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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正色道，开始跟她说道，“我也没过，不过四级比之前多了五十分。”
时晨有一丝纳闷，没理解，“还考四级了。”
她记得上一次考试，江雪四级考试是通过了。
江雪慢悠悠解释道，“我觉得这次六级有点悬，所以我就想着把四级成绩刷高一点，别浪费机会嘛。”
时晨听得一头雾水，感觉有点不可思议，“所以你一天都在考试？”
“别提了。”江雪幽幽的声音传过来，“那天下午我差点没睡过去，哈喇子都要流试卷上了。”
时晨听见嗤嗤笑了几声，控制不住的连带着肩膀都抖动起来，“够了，有画面了。”
她拿着手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分心看了眼四周没人，拿着花露水毫不节约的喷了几下，蹲在了地上。
花露水的味道没散开，浓郁的香气涌入鼻腔，时晨没忍住痒意接连打了两下喷嚏。
江雪：“你怎么了，想我了？”
时晨没跟她玩笑，揉着鼻子解释道，“山里边蚊子太多了，我刚喷了花露水，挤多了。”
“你感动吧，为了跟你打电话，我牺牲自己喂蚊子。”
“呜呜，好感动，你就是我的大宝贝，我甚至想连夜飞奔过去给你放鞭炮——”
时晨听不下去了，急忙打断，“可以了，戏过了。”
两个人隔着电话一同大笑起来，时晨也觉得自己考试失利的阴霾在和朋友的聊天下，轻轻拂去了。她给江雪描述着自己近几天的实习生活，惨兮兮地倒苦水。
江雪满脸惊奇，除了关心，声音还有些控制不住的笑意，“不是，真没地去厕所啊？”
时晨一脸淡然，“啊，山沟沟里有什么厕所，又不是景区。不过，有时候路过村子里，能借用一下村里的公共厕所。”
江雪：“干净吗？”
时晨：“你觉得呢？有时候也遇不到。”
江雪幸灾乐祸的声音从扩音器传入耳朵，“硬憋啊。”
“哎。”时晨跟她聊天也很放松，尽管现在抑制不住想要顺着网线冲过去揍人，声音忍不住拔高，“刚才不都说了，我不去，我一辈子不上厕所。”
“哈哈哈哈哈哈。”
时晨吼完也觉得一丝尴尬，没办法，她就是这样给自己心理暗示的。有人是积极性心理暗示，而她是消极的那种。
黑夜遮盖了她羞愧的面色，也放大了她的胆量，反正这里也没别人，无所谓了。
之后时晨又和江雪短暂聊了几句，就结束了通话，毕竟时晨一直蹲在外边。
她临起身前又在身边喷了好几泵花露水，扶着膝盖颤颤巍巍的起身。膝盖往下已经布满密密麻麻的痒感，小腿和脚掌仿佛不属于自己一样，时晨一时之间又翘脚趾又缩脚趾，这些动作也没有缓解。
深呼一口气，她猛地在地上狠狠蹦了两下。麻意稍稍缓解了，她直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宿舍。
借着路灯昏暗的光，她才发现自己走到了几天前见过的小河旁。竟然还流过这里，估摸着从这里流出，汇入基地外的水沟里。
灯光将河水泛起一层波光，水声潺潺，时晨忍不住缩了下脖子，尽管路灯存在感明显，在黑夜里还是有点阴森森的意味。
时晨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河边石板地上坐着一个男生，佝偻着背，一手拿着啤酒搭在屈膝的腿上，身侧还放着几罐各色各样的易拉罐，有几个空的罐子被人泄愤一样摁成了圆饼状。
她没再多看，只想着赶紧回宿舍躺床上睡觉。
走出几步之后，她又觉得不太对，停下脚步，想到之前记者站撰稿的时候，做过了好几张心理健康调查问卷，心下一揪。
今天四六级成绩出来，难免会有人欣喜，有人失意。就算人家找个地方发泄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连她也小小失落了一下。要是人家的私事，那就更跟她没关系了。
只是，那男生身边散落了好多空啤酒瓶，要是最后什么都没有，那就算了，可要是出点什么事情，她可是目击证人。
撇开这些不谈，万一他酒量不好喝醉了，一不留神栽沟里。时晨也没不确定那河到底有多深，只是她越想越吓人，脚步不断加快。
等她又走到原来的位置，看到那男生还在，不免心下松一口气。
她当时发散思维上头，一时间只顾快步赶来，完全忘了怎么收场，总不能冲上去问问人家醉没醉，蹲这里干嘛。
莫名奇妙的，关她什么事。
时晨懊恼地拍了一下头，有点后悔自己刚才一冲动就赶过来的举动。要说她最大一毛病就是脑补过度，就是怎么也改不了，天生的。
