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朕装病,她身上的味道就变得有一些安神。”
“还有一次,朕后颈被蚊虫咬了,方太医过来查看,她很激动,质问方太医在做什么。那个味道……好似在朕面前建起一道屏障。”
段长川断断续续地说完,阮桥眉头蹙的更紧了。
“这几次的香确定都是一个味道吗?催|情、安神,这都是香料能做到的功效,但相应的,配方肯定也不一样。再厉害的调香师,也不可能调出两味一模一样的香,功效却是大不同。”
段长川:“味道是一模一样,朕闻着完全一样。”
阮桥:“这……陛下恕罪,是民女学艺不精……民女想不透。若是能闻到这香还好,但……我真的半点都没有闻到。”
讨论陷入僵局。
听起来,更像是段长川一个人的无理取闹。
一直没说话的云邪,忽然在两人之间横了一把折扇。
“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可能就是一次简简单单的,情窦初开?”
段长川:???
阮桥也跟着:……?
云邪上上下下扫了少年好几眼,说:“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的味道……你这,生病的时候闻着能安神;不想被人碰的时候,就觉得人家给了你个屏障;平时还脸红心跳的……我怎么看都像是情根深种啊,我的陛下。”
段长川:……
“您这哪是闻见人家身上的味道就心砰砰跳,分明就是看见人家这个人,就心砰砰跳啊。”
段长川:……???
#你胡说!朕怎么可能对一个同居不到半月的女人情根深种?#
#朕绝不是这么没出息的皇帝!#
旁侧响起“噗嗤”一声。
回头,看见一直都在给他正经剖析的阮桥,掩面笑出声来。
段长川:……
【来人,给朕将这个男的拖出去,赐巴掌!】
-
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殿里,已是午时。
书房里,女人依旧盘坐在窗边的小桌,安安静静地写字。
正是中午,阳光最好的时候。女人不施粉黛,只穿了一套轻便衣裳,周身都镀上一层光晕。
榻边的炭火静静地烧着,依旧遮不住那股时隐时现的芍药香。
“回来了?”
女人听见动静,放了笔墨,偏头朝他看来。
段长川轻轻应了一声,走过去:“你在学识字吗?”
其实,白素已经这样读读写写了许久,但他先前没有太关注过。
今日才忽然好奇起来,一个从没识过字,也没有夫子教的人,是怎么学识字的?
到了跟前才发现,白素的学习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毛笔是一笔一画在写的。
横平竖直,看得出确实是个新手,但写出来的样子却比大部分新手要好看许多。
尤其有些地方,她甚至会藏锋、露锋。
“你不是不识字吗?”
段长川看着已经写了半页的三字经,目露怀疑。
但女人却没有半点被抓包后的心虚,反倒从容地倚到桌上,托着下颌朝他看来:“怎么,怀疑我啊?”
段长川:……
突然被反将了一君是怎么回事。
当即反问回去:“难道你不值得怀疑吗?”
不就是反将君吗,他也会!
白素也没再继续逗他,身子坐正了,直截了当地解释:“我听过三字经和千字文,就是文字对不上,现在正好对着书认认字。其实我也正好想和你商量,我这几天住在你寝殿里头,你应该也有感觉,你不太方便、我也不太方便,我准备回青鹭殿去了。虽然不太合规矩,但你可以随便找个由头把我打发过去,太后和摄政王不会置喙太多。”
段长川一句句地听着,整个人凌乱。
从刚开始的时候,想质问她:你为什么会背千字文,是不是蔺青教你的!
到后面的气鼓鼓:朕都没嫌你影响朕接收各类情报,也没嫌你不方便呢,你自己反倒先走了?
就,宁愿被赶出去,也不想和他住一块呗!
段长川脑海里的思绪千言万语,最后都汇成两个字:过-分!
极其过分!
