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琪以为文莉真的是随便涂鸦的,她接过画纸说道,但当她视线落在文莉的画稿上的时候,忽然就怔住了。
“怎么了?”
文莉见容琪捏着画纸,忽然就不说话了,整个人僵在那儿,不由愣一下,问到她。
容琪没吭声,好一会儿,她才抬头看向文莉,唇动了动:“你,你是有一支笔?”
有一支笔。
是文莉画连环画的笔名。
文莉一怔:“你怎么知道?”
“我,我当然知道了。”
容琪痴迷连环画是最近两年才开始的,第一本入坑的就是一支笔的那本元子从军记。
这会儿遇到画者本人,容琪快激动死了,她顾不得自己先前在宿舍装的样子,声音微微提高说道。
须臾,她把她先前看的那本书翻开递到了文莉面前。
“你看,你这本平凡又伟大的小苏,我都快翻看出纸沙了。”
“你的笔触,画风,我早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你知道吗?你那本《元子从军记》,就是我入坑连环画的第一本。”
“虽然我后面看了些别的连环画,但我最喜欢的,还是你画的。”
“就很奇妙,看到你画的,总能拉着我深陷其中一样,特别是你的新作,那本《木兰的微笑》,我看了后,恨不得冲进书里去揍那些渣男一顿的。”
渣男,是文莉在书最后对画中一些男人翁的概述。
垃圾渣里的男人。
文莉看着面前话不停歇,神色激动的容琪,脑袋有点方,还有点回不过神。
“你,你这段时间看的那些书,都是连环画?”
文莉唇角抽动了下,问道容琪。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
本来木讷不爱说话,只爱看书的舍友,实际是个爱啃连环画的书虫?
被文莉问道,容琪脸色一僵,一不小心,她就露底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也没再瞒,很快,她点点头,应道:“嗯,都是连环画。”
“我们家傅...我妈妈,她不喜欢我痴迷这个,我就想到了用这个法子。”
这还真是连环画痴了啊。
文莉是从来没遇到过。
好一会儿,文莉才从震惊中缓过来,又问道容琪:
“那你平时在宿舍不怎么说话,是为了?”
文莉看容琪不像是她平时表现出来的木讷,寡言性子,不禁又问道,注意到她脸上挂着的那副黑框大眼镜,她顿了一下。
“你的眼睛,是看连环画看的吗?”
“不是。”
容琪摇了摇头,想了想,她把戴在脸上的眼镜摘了下来。
“我不近视,这是我从海市那边买的玻璃眼镜。”
“我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为了避免麻烦,才这样弄的。”
自幼没有父亲的缘故,哪怕容琪姥爷身份高,妈妈的事业也不差,但她也是小伙伴眼里可以任人欺负的小可怜。
小时候她被欺负惨了,也养成一副懦弱可欺的性子。
后来去到姥爷那边,她和傅争一块儿去和师傅学习武术,又被姥爷带着到处走动,她性子才被纠回来一些。
但她也不太喜欢和不熟悉的人打交道。
沉迷连环画后,容琪就更不喜欢和人交谈了,感觉有些无聊,还浪费时间。
考上Z大,她为了避免出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纷争,干脆把自己扮成了一个透明人。
“大概明白了。”
文莉大概了解,她之前其实也是很宅,不怎么爱和人来往的人。
于是,她说道:“我会给你保密。”
“没关系。”
眼镜都摘了,容琪没打算继续再演下去,总觉得怪怪的。
她说道:“其实,整天装沉默不说话也挺累的。”
“那,你慢慢改回自己本来的状态。”
“嗯。”
容琪点点头,之后,她又看向文莉:
“我真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看到有一支笔出现在我面前!”
“虽然,我看作画的画风,感觉她应该年纪不大,但没想到她这么年轻,还成了我舍友。”
“我给你寄过很多信,不知道你收到过没。”
“你叫什么?出版社那边定期会给我汇总一些读者信寄过来,但是,是经过他们挑选过的。”
文莉问道。
世上能有一个人,这么喜欢自己的作品,文莉心里还是很激动的。
她上辈子也有不少画粉,但铁成容琪这种,在书外面包书皮,时时刻刻捧着,反复看的,她还是头一回遇到。
被文莉问道她寄信的名字,容琪脸上有些热,过了会儿,她才小声道:
“一张小画纸。那就是我。”
“一张小画纸......”
