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等真去了,这种念头又打消了。
大家都穿了正装。
最夸张的还是隔壁班一个出了名叛逆的男生,平时穿衣就很硬派,打扮也不收敛,把自己喜欢□□AN写在个性签名上。有一年圣诞节,他还直接接着红色的挑染假发片去上课,就为放学能直奔迪厅。
结果今天,他直接剃了个板寸,穿着求职的西装,脸干干净净,最好笑的是,连断眉都用眉笔填满了。
学院里的教授很多,其中好些有声望、有职位,学术界也有几把刷子,是只能在官网看到照片的存在,他们本科都没接触过。总而言之,对学生来说,这些老师都不是小人物,再认真也不为过。
莫乌莉刚进去,就遇到汤祁乐在门口。
汤祁乐也穿的西装,头发喷过定型,有点卷。他来得急急忙忙,穿的衬衫,还打了领带,虽然尚未系好,只挂在脖子上。
他们俩一起进走廊。
“班长!”看到她,汤祁乐立刻说,“帮我一下。”
“你不会系领带?”话是这么说,莫乌莉还是信步闲庭地走过去,却不打算帮忙。
汤祁乐说:“谁没事穿西服啊?而且,我在家会有别人系。”
知道你是少爷了好吧。
莫乌莉低头摆弄手机,搜了个教程,微信发给他。
汤祁乐说:“你帮我一下——”
她伸出手,看在同学爱的份上勉为其难帮了忙。
他们俩站在走廊尽头,易思违刚好走上楼梯,睁大眼睛,站在两个人身后问:“你们在玩什么?”
莫乌莉和汤祁乐回头,看到他时都震惊了。汤祁乐说:“你是起床衣服都没换,直接穿着睡衣来了吗?”
其实也没那么夸张,易思违只穿着T恤和黑色牛仔裤,因为是开车过来的,车顶还坏了,只能露天开,所以还戴了墨镜。上下打量他,看不出进实验室的决心,只让人觉得他在准备去沙滩度假。
易思违也很意外,电波错乱。他莫名其妙地退到转角处,站在墙后,把自己穿便装的身体藏起来,只探出头:“要这么正经的吗?”
“你靠不靠谱啊你?”汤祁乐都乐了,“等会儿去洗手间打扮一下。你要发泥吗?我带了梳子。”
易思违摇头。
他嫌麻烦,但是又很崩溃。
不知道为什么,莫乌莉莫名想起了潘朵然曾说过的一句话——“我和田亦把他当儿子看。我们俩就是他的爸爸妈妈”。好吧,能理解了。
但是,来都来了,学生都进场了。再等一会儿,老师们也要来了。他总不能临时回去换。
于是,易思违只好在一堆穿着得体的人里进场。当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郑重其事,但他本来就挺出名,比其他同类更吸睛。
莫乌莉走在他身后,闻到他身上有股甜丝丝的气味。她问:“你换香水了吗?”
“没有……”他也闻了闻身上,“不知道在哪里沾上的。”
研究生学姐在发号码牌,笑眯眯地跟易思违和汤祁乐打招呼。他们私底下一起吃过饭。
刚签过到,易思违就要去洗手间。莫乌莉刚好也想去,两个人同行。她安慰了他一句:“没事的,这么穿也不要紧。”
易思违特别沮丧:“视频要留档,以后别人看,他们都是成功人士,只有我一个人像来修空调的。”
“也没到那个程度吧。”莫乌莉拍拍他,“穿戴整齐得体就好了。坐在台上没人看的。”
莫乌莉先回了座位,看看其他人的水平。他们学校水平不差,加上还能提前准备,英语很糟的人也不多。但口语和写作肯定不同。
听了别人的,莫乌莉只觉得自己稳了。
她很自信,而且她的自信往往能得到符合预期的结果,这让她能熟练地隐藏得意,沉住气,嘴角浅浅上扬,下一秒就归位,假装毫无想法的样子。莫乌莉向后仰,脊背靠住座椅靠背。
听号码,马上就该易思违了。可他人还不在座位上。
汤祁乐问:“他跑哪去了?”
莫乌莉也抬头,心想,这人难道要为了上洗手间迟到吗?
有人走过座位过道。
易思违回来了,重新洗了把脸,前发打湿了,干脆向后捋,露出优越的骨相,看着倒是比刚才正式。经过莫乌莉时,他垂下眼,她刚好抬起头。目光短暂交错,也没打招呼,他已经朝讲台走去。
旁边有大三生在嘀咕:“……帅得有点太超过了。”
可是,作为熟人,汤祁乐忍耐着怒气,已经在闭着眼睛揉太阳穴了:“这个人把洗脸当打扮啊?!”
