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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曜微笑着，用嘉奖的语气说：“你已经杀了他。”
龙尧瞳孔骤缩。
极度安静的空气里，回荡着少年帝王接下来的一句话——“而我，将会暂时成为他。”
第26章
龙尧莫名觉得,在“认贼作父”这件事上，他微妙地输给了对方。
给灭族仇人当五十多代孙，无论对方的身份是不是皇帝,他都觉得是个狠人。
这件事给他带来的冲击，甚至缓解了他听到“你已经杀了他”的恐惧。
不能跟面前的人为敌。
他的理智对他做出警告。
“其实对您的遭遇,我完全感同身受……”
在讲述了自己被奸人所害的遭遇和面对强敌的无助之后，龙尧表示希望得到同盟的帮助。
就算这里没什么财宝,对方脑子里也该有他能用得上的秘法或者修炼要诀之类的。
毕竟是遗传了比青龙厉害百倍的神龙血脉的家族。
六歆的目光追随到白鹤隐入山中，实际上也一直在关注他们的“形影相怜”，眼看他们讨价还价起来，不由得笑出声。
“龙族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们两个人现在看起来,就像是血缘相连的亲兄弟。”
突然听到第三个人的声音的奚曜：“谁？！”
“我师尊。”龙尧一脸冷漠地介绍了某人，并且对师尊的评价做出反击,“从见面说的第一句话起，就想诓骗我的老狐狸没有资格批评我。”
充斥在主室的幻影化作烟雾，取而代之的是,缓缓凝出身形的红衣公子。
翻滚吞噬着虚幻江山的灰白烟雾间，似乎有雪白的尾巴一晃而过。
空荡起来的室内被另外一种诡异感填满。
六歆坦然地将徒弟的话当做赞美：“确实，在骗人这件事上,龙族踩鲲鹏都追不上我们。”
奚曜修为没了,眼力还在,很快从六歆的表现中看出他的根脚,默了会儿说：“……令尊要是知道你拜了九尾狐为师，想必会很惊喜。”
要不是有人族虎视眈眈,龙族和狐族能打得不死不休。
他看出来龙尧似乎有隐藏的底牌,所以不怎么畏惧他还想要讨好处,但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底牌。
果然是时代变了么？
龙尧幽默地说：“最好能气死他。”
反正是没养过他的爹。
在某只深谙骗术的大狐狸的注视下，本打算空手套白狼的奚曜掏了两本秘籍给龙尧，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去地陵某处。
桑灵犀看到这段剧情顺利完成，心里居然有点儿感动。
因为原著的作者其实给男主安排的升级路非常合理，基本上都是当前阶段能够勉强对付的敌人，即使有无法撼动的大反派，也会给男主加幸运或者安排大腿。
而她的一些安排导致男主在前期就杀了韩云绰，从而使得他被长清宗通缉。
长清宗出了名的爱计较和不讲道理，即使是男主的师尊都不会轻易招惹。
现在男主没有被逮住过还好，之后要是正面冲突上还暴露了身份，估计要出大事。
桑灵犀对此进行了深刻的反省，决定减少摸鱼，多关注关注男主的情况，出了问题及时弥补。
少陵城中。
静谧的黑暗中，少女睁开眼睛，眼中梦幻的蓝光渐渐收敛。
城外的巨大震动一直传到客栈，于情于理，她都不该安稳地继续睡觉，而是该去看看了。
不仅要去，还要大张旗鼓地去。
重新回到少帝陵时，几位化神大佬正在联手破除少帝陵的禁制，地震主要是因为千庚和左亭在试图一力破万法，从外部强行打碎禁制。
虽然看起来很粗暴无脑，但他们俩的选择没有错。
千年前的阵法确实很高深，然而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千年，此刻的它就像一个坚硬厚重但已经脆化的壳子，比起小心解开，用蛮力更合适。
恢弘的建筑很快被轰得和最开始的样子没太大区别，禁制一破，里面的人陆续奔逃出来。
在人群中分外亮眼的大和尚说：“剑宗和长清宗的施主恐怕都在地陵里。帝陵里的路很奇怪，里面的人越是打斗和破坏通道，越是会陷入深处。”
就算是他和徒弟这样没有参与争斗的，也会在原地打转。
如果不是有好心人指路，他们现在还在里面绕路。
“谁给你们指的路？”
金长老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和尚：“一个小兄弟，未知姓名。”