文莉回想了下她看过的那些画粉信件,过了一会儿,她脑袋里闪过一个粉色的信封,她恍然一下:
“那个说,希望哪怕不做木兰,也能抬头向上看到自己的,就是你啊!”
“你看过我的信!”
容琪惊喜一声,她点点头:“对,是我,那是我!”
——
文莉和容琪聊得兴起的时候,袁月这会儿也回了学校,不过她没有先回宿舍,先去了辅导员黄老师的办公室。
“黄阿姨,您特地打电话到我妈单位,把我叫过来是有什么事啊?”
袁月敲门进了办公室,就开口道。
她语气有些不满,她本来今天和人约了去西湖边玩的,结果就因为她妈接到这通电话,她被催着来了学校。
“袁月来了啊,坐。”
黄娟从书上抬起头,看向袁月说道。
她没在意袁月的态度。
她和袁月妈妈是自小一个巷子里长大的,感情谈不上很好,但也算相互认识,袁月也算她一个小辈。
“哦。”
袁月应一声,慢吞吞拉开办公桌前的凳子坐了上去。
看她坐下,黄娟才笑着问道她:“开学已经有两周了,怎么样,还适应吗?”
“还行吧。”
袁月随口答一声,因为不高兴约会被迫取消的事,她这会儿心里很糟心,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虽然,她知道,她这态度不对。
不过想到这位黄阿姨丈夫在她爸职位下,她又不是那么在乎了,于是她又说道:
“黄阿姨,您有事就直说好了,您也知道,我刚入学,课满,功课也有,还挺忙的呢。”
黄娟脸上的笑,微敛了敛,再好脾气的人,也经不住这么三番四次的冒犯。
她虽然只是个辅导员,可从工农兵到现在这批进学校的新生,哪个不是对她礼貌又尊敬的。
“那好,那我就直说了啊。”
黄娟收起笑,说道。
“昨天,我这里有位男同志来我这里反应,说你当着他面诋毁他爱人,还挑拨他们的夫妻关系,有这事吗?”
“他找你说了这事?”
袁月豁然抬头,脸上又惊又怒。
她昨天完全是处于同情文莉男人被戴绿帽子还不知道,才好心上去提醒了他。
结果那男人把她好心当成驴肝肺,不但严厉喝止了她,警告了她还不算,竟然还来找了辅导员!
怎么,他以为这样,她就会怕了吗!
个没脑男人,活该被绿。
“我只是好心提醒他。”
袁月攥紧了手,抿着嘴说道。
“那看来是有这个事了。”
黄娟看一眼袁月神情,了然的点点头道。
片刻,她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
“袁月啊,阿姨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人,你呢,家里就你一个,从小也没受过什么苦,有些事情呢,你不太懂,也意识不到问题。”
“但这事吧,哪怕你是好心,也不是这么个办事。”
“你说人文莉同志和人揪扯不清,你有什么证据吗?”
“我......”
袁月被问住了。
有证据吗?
她没有,她只是凭借自身的经验和眼力,看出傅争喜欢文莉了。
傅争,原本开学第一天,她就注意到他了。
还试着找他说过话,但那人对她爱答不理的。
她长这么大,还没受到这样的冷落。
那天看到傅争出现在文莉面前,问位置,她就看出来了,傅争喜欢文莉。
可文莉呢,口口声声说自己已婚,却不拒绝男同志的靠近,她不是动心思了是什么。
“还用证据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袁月气恼一声。
“嗯?”
黄娟闻言拧了拧眉,过片刻,她说道:“明眼人都看能看出来?我怎么没看出来?”