乍一看,易思违还像模像样的。但有导师平时就喜欢他,私下也来往过,一看就知道,这孩子穿着T恤就来了,估计正在挽回形象。教授觉得好笑,但还是公正地板起脸,故意用英语提问。本来教授只想用听力考考他,想不到他也用英语回答。
莫乌莉在心里骂他。
真知道找机会给自己挣分。她暗暗地想,还能这样啊。轮到她时,她也提出英语问答的要求好了。
可是,当然,她也承认,易思违一直都在好好学习。成为男女朋友后,他们共度的时间里,百分之七十都在一起学习。他想要什么就做什么,比同级生更有规划,也更有行动力,用时兴的词说就是爱“内卷”。
莫乌莉翻过他的平板电脑,但都是找一些无关学习的东西。她在心里做了决定,下次要看看他有没有存英文笔记,全部拷贝一份过来。
几个小时才把所有人都面完,说实在话,谁是认真来的,谁是浑水摸鱼一目了然。
带着点不自觉的锐气,莫乌莉发挥很好,中途用眼神打量自己想选的导师,期望对方不让自己失望。
她的问答的确能给人留下印象。
直接证据就是,在面完所有人后,一个药理导师带的研究生师哥突然坐近,对着莫乌莉说:“师妹,你刚才表现挺好的啊。”
莫乌莉笑了一下,没说话。
“但是吧,”师哥话锋一转,“还是有很多提升空间的。这也没办法,你还是本科,又是个女生,对我来说,你还是小妹妹。这是基础科学的问题……你打算选哪个导师?我很欣赏你,假如进到同一个实验室,一个好前辈帮助很大的。我们先加一下……”
非常讨厌的语气。十分拙劣的话术。过于明显的目的。
莫乌莉刚打算说自己没有微信,身边响起一声笑。
易思违单手撑着侧脸,似笑非笑地望着学长,静静地说:“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学长估计没想到会被这样说,一下气结了:“你……”
然后易思违居然还装傻附和他:“我?”
学长说:“你好大的胆子,你叫什么名字?”
结果他的声音太大,被导师点名了:“那边吵什么啊?!你们研究生快毕业了不知道纪律吗?!”学长被骂,只能悻悻地先走一步。
最后准备离场,所有人都起立了,面试担任组长的导师又叫住他们,拿着话筒对今天的整体情况做了一些点评。虽然是些大道理,但也算前辈的谆谆教诲。
气氛还挺严肃,旁听的也好,来参加面试的也罢,大家都站在原地听,也不敢轻举妄动。
坐的时间有点长,莫乌莉感觉腰疼,于是把手臂背到身后贴住腰。
手突然被人接触。
她没转身,只是侧过头。易思违拉着她的手,可脸还朝着讲台上,一副在听讲的样子。
等老师说完,在场学生都客气地鼓掌致谢。莫乌莉也在鼓掌,易思违拍着手,却故意把手伸到她两手中间拍。
像个白痴一样。真的很烦。
但是,莫乌莉还是笑了。
结束以后,他们往外走。出口人有点多,有过身体关系后,肢体接触也会变自然。易思违托着莫乌莉的腰,莫乌莉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易思违问:“我去图书馆自习,你去不去?”
“走吧。”莫乌莉马上说。
走在路上,易思违原本湿漉漉的头发渐渐干了,被风一吹,有点乱糟糟的。莫乌莉忍不住停下脚步,对他说:“你等一下。”
她举起手,够到他的头顶,把他被风吹乱的头发压下去。易思违比她高,这样折腾难免费劲。好在他马上低下头,想替她省点力气,只可惜阴差阳错,鼻梁撞到她额头。
两个人又吃痛又滑稽,都笑个不停。
莫乌莉捂着额头说:“犯什么傻啊?智力是学龄前儿童吗你?”
易思违揉着鼻子,低声反驳:“还是有小学生的水平吧。”
莫乌莉忍不住笑了,更用力地弄乱他头发,小熊的发量真可怕。她问:“你知道‘可爱侵略性’吗?”
可爱侵略性就是看到自己觉得可爱的东西,人会有一种想要破坏和毁灭它的冲动。
“那是什么?”