还在她暗自纠结的时候，看到那个身影动了下。时晨身体比脑子反应迅速，装作在地上找东西的模样，还拔出花露水在周围喷了几下。
这边的宿舍没有阳台，方落西出门接了个电话。是韩女士，也就是他妈妈打过来，问他怎么不在家。
他接了电话，只简单说了句学校实习，也没问在哪里实习，反正他一整个暑假没在家也没人知道，主要韩女士也没问，只是象征性打个电话而已。
通话时长也就两分钟，就好像只是确定一下这个人还在就够了。
挂了电话他心烦的厉害，想着刚才自己语气也不怎么好，就去超市拿了几瓶酒，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人呆着。
他早就看到那边的女生了，也没兴趣听别人打电脑的墙角，只是懒得收拾地面上的空酒瓶，拿出耳机又在这边坐了会。
他看见那女生又赶回来，在地上翻着找什么东西，也没在意，反正他又没多少好心过去帮个忙。
花露水的味道又一次传来，方落西偏头咳嗽一声，嘴角溢出一抹无奈的笑，敲开烟盒，拨动打火机。
“同学，你卖酒吗？”
方落西听见没来头的一句话，皱着眉头看过去。
刚才那个女生站在他一米远的地方，头发披散着，软软的搭在肩上。外套宽大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黑色运动长裤，脚上踩着一双黑色人字拖，小巧白皙的脚趾因抓地而蜷缩起来。
察觉到自己不太得当的视线，方落西不着痕迹移开眼。
而时晨正迷糊盯着面前这姿态随意坐在地上的男生，她很讨厌烟味，甚至也不大喜欢吸烟的男生。
但现在，她突然想，好像吸烟的男生也很帅。
可能是刚才花露水的味道太过浓郁，现在空气中还有淡淡的栀子花香味，她没闻到一丝烟味，并且无比感谢当时自己多花了五块钱买了这款花露水。
男生唇角斜斜咬着眼烟，烟雾从微张的唇畔溢出，在黑夜里格外显眼。他又深吸了一口，指尖轻夹烟尾，转头摁在了打开啤酒瓶里。
方落西摁灭烟头后，又皱眉转头看向过来的女生，身后的路灯逆着光，看不清脸，想着扯个由头把人赶走。
时晨以为他不耐烦了，鬼使神差哄骗出一句，“你别怕，我给钱的。”
方落西挑眉一笑，分不清是无语还是真觉得好笑，真转头看向地面上的酒瓶了。
时晨本该是要走的，就这一刻她突然不想走了，学着他的样子也坐在地上。
方落西转头看她一眼，语气轻佻，“能喝？”
第17章
时晨皱眉看着手上的荔枝味果酒,粉红色包装，小小一罐，和地上那一些压扁的啤酒瓶明显不是一个画风。
“不喜欢这个？”
时晨转头看向他，摆手道,“没有,这个……也行。”
方落西嗤笑一声,又灌了一口啤酒,“不行也没有别的，剩下都是我的,送你还挑。”
听见他的话,时晨脸一下子像熟透的虾米,没什么底气反驳，“没挑。”
两个人就这么隔着距离安静坐着,谁也没开口。时晨摩挲着手里的果酒，感受着金属制品圆润的滑度,时不时把视线投到一旁。
“嘶。”
时晨听见动静，光明正大转头看去,看见男生食指指尖一道血迹。她刚刚偷看到，男生食指拉动指环时，不小心被棱角划伤。兴许只是一道小伤口,只是红与白对比明显，在这黑夜里更显得触目惊心。
她慌张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还好刚才出门的时候，换了件衣服，口袋里装着每天应急要用的纸巾和创可贴。
时晨凑过去,略微伸直胳膊递过去,“学长。”
方落西压根就没在意手上这道小口子,就是有点无语，单手开个啤酒瓶都能把自己搞挂彩，让别人看见不得笑死，听见这声学长，他纳闷地看着面前这个女生，“认识我？”
时晨见他没接，又把东西往前递了递，抬眼看他，抿嘴说：“前两天下雨……在水房。”
不说过目不忘，方落西也不至于记忆这么差。搜刮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又看了眼面前的女生，头发散披在肩上，也没带着眼镜，现在天又这么黑，不怪他没认出来。
他看到，女生的眼睛本来很亮，像是眸子里含水，但又不空洞，相反直率又认真。
女生的手还在伸着，他轻咳一声，拿过纸巾，“是你啊。”
“谢谢……学妹。”
他没纠正称呼，顺坡应下了这个便宜。
原来，他根本就没认出来。
时晨快速收敛了情绪，看着手上没被接过的创可贴，问道，“这个，不要吗？”
方落西看向她手里的粉红色创可贴，面色一顿，“小伤，用不着这个。”
