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出资料册这事还真让他的世界清净下来。
资料册刊印出来,出版社那边给他单独寄来好几套,让他看成品,也是留作纪念。
傅争看着资料册上和他并列在一起的文莉那两个字,心被莫名牵动了一下。
早在确定要出资料册的时候,他就让家里人帮他打听了下衢县这个市状元。
地方高考成绩就比他少三分,年纪比他小一岁,今年二十一,和他一样,也被z大录取了。
傅争高中毕业后,靠自己的本事,顺利考进了地区农业局上班。
进入农业局后,因为本身工作需要,他没怎么丢下书本,甚至因为要做更多的,大量的统筹工作,他学习的内容还更多起来。
因为这个原因,恢复高考后,他重新捡起课本变得容易,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他当时心里挺好奇的,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能以只比他仅仅差三分的成绩成为地区状元。
对方,应该有个聪明的脑袋瓜。
心里存着好奇,在开学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他就额外的留意了下她。
二月的天,没有阳光,阴绵多雾,教室也不怎么明亮。
傅争看到她从位置上站起来,一张白皙清媚的脸给灰暗的周围增加了亮色,等她一把烟雨浸过的软语嗓子说出自己的名字,傅争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跳加速跳动的声音。
他后面观察了她几天,她每天的生活特别简单,简单到规律那种,宿舍,食堂,教室,图书室。
再没有别的。
哦,也不是没有别的,她先前还和一个土木工程系的男的一块儿吃过饭,但他听到她喊过对方三哥,还听到了对方喊她小妹。
他后面也找人打听了那男的,土木工程系的,叫文兴远。
文兴远,文莉,一听都是兄妹。
程潇齐那臭小子也板上钉钉的和他说了,那文兴远有媳妇儿,读的师范,他小妹在z大读。
哦,程潇齐,这信还是他亲自写的。
这龟孙子,明明是他找程潇齐陪他去食堂,见见她的。
结果这孙子倒好,把他看上的人盯上了,打听完消息,还写了首示爱的情诗,让他帮忙递信。
个狗日的。
这下好了,人结婚了。
两个人都不用想了。
不过,她怎么会结婚了呢。
虽然现在的人结婚早,但一家出两个大学生,怎么也不像是会把闺女匆匆嫁人的人家。
还有,她都结婚了。
她丈夫还同意她高考,读书?
那她丈夫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同志,还有什么事吗?”
这么大一个人站面前,刚才傅争声音还没压着,难免会吸引一些人的注意,文莉哪怕再想无视,但后面和旁边那小声议论的声音和视线,还是会让她感觉到,她不由抬头又看了眼傅争。
“没。”
傅争扯了下嘴角,发现有点僵,他轻吸口气,缓了缓,又清一下嗓子说道:
“我会回去转告他的。”
“嗯。”文莉可有可无的点点脑袋,视线又落回了书上。
傅争眼神复杂的看她一眼,收回信,就要走开,但他脚刚迈出去,心里莫名涌出一股不甘。
他还是有些不相信。她的年纪,怎么也不像已经结婚的年纪。
还有,结婚了的人,还能全部心思放在学习上?
会不会是她一心学习,不想被打扰,特地拿来挡麻烦的呢?
他原来上班的时候,别人想给他做媒。
他还经常和人说,他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马上准备结婚了呢。
被缠得紧的时候,他还直接说领证了。
傅争顿一瞬,瞥一眼他的位置,他和下铺舍友恰好一个系,对方进校第一天就和一个汉语言的聊得好,这会儿对方似乎没课,来找对方了,也就是说,他的位置被占了。
傅争回头又看向文莉,她这几天一直是一个人坐。
傅争心头一动,他倏然转过身:
“文莉同志,你这位置有人吗?不介意的话,我坐边上?”