金长老还待说些什么，千庚的一句话又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我的东家过来了，她说是前些天得了张地图，可以带路找人，她还带了些医修过来，若是碰上受伤的，也能及时医治。”
“地图？”
“千机阁这段时间对外卖的，价格颇高，并且据说只有地上的部分和一条过去没人找到的路，所以她买了之后一直放着，说是有空来看看。”千庚笑呵呵地说，“我想那些在地陵的小家伙，手里也有地图。”
金长老：“如此看来，倒像是有人设计。”
“也许，但目前还是救人重要。”
作为现场修为最高的人，左亭拿了主意，率先从半空中落下来，走到桑灵犀跟前。
站在人群前的少女不似白日盛装，白衣外拢着一层月白纱衣，出尘脱俗，面对他们这些大派长老也未曾怯场，仪态大方地说了自己被惊醒之后做的种种安排。
和千庚说的没什么出入，只是更详细些，让人感叹她的周到。
连因为早上的事情，而对她印象一般的金长老都露出了赞赏的目光：“老夫替宗门里的那些个小辈谢过你了。”
“前辈不必谢。”桑灵犀打趣道，“诸位住在我的客栈里，便都是我的贵客，这点忙我还能不帮？”
少陵城没有城主，人员混杂，除去星演阁和千机阁，连个说得上号的势力都没有。
刚好给了她一个刷好感和声望的机会。
她出门特意素淡地打扮了一番，表面看起来是匆忙收拾，实际上花的时间是早上出门前的两倍。
事实证明，圣母并不只是要会说，其他方面也是有许多讲究的。
左亭：“进去吧。”
他虽然没有跟着说感谢的话，却是将恩情记下，打算日后盯着弟子们还。
现在还是救人要紧。
桑灵犀带着他们到了地图上记载的地陵入口。
淡淡的血腥味飘了出来，门后是一片漆黑，扭曲感使得他们无法判断味道是从哪里飘出来的。
这样令人不安的情景下，她却说：“请将灯灭掉，光源也都收起来。”
“有时候，瞎子才知道路怎么走。”
千庚笑着提醒道，其他人才恍然大悟，赶紧把手里的灯收起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黑暗总是让人心生恐慌与抗拒，但相信自己的眼睛，才是落入了圈套。
光一点点消失，他们的心也一点点收紧。
直到会发光的蓝色蝴蝶照亮了前路，其余人情不自禁地被它吸引目光，恍惚如陷梦中，情绪和感知变得迟钝，将恐惧遗忘在脑后。
几位化神期的前辈没有被它所影响。
金长老的目光准确地落在桑灵犀手里的扇子上：“你拿的是星演阁的法器，想来，炼制它的人水平不低。”
“金前辈好眼力。”桑灵犀激活了扇子上的某道符文，放大了蓝玉的能力，在没有找到阵眼的情况下，显现出直径十米的“现实”。
她边带着人往前走，边说：“家中和星演阁有些生意往来，这是一位前辈送的礼物。”
“很适合你。”金长老不再多言，暗自打算让人去查查她的来历。
她的姓氏听着陌生，没想到是个能上台面的人家。
一行人很快找到了第一波被捆在地陵的人——三个剑宗弟子。
一个昏迷，一个胳膊上有深可见骨的伤口靠着墙坐着，还有一个轻伤的弟子一直握着剑。
桑灵犀立刻让身后的医修前去医治。
那轻伤的弟子松口气，边让人包扎，边说着事情的经过。
“地陵的路很奇怪，还有很多陷阱和傀儡守卫，多亏有人带着我们，不然大家就都危险了……后来碰到了长清宗的人，他们非说我们拿了什么什么宝物，然后就打起来了……”
大多数剑修都有着情商不高的毛病，说到和长清宗起矛盾的时候，他没有顾忌长清宗长老也在场，言语之间，就差没说长清宗弟子脑子有病了。
金长老再次抓住了重点：“谁给你们带路的？”
“一位独行的公子，他说有个朋友的前辈死在了地陵里，有人委托他去取前辈遗物，并且给了他一张地图。大师兄见过那张图，确实和我们买到的不一样。”
年轻弟子想起那位公子被长清宗的人疯狂针对的样子，不禁补充了句：“柳公子是极正直的人，除他要取的遗物外，一应收获都是由大师兄分配的，他未曾有过异议。”
因为男主知道剑修都实诚，不用自己说，都会多分给他战利品。
桑灵犀感叹着他的老实。
金长老未置可否：“如果真是误会，我会让弟子道歉的。但如你所言，他因为那张地图，而对地陵有着更多的了解，未必不可能是故意将你们分开。你们是在哪里走散的？”
有了治疗，昏过去的人很快醒来，年轻弟子带着他们去跟其他人走失的地方。
令人失望的是，那间密室已经变成了普通密室，没有其他通路。唯一的收获，是碰到了些同样被捆在地陵的其他修士。
“即使过了一千年，少帝陵也还有着惊人惊叹的活性。”桑灵犀假装惊讶着。
