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三叔冷笑一声:“他私自行动差点害死咱们所有人,你说他是善良心好?我看他是花花肚肠,想着有利可图,你脑壳木,我懒得和你说,对牛弹琴!”
他指着年春花,满脸的厌恶和恨铁不成钢,哪家有个年春花这种搅家精,哪家就要被拖垮!他最后落下一句:“你睁开眼睛,看看别人是怎么看你的!”
年春花傻啊!
楚志业救了一个专家又怎么了?他差点害了队上这么多人的命,这些人和这些人的亲戚,都会从此对楚志业恨之入骨。
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楚志业得罪了大半个队的人,今后能有好果子吃吗?这个专家早晚是要回去的,楚志业一没文凭,二没品性,三没能力,难道专家还能带他走不成?
果不其然,这次去领种子、农具的那些人的老婆、实亲都从自家男人嘴里听了来龙去脉,现在看着楚志业的眼睛,如同会喷火。
花婶儿安慰自家亲戚,这亲戚就是白小梦的妈妈,这次,她的男人也去领了种子。
这个女人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看见地上躺着的半死不活的楚志业,直接一口唾沫就过去了:“呸!害人精!”
“你们一家子都是害人精!”福团害赵三妹,楚志业害队里的人。这家人古怪得都不像是人了。
年春花本来想发怒,可看了看其余人的神色,脖子一缩就不敢了,只能赶紧看楚志业身上的伤,同时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是她们还没看到自家得到的好处,等看到后,就会捧着自家了。
楚枫在陈容芳边上看着这里的闹剧。
这段时间,她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不大可能做到先知先觉。但是,当这些事、这些人在她面前时,楚枫还是想明白了一切。
曾经,这位叫做叶工的老人,就是被楚志业所救,成了楚志业的靠山。
这位叶工也不仅仅是市里的专家,他来自京城,他旁边的小孩也不是他的小孩,而是京城里某位人物的孩子,京城风起云涌,他带他们来避一避,散散心。
上一世,游手好闲、打谷子都嫌疼的楚志业莫名拼着一身伤,救了叶工。楚枫家家破人亡后,楚枫听年春花说漏嘴过,似乎是福团做了一个梦,指引楚志业去那里救大人物。
到了这一世,楚三叔、楚志国去领种子,楚三叔的观察力不比楚志业强?于是阴差阳错间,楚三叔无意救了叶工,反而比刻意想救人攀高枝的楚志业快了一步。
但是,关键时刻,福团的“福气”出手了。
现在楚枫想想,当时福团忽然发病,估计就是在心里“许愿”叶工能被楚志业所救。
于是,叶工就倒霉地再被石头砸了,楚志业趁机去救人,福团也因为害人,病来痛到抽搐。
楚枫对福团这种孜孜不倦搞救赎抱大腿,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抱大腿的精神表示茫然。
但这和楚枫没有关系,只要楚志国、陈容芳等人不被福团的福气所害,她就没有和福团打擂台的兴致。
陈容芳牵着楚枫,楚志国牵着楚深,一家四口见风快停了,打算手拉手回家去。
陈容芳说:“这次咱们把屋顶的草铺好后,妈就动手炒几个鸡蛋给你们吃,还有上次,咱家的猪肉都拿松木熏好了,妈妈切一小块下来,炒着吃。”
松木熏腊肉,会让腊肉有一种特有的香味。
第九生产队杀猪杀得早,主要是纯喂粮食、猪草的猪长到一定程度,它就不会再长了,再喂下去,人都没吃的粮食了。于是,这个年代,杀猪只要合适就行,喂得久了亏粮食,喂得少了亏斤数。
他们这次杀猪早,制成腊肉才能放到过年、明年。
楚枫和楚深都有些激动,能吃肉了。楚志国也笑着说:“这下好了,可以饱饱口福。”
几人正要离开,楚志国则被人叫住:“志国,你先别走!一会儿你得留下来开会。”
说话的人是政治队长张丰,专抓思想教育,和年春花打过不少次交道。
楚志国一惊:“我?”他有些惊讶,但也没有矫情,队长这是在抬举自己。他现在什么都不是,可是队长叫自己去领种子农具,现在开会也要叫自己,很明显,刘添才是要培养楚志国了。
这个决策,也不是刘添才拍脑乱决定的。
他问过队里的干部班子,楚三叔还有几年就要退休了,队里得提拔一个人起来。妇女队长赵晓聪为人亲和,处事机变,可是队里不同城里。
队里……说实话队里还是太落后了,一些人的素质没有那么的高,尤其是一些男队员,仗着自己人高马大,鼻孔就长在了天上,如果赵晓聪做副队长,恐怕镇不住这些刺头。
张丰呢?优柔有余,决断不足……
总之想来想去,楚三叔就朝刘添才推荐了楚志国。
楚志国踏实、勤劳,而且心里有成算,刘添才便决定培养培养他,看将来能不能用得上。
楚志国朝张丰走去,张丰想了想,一拍脑袋:“唉,陈容芳,你也留下,你也留下开会。”
陈容芳也懵了,她留下又是干啥?张丰笑着说:“你忘啦?你是副业队的人,现在人家指导都来指导大家养蚕了,你这个养蚕能手不顶上谁来顶上?”