“我的位置被占了。”
傅争说着,抬手往他位置的方向指了指。
文莉抬头顺着他手指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最靠左后面的位置上,一对男女手里各自拿着一本书,两人时不时偏头看一眼对方,然后又相视一笑,显然正是暧昧期。
文莉往周围看了一眼,周围不是没有空座,就是每个位置上都坐着一个人,不确定对方位置上有没有人,就要挨个问过去,和问文莉是一样。
文莉前些天还有点不适应早起的作息,来得晚,都是一个人找了个单独坐,她其实不在意身边坐不坐人。
“你,”
文莉想了想,正要开口,这时,边上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文莉循声看过去,就见袁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不远处,正靠站在课桌前看着她。
她嘴角挂着笑,带着些讥讽看笑话的意味。
似乎文莉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没人,可以坐。”
这是在教室,文莉不想和袁月掰扯,浪费时间,还闹得难看。
主要是袁月也没说话,等会儿人辩解是她想多还拿她没办法,于是文莉没管她,语气淡淡的回了声傅争。
“好,多谢了,我去拿书。”
傅争脸上的笑重新露出来,他压了压心里的激动,大步去了位置上拿书。
这么一打岔耽搁,文莉没看多久书,就上课了。
高考前,文莉的数学,物理都有江元辅导。
江元对文莉耐心十足,也特别了解文莉。
他知道文莉短板在哪儿,也知道该怎么说,怎么演练题型能让她听懂,记牢。
很多题型甚至需要记的公式,他都掰碎了,用最能让文莉轻松记住还能掌握的方法去说给文莉听。
文莉因此进步很大。
现在到了大学,学习高数,对文莉来说最让人头疼的玩意儿。
这时候江元还不在身边,文莉连个问的人都没有,她就有点捉瞎了。
教授在讲台上讲课,精彩绝伦,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她在下面,昏昏欲睡,两眼发懵。
不是教授讲的不够好,是她有点卡卡的脑袋瓜实在不配。
文莉在努力撑着眼皮看黑板做笔记的时候,边上,傅争正在看她。
有一种人,就是初看惊艳,后面越看越让人沉迷深陷的。
文莉就是这种。
离得近了,傅争能清晰看到文莉清透润白脸上的细小绒毛,她的侧脸,眼型都特别美,哪怕再怎么挑剔,都挑不出问题,骨肉均匀,线条清晰又不失柔美,精致丽质,一排眼睫更浓长而卷翘。
这会儿她盯着黑板,全神贯注的模样,透着无限吸引力。
傅争坐在她身边,连用力呼吸都不太敢,怕扰了她。
不过,盯得久了,傅争也发现文莉的一点苦恼。
虽然文莉面上没表现出来,但从她做笔记逐渐跟不上讲台上教授讲的,傅争就察觉到了。
这位市状元,自称已婚的同志,她短板是高数。
老师说的,虽然她很认真,很努力,但,似乎,她依然,听不太懂,跟不上.....
发现这个,傅争再关注到文莉偶尔的咬唇,垂眼又迅速睁大眼再努力去盯看黑板的样子。
他心头莫名发痒,唇角不受控制的轻勾了起来。
须臾,傅争抿一下带笑的唇,拿了边上的笔在本子上快速的写了起来。
“同志。”
写好教授在黑板上一道极限的运算,傅争清清嗓子,去小声的喊了一声文莉。
文莉眼皮子又在打架了,听到这一声喊,她还以为在做梦,她眼睛努力睁了睁,没理会。
傅争在旁边看着她一排鸦羽的眼睫垂下去又轻轻颤起来,颤煽一下又打下去,他忍不住又抿嘴笑起来。
“同志,文莉同志。”
傅争又喊了文莉一声,迟疑一下,他拿笔过去轻轻戳了戳她胳膊。
胳膊被戳了下,哪怕很轻的一下,文莉还是感觉到了,再加上那声文莉同志,文莉陡然惊醒了,她猛地抬头,片刻又偏头朝傅争看过去。
文莉是不喜欢有人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加上她被吵“醒”了,有那么一点起床气在,她有些没好气,也有点脸色不好。
她盯着傅争没说话,眼神却在说着,你最好是有事,不然要你好看。
文莉先前犯困,哪怕她拼命忍住没打哈欠,但眼里也难以避免的有了泪意,这会儿一双眼睛润湿水洇,但哪怕这样,也不难看出她这会儿的恼和凶。
傅争不管在家还是单位,都是谁都不怕的性子,但这会儿,看着文莉这一双眼睛,他莫名有些虚。
他不敢去看她,只把桌上的本子推给了她。
本子的一角抵到文莉手臂,她垂下脑袋看了一眼,注意到上面写得是刚才教授说的一道极限题的解题过程。
梳理得相当漂亮,工整整齐。
用的方法和公式和讲台上教授讲的有所不同,但对她这种脑袋有点卡的人却更好懂。
甚至因为这一份用不同公式做的解答,文莉还一下子通了,明白过来教授讲的那种。
“谢谢。”
文莉惊喜得很,瞌睡遇到枕头,她抬头朝傅争小声说了这两个字,然后拿过本子看起来。
因为有个傅争在,这一堂课,文莉总算听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先前谢谢你啊。”
虽然有点囧,自己上课睡觉被发现了,但文莉还是挺感谢对方帮忙提醒了下,不然等到她放假,估计还得找江元补课。
那就太不美妙了。
“客气,帮助同学应该的嘛。”
傅争笑着回一句。
语气特别的无所谓。
如果不是他笑得嘴角都飞扬了起来,还以为他真的无所谓呢。
“真的特别......”