时晨想着可能男生好面子，觉得小伤口不许用这些，更何况是个粉红色的创可贴。只是她亲眼看着那指环滑过皮肤，血流不止。再说，明天实习也还是要包起来比较好。
“我还有别的。”
方落西看着这姑娘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粉红色的，脑袋一懵。里边打开五颜六色的卡通款创可贴，粉的、紫的、黄的、蓝的，都是些小姑娘喜欢的款式。
时晨把创可贴递过去，脸上认真道，“你拿着吧，明天实习也要用，就当谢谢你的酒了。”
随后，她摇晃了一下酒瓶。
方落西看着她手里晃动的酒瓶，也是粉红色的，无奈一笑。原本就是他拿错了，结账时又懒得放回去，现在倒是平白让他沾了光。
他一手接过创可贴，唇角挂上一丝笑，摇了下头，“那你这可亏了。”
时晨手指轻轻扣着铝罐上的拉环，没打开，听着清脆的哒哒声，垂头看着地面。
许是刚才时晨雪中送炭的情谊可贵，方落西难得好奇问了句，“大晚上的怎么还来这边？”
刚才他就发现这女孩也不娇气，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就是脸色不太好。
听到他的问话，时晨心一动，也没抬头，声音从下往上，穿过厚重发丝，闷闷道，“今天，不是出成绩吗？”
“这个啊。”方落西灌了剩下的酒，转头又想拿瓶新的。
他的手上还包着厚厚的纸巾，食指微微翘起，很不方便。时晨看见他的动作，就近拿过一罐啤酒，单手利落地扣开拉环，递过去，“这个行吗？”
方落西看着伸过来的酒罐，想着刚看见利落的开罐姿势，眉毛一挑，有些惊讶。他没多犹豫，接过后灌了一口。
“没考好？”
“嗯，有点。”时晨想到自己的成绩，突然觉得羞愧难当，无比痛恨那两分，埋着头，没说话。
“那也不能比我还差，我都没成绩。”
方落西那天有急事，也没去考试。
时晨听见这话抬头纳闷地看向他，随后转开视线，想着之前宿舍里讨论过的。四六级不管过没过都会有成绩，但是分数的下线是200分，也就是200分以下的学生查成绩的时候，页面上显示的是0。
本来按照时晨的想法，会愿意挖一下自己的伤痛来安慰他，你看我423，惨吧。
可现在。
她想知道是怎么一个情况，又怕无心之下戳到人家伤疤，于是按下好奇心。
抬手勾开自己果酒的拉环，时晨举着凑到唇边，甜腻的香气混入鼻息，酒液冲刷唇齿，流过喉咙，有些许回甘。
时晨捋一下自己知道的信息，清晰的在脑子里一条条列出来。
遥感系，负责优化app后续，
理科很好。
英语考试，可参与评优、奖学金等。
大二学长，时间不多了？
这条待定。
总之，她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因为英语成绩不好而独自在深夜颓废的理科男生形象。
“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这种考试，可以考很多次的。”时晨斟酌着言语，努力看起来不那么正经，“偶尔跌倒一两次，又不是不能爬起来，爬起来又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只要没丢了方向，怎么样都可以的。”
时晨皱着眉毛从自己贫瘠的语库里搜刮着词句，让气氛在此刻显得不那么僵硬。就连高中考试的时候，她写作文都没这么费劲。不动声色地把鸡汤说成真理，这得算一门学问。
方落西轻声一笑，一手后仰撑地，侧过身看她，另一手举起酒瓶示意，“敬，小强。”
黑夜掩盖了她面红的脸颊，身后的路灯在她的发丝晕出一片光影，时晨心跳如雷鼓，紧紧攥着自己手中的果酒，缓缓伸直胳膊。
砰。
时晨举着易拉罐轻磕在手指环绕的罐身，一高一低，就连地上也有极为和谐的倒影。
她缩回手，轻抿一口酒液。另一手攥住自己手腕，好像还能感觉到刚刚的颤抖。
时间也不早了，等两人喝完最后的酒，方落西将空的易拉罐装进袋子里，离开前脚步微顿，转身叫住人。
“喂，小学妹。”
时晨转过身，清澈明亮望进他的眸底，他一手提着垃圾袋，发丝凌乱的搭载额前，衣服上也增添了许多褶皱和灰尘，整个人却不显狼狈，之前的落寞也无影无踪。
“以后不要大晚上在外面喝酒。”
“尤其跟男人一起。”
他唇畔的笑容一如之前明亮又耀眼，像那天的阳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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