陈容芳这才笑起来:“我忘记了。”
这样一算,楚志国、陈容芳居然都被留下来开会,夫妻俩都被队里重用。
不少队员看着这里,暗暗点头,都知道以后楚志国、陈容芳的境遇不一样了,一门两夫妻都被队里看重,说出去多令人羡慕?但是,队员们也服气,一个队里总有出头的人,不是他们总有其他人。
楚志国、陈容芳在队里人缘好,人也勤劳,他们出头总比那种奸险的、一心想着走后门的人出头好吧?
有队员开玩笑:“容芳,你要好好学,学来教我们啊。”
陈容芳说:“一定一定!”
这边欢声笑语,年春花看着可就烧心得狠了,咋会这样?
楚志业救了大人物啊,于情于理,队长这时候都应该抬举志业讨好大人物才是,怎么反而抬举楚志国这个没福的呢?年春花眼珠子一转,觉得队长这是在公报私仇。
她踮着脚找到刘添才,把他拉到一边,昂着头说:“队长,这次你咋不叫志业留下来开会呢?”
刘添才对年春花是半点没有好脸色,冷冷道:“楚志业都伤成那样了,站都站不起来,他留下来开什么会?”
年春花有些无言以对,但想想还是说:“可,可那你得把机会给志业留着啊,你给志国算是怎么回事?这次,志业救了人,志国可没有救人。要是志业将来在队里有个一官半职,人家大人物看了也高兴,也会给咱们队里好处啊。”
她真是苦口婆心、比前比后地给刘添才讲“道理”
这队长,咋这么不会“来事儿”
刘添才算是知道楚志业那一身奸懒馋滑、爱贪小便宜、爱走后门、动歪脑筋的心思是哪儿来的了,可不是完美继承了年春花吗?
难怪年春花觉得楚志业聪明。
刘添才讥诮道:“你给我一个人说不管用,你站出去,给全体队员说说你的打算,说服了他们,你就说服了我。”
年春花:……
她脸色讪讪,这话哪能摆在明面上啊?
刘添才现在忙,也懒得和她兜圈子了,直接了当说:“这次楚志国留下开会,是所有和他一起去领种子、领农具的人一起推荐他的,在你的楚志业一心往塌山的地方钻,一心往叶工的身边钻的时候,楚志国一直紧紧抱着种子。哪怕他摔到了一个沟里,他怀里的种子都没有撒。”
“在领种子、农具的时候,面对其余队的人,楚志国也寸步不让,宁在别队面前当恶人,也要为自己队争取到种子。”
“我们生产队,要的就是这种勤劳本分,为集体着想的人。”
这次事件,楚志国没有救人,但是,赢了人心,赢了所有人的支持。
刘添才的选人标准一直就没有变过,当初让陈容芳去副业队,也是因为陈容芳既有技术,又为集体着想。今天他选楚志国也是一个原因。
年春花还想说什么,刘添才再说:“你想让我选楚志业?楚志业能做什么?在明明有危险的时候,不顾安危跑去山塌的地方,差点带累了集体。在叶工被石头砸的时候,楚志业倒是跑得快,但我问你一句实话,要是叶工的身份没那么高,他楚志业会这样吗?”
一个自私、贪福,恨不得自己凌驾众人之上的人,会这么好心去救人?刘添才甚至觉得整件救人的事都充满了猫腻。
楚志业真要是好心,当初怎么不去救他差点被他老娘磋磨死了的侄子侄女?怎么放任老娘挑别人的粮食?
别当人是傻子,搞救赎专门救赎位高权重的人,对真正的弱者之流视而不见,这叫救赎还是投机取巧?
年春花讷讷,一双阴狠的吊三角眼此刻都有了茫然,咋听队长这意思,比以前更厌恶志业了?
怎么志业救人,明明是好事儿,反而像是堵了志业的路一样呢?
刘添才最后斩钉截铁道:“有我在的一日,我就不会让楚志业这种人有机会领导别人。”
那绝对是第九生产队的大祸害,刘添才更道,“哪怕我退下来,只要有人来问我意见,我都是这个回答。楚志业救了叶工,叶工就会为他开这种后门?如果会,那他把楚志业调去其他地方,只要我在这里一天,楚志业就翻不起风浪。”
年春花的身体抖了抖,不知心底有多少不甘和委屈。为什么队长就不愿意走近路,非要干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福气,他不信。讨好大人物,他也不干!天下怎么有这么傻的人啊!