“文莉同志。”
文莉看着傅争,还要道谢,这时,窗户边传来一声喊。
文莉循声过去,是她们的辅导员,姓黄,三十五岁,人挺和善的。
见文莉看过去,她笑着冲她招了下手:“你来趟办公室。”
“嗯,好。”
文莉应一声,和傅争打一声招呼,赶紧出去了。
“黄老师,有什么事吗?”出去后,文莉问道。
“你家属来了电话,在我办公室,还没挂呢,快去。”
黄老师轻拍一下她胳膊,又示意她快些。
家属,电话。
能给她打电话,还称一声家属的,就只有江元。
文莉心跳漏跳一拍,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她以最急最快的速度去了黄老师办公室。
黄老师的办公室,陈设简单,朴素,屋子里就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和一个资料柜。
文莉一进屋,一眼就看到办公桌前撂着的电话。
文莉走过去,拿起听筒,她下意识屏了下息,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喊了声:
“喂......”
“宝宝。”
电话那头,很快回喊了这么一声。
是江元熟悉的醇厚低沉的声音,隔着一条电话线,带着些微杂音,但一点不影响他嗓音的悦耳。
文莉一下子有些忍不住,她眼有些热。
他们都分开一个礼拜了,他出差都没这么久过的。
“嗯。”
文莉眨眨眼,她忍了一下,轻轻的应了一声。
“这几天好不好,还适应吗?”
“嗯,适应。”
其实一点也不。
她一个人可孤单了,除了文兴远隔天中午陪她吃饭的时候,她说会话,回到宿舍偶尔和柴静聊下有的没的,别的时候,能和她作伴的只有画板。
她们这个班,不,准确的说她们这个系,女同学不多的。
有的几个,也和她不是一个年纪,加上喜好不同,聊不大到一块,见到的时候会彼此打招呼,但不会怎么深交的。
唯一的和她差不多大的袁月......那就别提了。
电话那边有一刻的停顿,片刻,江元才嗓音低轻的回了声:“嗯,那就好,这两天有些冷,你注意多穿点,别冻着了......”
只这一句话,文莉心头陡然一沉,她张了张嘴:“你这周,不过来了嘛?”
电话那头沉默下来,黄老师没跟着进来,屋子里很安静,二月天的风也不大,吹在玻璃上都没什么声响的。
太过静谧,文莉能听到电话那头带点杂音的呼吸声。
“抱歉,宝宝,我这边临时遇到点突发状况,这周暂时过不来。”
许久,电话那头想起江元愧疚的声音,带着些微哑。
也是这会儿,文莉听出来一些他声音里透着的疲惫,只一瞬,她似乎能想象到江元在电话那头一手捏着听筒,一手轻按眉心的情景。
文莉陡然心疼起来。
她也顾不上江元不能过来的失落伤感了,关心的问道他:
“什么突发状况,严重吗?”
“恩,还在保密中,不能说,我这边处理好就过来看你,好不好?”
“哦。”
文莉闻言,也不好再问了,他说了保密的事,那一般是比较重大的事,不多问就是不给他惹麻烦。
“那你大概什么时候过来啊。”
压下心里的担心,各种情绪,文莉又问道江元。
江元这回回得快一些,文莉只等了一会儿,就听他说道:“两周后吧,如果两周后我过不来,我就月初请两天假过来。”
“那,好吧。”
文莉手指压了下桌子,回了声。
“那,你注意着,不能因为工作,耽误了吃饭和休息,不能老你管我,我也要管你一回。”
文莉尽量用轻松轻快的声音说。
但江元太了解文莉,哪怕隔着电话,听着她软娇中透着轻松的声音,江元依然能感觉到,她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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