莫乌莉笑着说:“好想赏你个断头处死法哦。”
易思违很无奈:“我又不是实验动物……”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潮湿(12)
图书馆人满为患, 他们转战空教室上自习。
图书证都取出来了,临时又要放回去,走在去教学楼的路上, 易思违在翻包,突然“唔”了一声。莫乌莉不知道什么情况,反正先看过去。他伸出手, 她下意识去接。他把东西放到她手里。
那是一个迷你小摆件,只有两厘米左右, 是一只小狮子。放在手心里, 小小的。
莫乌莉有点搞不明白, 他怎么就像变魔术一样, 突然翻出了这种东西。
这还没完。
易思违没急着走, 手还在包里翻,又像刚才一样, 掏出了一个差不多大小的熊摆件。
还没完。
森林系列摆件小家族的成员还有小狼、小狐狸和小兔子。
手里堆了五个迷你小动物模型,莫乌莉摊开手掌, 用手指拨弄玩具,忍不住说:“这是哪里来的?你每天来上学, 包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啊?”
易思违说:“路过扭蛋店, 看到这个很可爱,就扭齐了一套。”
“你扭了多少个?”
“忘了……十几个吧。重复的就送给旁边的小朋友了。”
莫乌莉已经想象出易思违在扭蛋机边浪费几小时拧扭蛋的情形了。
他说:“你可以摆在家里。”
她家可不适合摆这种东西:“这有什么寓意吗?”
“有个童话故事, 讲猎人遇到了一头狮子,要杀他的时候,狮子就把自己的孩子送给猎人做随从, 然后猎人又遇到了熊、狼、狐狸和兔子, 它们都把孩子送给了他。猎人带着这些动物一起杀了恶龙, 娶了公主。”
“美好结局。”
“还没完。这个猎人闲得没事干, 非要去打猎,结果被女巫骗了。女巫变成鹿,先是引诱他进森林,然后把他变成了石头,扔进坑里。”
真是个恶趣味的故事。
莫乌莉问:“《格林童话》?”
“是的。你知道?”
“好像看过,”莫乌莉的眼神寂静无波,“小时候我喜欢读书,女巫用藤条抽到的东西会变成石头。结局是他被他兄弟救了,女巫被扔进火里烧死了,对吧?”
她握住那些小动物摆件,把它们收进口袋里。
莫乌莉说:“谢谢。”
找到自习室,里面已经有其他人在学习。易思违和莫乌莉外貌很登对,都很养眼。莫乌莉脱了风衣,和他并排坐着学习。两个人一坐就是几个钟头,也不说话,对视都没有,好像陌生人一样埋头学习。
差不多到吃饭的时间,教室里陆陆续续有人出去。莫乌莉才看了一眼手机,起身说:“休息一下吧。”
莫星云又打电话来了。都说要他发短信,这个人实在不长记性。虽然自习室里只剩下他们俩,莫乌莉还是走出教室,在走廊上打电话。
莫星云说:“我帮你也是有限度的……我也要准备找实习了,很忙的。兰伊若要是总出校门,我也不能一直跟着她。”
莫乌莉说话很不客气:“放心,我不会高估你。”
她回头,恰好看到教室里,易思违也在打电话。
等她回去,他马上就跟那头的人说:“下次聊吧。”
莫乌莉没说什么,暗暗记在心里。
天气又变冷,易思违和莫乌莉选的导师不同,没进一个实验室,在一起的时间变少了。然而,奇怪的事情是,易思违又逃了一次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课,他在微信上跟她道了歉,说是校外认识的摩托车骑友买了新车,要载他去玩。
可是,谈恋爱以后,他就没再旷过课了。
这很反常。
莫乌莉不知道易思违在做什么。她本来就敏锐,加上还有女友的身份,觉察到异样再正常不过。
她和潘朵然一起去自习,田亦也来了。三个人聊了一会儿,结果他们俩也什么都不知道。潘朵然说:“我只听大三他们说实习会按学号分配医院。我想跟你分到一起。”
莫乌莉又忍不住说出了口:“我不要。”
“你呀!”潘朵然又在造谣,“就是这么傲娇!”
晚上回家,莫乌莉又没有开灯,在桌边独自坐了好久。
最近的她很忙碌。在实验室要跟学姐、学长打交道,看了不少文献,跟着前辈帮忙准备实验,第一次做了好多工作。
说实话,一开始,选择这个专业只是巧合。
她说过很多谎,隐瞒过很多事,但是,“想当警察”不是。还在小时候,她是真的想当警察的,除了警察,排在第二的就是医生。冥冥之中,莫乌莉喜欢有权力的职业。不是政治家那种权力,那太浅薄了。医生能凭自己的才能改变世界,帮助他人,这就很好。
但是,入学时,她也曾像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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