千庚：“毕竟是奚氏的少帝，希望那些小家伙没有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他的幽默发言，让其他人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借用金长老提供的某个储存了长清宗弟子血液的法器（本来是用来定位弟子并且确认安危的，但是第一个功能失灵了），桑灵犀通过蓝玉占卜出方位，很快就找到了长清宗的五个弟子。
比起剑宗弟子的情况，他们看起来要惨烈的多，两个不知生死地躺着，剩余三个的情况看着也不好。
根据这些弟子所说，他们死了三个同门，带队师兄让他们暂时待在这里，自己去找在深处失踪的董妙妙。
金长老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桑灵犀知道董妙妙的失踪是男主干的，也知道男主现在正在救人，但她假装不知道，指了个大概方向后，就看着金长老独自离开。
“我有不好的预感，尽可能多救些人，然后离开这里吧。”她说。
还有剑宗的一些弟子没有找到。
男主也还没有过来。
在让人给龙尧准备物资的时候，桑灵犀让人在里面放了一套她手底下员工的制服，让他可以趁乱混入人群。
她用梦蝶制造的既是真实也是幻境，他们不会察觉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知道自己同事人数的，又都是她的人。
而几个大佬除了金长老之外也不会有人在意谁加入了队伍。
即使金长老在，估计也会将注意力放到那些散修身上。
这就叫灯下黑。
事情按照桑灵犀的预料顺利地发展。
他们很快找到了剑宗剩下的弟子，作为男主短暂的队友，他们的状态看起来还不错。
正当他们打算去找金长老的时候，地陵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因为董妙妙失手砸碎写着祭文的玉碑，它“自动”地开始自毁。
龙尧本来只是想她吃点儿苦头，没想到她是想自己找死，所以回头拽了一把她和她师兄，在六歆提醒有人靠近之后就跑掉了。
地陵一旦开始自毁，很多机关和阵法都不再生效，因此他只能自己想办法出去。
他试图在储物戒中找到能够帮自己逃命的东西，突然看到了一套青色衣服。
很眼熟。
和客栈小厮的衣服款式相似，只是细节上有差别，而且有着淡淡的药香。
龙尧想起自己在计划杀韩云绰时，师尊说过的一句话。
“你说你只求不后悔，但真正聪明的人，即使在被极端的情绪左右，也能够走一步画十步。”
虽然下一句就是对龙族本性暴虐冲动的歧视，但这句话确实该好好记住。
因为他不喜欢被人安排人生。
是在帮他收尾他还愿意感激，像是奚曜那样强迫他上贼船的，他不会心甘情愿。
桑灵犀带着人原路逃回地宫出口，一群散修夺路狂奔，她站在门边，似有所觉地回头。
看到身后的“医修”多了一位，她心下稍定。
完美收……
“你给的衣服还挺别致，就是不太合身。”
桑灵犀的表情僵在脸上，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从人群中向她走来。
湍急的人流变得灰暗透明，那人平平无奇的假面如薄冰在阳光下融化般缓缓消逝，露出一张让人很难遗忘的惊艳面容。
“虚实交互，你在这上面还有很多功课要做。”
六歆不太正经地站在她面前，左手托着下巴，偏短的袖子底下露出一节手腕，语气里很有几分好为人师的味道：“就比如现在，明明我才是虚幻的，但在你的眼中，我是真实的而其他人是虚幻的，而在其他人眼中，你在关心那些不便移动的伤患。”
“你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但因为缺乏他人引导和不敢暴露，而缺少分辨的能力。”
桑灵犀依旧是愣愣地看着他。
六歆在她的眼睛里唯独看到自己的倒影，一时觉得她的眼睛更漂亮了。
于是他弯起狐狸似的眉眼，故意说：“这个时候再装作看不到我，可就不礼貌了。”
桑灵犀的大脑有些过载。
因为发展不如预料而产生的惊讶，对美色的心动，被揭穿的尴尬，不知道他想法的惶然……最后所有的情绪汇成了一句话：他怎么穿着徒弟的衣服，还假装徒弟来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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