“你也知道这不合规矩,你可知这宫里有多少人是看人行事的?今日你被朕赶出明圣殿,明日整个皇城都得传遍,你被朕打入了冷宫。”
“前几日你就在明圣殿住着,段沁雪的侍女都敢骑到你头上,明日你被赶出去,别说是段沁雪的侍女,马棚里的马夫、各个司亭的太监、宫女,全都要骑你头上。”
段长川是真的很生气。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明明白素回青鹭殿他巴不得才对,以后再也不用偷偷摸摸让长乐传递消息,有什么事也可以直接云邪叫来商量,不用担心隔墙有耳。而且……和白素保持距离,是他从一开始就想要的。
各方面都遂了自己的愿,到头来最生气的反而是他自己。
-
少年站在桌边,乌黑漂亮的眸子,因为生气而泛着浅浅的红。
白素下意识地过去拉他:“你别生气,我只是……”
说到一半又顿住。
该怎么解释呢?
和他说,自己是个Alpha,现在正在经历分化,而且易感期马上就要来了,发起疯来可能会抱着他不放,还会咬他……?
开什么玩笑,小朋友大概只会觉得她在敷衍他。
而且,其实“我们在另一个世界结过婚”,“我老婆和你长的一模一样,但你并不是他”,这种话……任何一句说出来,都会让他崩溃吧。
“……我去青鹭宫,对我们两个都是最好的。”
少年一把将袖子从她手里扯下,转身走了:“随你愿吧。长乐,传午膳。”
“是……”
-
饭菜一道道地端上来,香味扑鼻。
但段长川和白素才吵过架,气氛看得出的压抑。
而以长乐和伊满为首的太监、侍女们,都眼观鼻鼻观心,一点多余的动静都不敢出。
少年大概是心情不好,食欲也下降许多。白素看他没几口就放了筷子。
无奈,从盘子里挑了一个鸡腿放到他碗里。
“吃的这么少,一会要饿了。下午不是还要和摄政王一起处理政事?当心处理到一半,饿得肚子咕咕叫。”
少年完全不为所动。
她继续:“吃一点,不然怎么拿气势压段靖安,嗯?乖。”
少年这才重新拿起筷子,不情不愿地夹起碗里的鸡腿,小口地咬起来。
一边吃,一边抱怨:“这么大的鸡腿,都不给朕将肉剔下来……”
别扭又可爱。
白素忍不住抬手,摸摸他的头发:“知道了,下次帮你剔。”
“呃,不要用这种语气同朕说话!”
“好,好。”
……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蓦然回首(3)
吃过午膳后,侍女和奴才们为白素收拾东西。
少年半倚在书房的榻上休息,手腕托在腮边,脑袋一点一点的。
风从窗棂飘来,带着早春的花香。
桌上宣纸也跟着卷起又落下。
白素就坐在娇贵的小少年身侧,不得不说,哪怕对方没有Omega的信息素,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后颈躁动的腺体都好了不少。
很想碰碰他。
想碰碰他小扇子一样的睫毛、瓷白的脸蛋,还有后颈上的皮肤……
虽然理智上知道,他不是自家的,可潜意识里却还是认定他就是自己的Omega。
白素靠上自己日常写字的小方桌,单手托在下颌,静静地看着他。
-
段长川早就发觉她在看自己了,他其实根本就没睡着,只是在闭着眼睛假寐。
白素刚坐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觉察。本以为她只是过来读书的,看两眼就结束,没想到过了好久,那道望着自己的目光都没有消失。
与那道目光相伴的,还有一缕缕飘来的芍药香。
香味恬静、安然,闻起来甜丝丝的,可再细闻却又暗含着一缕不易察觉的涩味。
段长川蓦然想到自己曾看过的一个人间画本。
画本里的男主人是一个穷书生。
穷书生的家里种了一株兰花草,他日日为兰花草浇水,在它的身侧读书。久而久之,兰花草便开了智。
开了智的兰花草便是以香味来传递想要表达的信息的。
书中有一段描述,说:
[兰草开心时,香气闻在心里也觉敞亮;兰草若是难过了,香气闻起来也有股苦味,书生闻到心里便觉得闷堵难挨。
书生唯一一次闻到如蜜糖般的香,是他指尖处在兰草的花蕊。
那夜,兰草化身一位妙龄的女子,入了他的梦。]
故事是常见的精怪与凡人的恋爱,是在人间的异闻异志里收录的,段长川当时看了几页觉得无趣便放到了一边。
彼时他不信这些,也没有将这些当回事。
可现在,闻着只有自己才能闻到的香,感受着这香气里的柔软信息,段长川忽然觉得有一些些的动摇。
这香真的像云邪说的那般,只是他臆想出来的吗……?
