在这样真不如冲我发一顿脾气，干脆痛骂我一顿。拜托你别这么折腾自己了。”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消气？”
塞西莉亚默了默。
所幸这一次，她不是一直以来的拒绝了。
“给我钱吧。”
“我想要可以随便花，即使在市面上流通，也不会被人发现是我花出去的钱。”
安东尼马上把身上所有的钱全放在她的腿上。
塞西莉亚拎了拎钱袋。
“就这么点吗？”
“……你想要多少？”
“不知道。”
“……”
……
塞西莉亚是真的不知道。
她对这个世界的货币没有丝毫概念。
大部分时间是不用花钱，就算要花钱，把钱袋丢过去就行了，管够。
所以安东尼问她想要多少钱的时候，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需要多少钱才能把想做的事做好，但总之……先问他要带回公主宫也不会被发现的份好了。
“听好了，1玛索等于10卡索，1卡索等于10瓦索。那么问题来了，一个苹果卖2瓦索，你给了苹果店的老板1卡索，他应该找回你多少瓦索？”
塞西莉亚不假思索：“8瓦索。”
正在用棉棒轻轻给她伤口上涂药的安东尼愕然抬头，用震惊的眼神看她。
塞西莉亚面不改色。
她可以理解，毕竟在安东尼心中她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形象，但区区加减法还是难不倒她的。安东尼会这么惊讶，她充分体谅他。
然而——
“……我以为至少这种程度的数你是会算的。”
震惊的人变成了塞西莉亚：“我算错了吗？”
“答案是4瓦索。”
塞西莉亚：“？”
细细一想，塞西莉亚好像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假设我本来有5瓦索，然后你又给了我1瓦索，所以我现在拥有1卡索，对吗？”
为了照顾她的感受，安东尼很努力不用看笨蛋的眼神看她，他干脆抿起嘴唇，不去看她，只艰难地点了点头。
“……”
该死，这是一个使用六进制的世界。
十进制不香吗？为什么非得用六进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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