“另外,袁月,阿姨这个人做事你知道,在没了解清楚事情之前,我肯定不会把你叫过来的。”
“昨天文莉爱人和我反应过事情后,我就去找人打听了,文莉同志最近在帮着许教授整理资料,她最近一个礼拜唯一走得近的人,只有一个傅争。”
“但傅争也是受许教授委托安排,一同整理资料的人,他们在工作间整理资料的时候,门都敞开着,大家在外面都看得到,可没有半点逾越的举动。”
黄娟说着,看着袁月满脸不服气又怒的脸,她心里又暗暗叹息。
到底是被家里给宠坏了。
现在不教,以后可麻烦了。
想到这里,黄娟加重了语气:
“袁月,你这样说,很难说服任何人,反而会让人家怀疑,你是因为嫉妒人文莉被许教授重用,才会主观臆测.....”
“我嫉妒她?”
“笑话!”
袁月愤怒的嗤笑一声,打断了黄娟:“黄阿姨,我什么身份,我外公是机械厂副厂长,妈妈是工会主任,爸爸更不用说了,我需要嫉妒她?”
“......”
“行了,就当我拿不出证据倒霉被你抓来一通说好了,我会慢慢证明给你看的。”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袁月说着,就从座位上起了身,自顾自往外走,边走还边气哼道:“真是晦气死,早知道是这破事,我今儿绝不会过来。”
“这丫头!”
黄娟看着袁月消失在办公室门口的背影,气得胸口起伏了好几下,她端过办公桌上的水,狠灌了了一大口,又长出一口气,没好气的一声。
——
“你晚些没什么事吧?我们一块儿去吃晚饭吧。”
得知文莉是自己喜欢的连环画作者,加上又在文莉面前交了底,容琪现在也没什么顾忌,在和文莉聊了一堆,又看过文莉近期来的画作后,她主动约到文莉。
她没再纠结傅争的事了。
她想好了,她会在一边盯着傅争,不让他乱来的。
而且,她觉得,能画出木兰那本连环画的文莉,聪慧勇敢也果决,如果发现了傅争的一点苗头,她肯定能第一时间扼断傅争的念头。
所以,她根本不需要担心。
“好啊。”
文莉这些日子虽然也习惯一个人去吃饭,当独行侠了,但有人陪着也挺好,她笑着应下来。
须臾,她想起什么,又抬手看了眼手表,和容琪聊得嗨了,都忘了时间,这会儿已经下午四点多了,而她等的袁月还没来。
其他几个舍友都回来过一趟又出去了。
文莉想了想,也不打算再等了。
反正,袁月早晚会回来的。
不过,文莉没想到的是,这一晚,甚至接下来的几晚,袁月都没回来。
倒是在上课的教室看到她了。
但教室那个地方,不方便质问一些有的没的,加上袁月每回还踩点到教室,准时离开教室。
文莉都找不到机会和她对上。
加上这事过去几天了,再质问也失了效果,文莉只能暂时放下了这事,专心学习。
傅争的笔记管用,文莉现在学高数没那么头疼了,有时候被教授喊起来答题,她还能答得流畅,也不那么战战兢兢了。
——
学习顺畅,加上在宿舍还有了容琪这个能说得上话的舍友,每天去食堂,图书室,甚至去散步都有人陪了,日子就过得飞快。
一晃,一个礼拜又过去了四天。
这天,文莉和傅争又被许教授叫道了办公室。
“你们两整理的资料报告我看了,做得很不错,清晰明了,我拿到手后对了对,也没有一点差错或者夸大遗漏的地方。”
“不错,非常不错,辛苦你们了啊。”
许教授德高望重,他的一个论点,很多时候能影响着后面的政策走向。
被他这样夸赞,文莉有些受宠若惊,她赶紧道:
“不,不辛苦,其实大部分都是傅争在做,他有统筹这方面的经验,我就是从旁协助而已。”
“报告也是他做的。”
文莉过于实诚,许教授听完她说的,不禁笑了:
“协助也是有功的呀。”
他说着,又看向傅争,眼里透着满意。
“很不错。”
傅争高考前已经上了好两年班,被夸了,稳得住,他笑着说了句教授过夸了,就问道许教授:
“您这回叫我们过来,是为了?”
“当然是为了交给你们新的任务。”
许教授满意傅争的沉稳,他笑着说一声,又道:
“不知道你们先前整理资料的时候,猜到我目前在做的事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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