就算每个人身上都有无一物二的香气,可香味会这般具体吗?况且……他同白素的一次见面,就接收到了奇怪的信息。
他再怎么臆想、再怎么对她一见钟情,也不会臆想对方亲自己,更不会臆想对方评价自己“好乖”吧。
各方面都很可疑……
越想越觉得云邪就是强行解释。
要不……趁现在装睡,趁机试探她一下?
先假装打个喷嚏,然后迷迷糊糊地问她:你身上薰了什么香,好浓,熏的我鼻子都痒了。
或者佯装已经睡着,在梦里呓语,问一句:芍药开了吗?怎么屋子里一股芍药味?
少年一边想着,缩在衣袖里的手不自觉握紧,睫毛颤得越来越厉害。
不知道,自己那点心思早就被看得光光的。
一肚子的小九九都没来得及付诸实现,身上就被盖上一个软绵绵的毯子。
接着,便闻到芍药的香气扑鼻而来。在衣服摩擦的沙沙声里,他被推着仰躺了下去。
“很困的话,就好好睡一觉。”
他听见女人说。
声音和她身上的香气一样温柔。
而后,便听到木屐哒哒离开的声响。
段长川缓缓地睁了眼,望着身上白净的毯子,愣怔了许久。
捏起一角放到鼻尖下,轻轻地闻了闻。
【这么困啊?再撑一下,乖,把头发吹干净再睡。】
【……】
【真是……行吧,拿你没办法。】
【唔……还不是因为你……】
恍惚间,他又听到了白素的声音。
隐隐约约……似乎还有一个男的?
听起来有一点软,还带着鼻音,呃……就,挺娇的吧。
忍不住拂拂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个大男人,这么娇是要干什么!
奇奇怪怪。
作者有话说:
现在
段川川:他大男人,为什么会这么娇(嫌弃)(醋)白素也受的了。
后来
段川川:……???这不可能是朕!朕不可能那么娇!!!(瞳孔地震)(怀疑人生)(窃喜)
-
我知道这章很短,但是……哈哈哈哈哈哈,我好想在这里断章。
下面有请段川川上前丢人,并表演一段“我醋我自己”,“我嫌弃我自己”!(呱唧呱唧
(被崽打飞
-
另外,马上要出去度假啦,为期大概半个月,我行程安排的不紧,会尽量更新哒,但是频率不太能保证,待我回来会和大家交代(不是,会告诉大家)的!
第16章 蓦然回首(4)
白素说要回青鹭殿,第二日就真的搬了过去,丝毫不拖泥带水。
而先前说在淮南一带对抗天灾取得大捷、百姓夹道花送上百里地的陈大人,经过半个多月的舟车劳顿,也终于回了京。
朝堂之上,群臣分立两侧,唯有正中央站着一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看起来难掩疲惫,却依旧掩盖不住油光水滑的面色。
“陈大人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精神头看起来就和出发前不一样。”
一句打趣里头,藏着绵绵的刀。
殿上气氛有一瞬的凝滞,跪在中央的人,却忽得笑了,说:“此番定了淮南的天灾,百姓对陛下无不感激涕零,臣一想到要将这样的好消息带给陛下,这半月舟车都如同白驹过隙,嗖一下就过去了,半点疲惫也无。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陛下所言甚是啊!”
段长川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唇角轻轻地扬了扬:“朕深以为然。朕一早便听闻陈大人在淮南的功绩,特命戎将军去迎你以示朝廷嘉许。只是不知为何,戎大人未和你一同回来,可是途中没遇见?”
陈修永也是千年的老狐狸,当即叹了一声常常的气,说:“臣七日前就已得到消息,说戎将军会来接迎,但不知为何,一直没有遇见过。哎,也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驿站的伙计都能找到臣,戎将军却生生地与臣错过了。”
一句话,四两拨千斤,又把话题推到了段长川身上,间或还埋怨戎武几句,暗示对方办事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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