这时候,学校里边传来人声:“我也是这个想法!”
“队长说得没错!”
教室里的人出来,正是坐着休息的楚三叔、现任民兵队长等人,他们都见到了这次楚志业稀烂的表现,这么多人一起厌恶楚志业,楚志业以后的官路,是彻底被堵死了。
他以后也不要想着在第九生产队这片地儿从商了。
年春花身子一晃,她不甘啊,明明好事儿都到手了,咋会这样啊……
其实,年春花、楚志业这样的行径,就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心不定的典型。在领种子的时候,她们想着救人抱大腿。在该防治鸡瘟的时候,她们想着多干活赚工分,以后让别人羡慕她家工分多。
最后,给所有人的印象就是,她们只会投机取巧,永远都不把精力放在正事上。
这次楚志业救人事件,直接让所有人彻底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他也算求仁得仁了。
不说年春花回去如何难受,觉得别人针对他家,此时第九生产队开完会,叶工旁听了不少。
他皱着眉头,叶工浮沉一世,自然是老辣的心肠,见的人和事都多很多了,照理,他绝对不会见人第一面就武断地表示喜恶。
但不知道为什么,见着楚志国、陈容芳夫妻俩,他偏偏从心底生出一种不喜来。
叶工这次和楚志国一路,对于这个一直护着种子、农具的人,他本来该觉得他敬业爱岗,偏偏,他难以抑制生出一种厌恶,这人不知变通,对亲弟弟的伤都视而不见,是不是太在乎仕途,没有人情味了?
而陈容芳,这个妇女居然字都认不全,还写拼音,第九生产队难道只有这样资质的人能培养吗?
叶工觉得自己的厌恶很奇怪,和那两个孩子说起这个事情来。
这两孩子都是京城大家族的人,虽然一个才十二,一个才九岁,但是在这种非常时期,叶工觉得也该锻炼锻炼他们。
叶工道:“……你们觉得我这种厌恶是怎么回事?”
顾廷森自从来到第九生产队,见到了梦里的福团后,一直就处在梦幻中。
他从小,就一直做一个梦,梦里就是一个白嫩圆润可爱的小女孩,顾廷森在梦里,不知不觉爱上了这个福团子——这种畸形的爱,虽然很扯,但在福气文里,算是正常操作。
顾廷森好久没梦到福团了,最后一个梦,是福团被一个叫做楚枫的女孩欺负,顾廷森这可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从此就自我担心,自己把自己虐得心肝脾肺肾都差点虐出来了。
现在见到福团,顾廷森恨不得立刻贴上去,问她好不好,有没有被欺负,同时,顾廷森恨上了楚枫,一定要给福团出气。
现在一听叶工的话,顾廷森知道这两人是楚枫的爸妈,顾廷森便唇角一勾:“六爷爷你见多识广,肯定是这两人不对,心里藏着恶事,让你发现了踪迹。”
他一副阴沉的模样,在福气文中,或许是目光晦暗、里面涌动着无数情绪的未来大佬。
但在现实,就不免让人觉得他太阴郁,就像心理有什么大病一样,总之看着不像正常人,像精神病人。
叶工心里暗暗摇头,对这个孩子话里透出的凶恶都有几分心惊,那两夫妻尚且什么都没做,顾廷森怎么就厌恶他们到恨不得杀之后后快的地步了?这么心窄,又这么藏不住表情和情绪。
叶工在心里给顾廷森评了个不高的等级。且再看看,毕竟年纪还小。
叶工这次出来,可是要考察两个孩子的,行的就好好培养,不行的,恐怕以后就接触不到家族核心了。
他又问旁边的男孩:“昀之,你觉得呢?”
叶昀之含着笑,他说:“我觉得六爷爷你一路餐风露宿,天气也差,你心情不好,见什么人什么事都带着情绪也是有可能的。而且,乡下不比城里,有这么好的条件,能够让人人都一直接受教育,写拼音不会写字不算什么,如果把我们放在这种地方,接受这种教育,我们能做什么呢?”
“易地而处,我们能做得更好吗?”
叶工在心底点头,他更赞同叶昀之的话。
到了一个新的环境,需要做的是交到更多朋友,而不是树立更多敌人。需知,任何人单打独斗都会失败,一个人看起来金光灿灿,掌握大权,实际他的力量是来自于他的所有朋友,人脉,关系网。
顾廷森那副别人欠他钱的脸色和凶险的心地,终究太肤浅了。
顾廷森这时还不知道叶工对他的看法发生变化,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帮助福团解决欺负她的楚枫。
这时叶工想了想,他现在对救命恩人楚志业的看法不错,莫名就非常喜欢他,觉得他好。叶工打算给楚志业他们送点钱去,让人好好看病,好好休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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