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珠冲回宿舍,简单拿了点行李,她要连夜坐火车去北华找他。
去那座她这几年不敢抵达,甚至不愿忆起的城市找他。
他们约好31号一起跨年,他在30号晚上就会坐火车过来。
今天29号,她一天一时都不想多等。
她想去找他,为他奔波一次。
……
她坐在卧铺过道旁边的凳子上,看着窗外一片漆黑,想起这大半年来,他无数次坐夜车来回两地,而今,她不过是重复一次他走的路线。
躺着的时候并没有睡好,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想起林老师说的各种片段。
“他最开始打电话找我,说是你在北华初中时的代理家长,我还以为他是个稳重的中年人,没有想到在你开学前,他过来见我,是个这么年轻的后生。”
“他跟我说起你在北华的际遇,也真是让我感到唏嘘。唉,你还要高考,我也不方便跟你说这些。他不想让你知道,我更不好跟人随便提起,影响了你,所以这些年谁都没提过。”
“那年元旦他也有过来,当时你们在学校的礼堂里表演,他也有去看,我还是很巧合地在校门口认出他来的。”
“……”
不知不觉濡湿了枕头,陈明珠拿出纸巾擦拭了一番。
真是一个大傻瓜!
天下没有人比他更傻了!
就算高三那一年怕打扰她,为什么她都读大学了,也不找她啊?什么近乡情怯?
读大学的时候,她已经满了18了,已经长大了。
他不是说过,等她长大,他就会来找她么?
……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下,很快又醒来,车厢里传来各种呼噜声,陈明珠完全没有入耳。后来又迷糊睡了一下,直到检票员过来提醒她:“北华站快到了,换一下票。”
她把卧铺卡还给检票员,取回了自己的票。
现在是30号早上。
天色已亮,冬天的晨雾弥漫。
陈明珠在在火车站附近的小店里随便吃了点早餐,这才出发去北华大学。
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熟悉的街道。三年没来,整座城市充满了变化,但具体变化在哪儿,她没有在意,她只想尽快找到他。曾经她以为自己再次回到这座城市一定会很伤感,现在发现,并没有,她的心情十分平静,甚至沉静。
按计划,今天他上完课,就会坐晚上的火车回京。
现在,我过来了。
陆淮安,你不用奔波过去了。
陈明珠没有想太多,直接抵达了大学。学校好像没有什么变化,陈明珠径直来到建筑学院外。
见到他后自己要说什么、做什么,她还没有想好,总之先见到再说。
上课在即,一些老师也赶了过来,陈明珠站在楼外,想起自己第一次来这儿找他,是要跟他说自己要离开。
真是宿命一般,这次,她不是来告诉他坏消息的。以后都不会再和他说坏消息了!
很多师生经过,不时奇怪地看看她。
最后有个熟悉的人看了数眼之后,又折了回来,叫了一声:“你是,明珠?”
陈明珠愣了会儿,讷声:“张老师?”
面前的人正是张建设。
他拍了一下胸口:“真的是你啊明珠!你都长成大姑娘了,我差点儿不敢认!”
张建设停了一会儿,又问:“你是来找淮安的?”
陈明珠笑了笑,直白地说:“是的,他应该快来了吧。”
“可是,他调了课,今天请假了啊!”
陈明珠瞬间石化。
“你们没有约好吗?他有寻呼机,你没跟他说你要过来?”
“……”
她根本没有想过他会提前过去。
虽然之前计划更改也很常见,但是她这次就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哪里会通知他?
张建设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我还有十分钟就上课,要不你先去我们的项目办公室坐会儿吧。嗐,大家都觉得你们这对很神秘,淮安也跟地下工作者一样,后来对你的事只字不提,我们都要怀疑你们俩分开了。”
“没有分开就好,没有分开就好。”他像个老父亲一样,充满了欣慰。
“我只隐约听说你回去读书了,现在还在读书么?”
陈明珠只好说:“嗯,我在北舞。”
时间实在紧迫,张建设说:“你还是先上去坐会儿吧。”
“不用了。”陈明珠尴尬地笑了笑,“我会联系他的,谢谢张老师,有时间再来看您。”
*
拎着那个小袋子原路返回,陈明珠不禁有些嘲弄。
他们两个人,不过是想谈个恋爱而已,却有这样多的磨难坎坷。
以后,她一定不会再搞这种“惊喜”了!
以后,不管她去哪里,她都会告诉他,不管是不是去找他。
陈明珠擦了一下眼泪,去公用电话亭打了寻呼台。
*
陆淮安已经习惯这种节奏了,在火车上睡一觉,抵达北京后,就会直接去住处,收拾整理一下,再去公司。
今天在住处,看到记录本上写着:
12.26,我在这里睡了个午觉,美滋滋。
不由发笑。
他的姑娘好像越来越俏皮了。
这是好事。
回公司没多久,寻呼机响起来,打开一看,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数字15,是她的生日,如果出现这个数字,那一定是她在找他。
可是后面显示的电话号码,区号却是北华的。
什么意思?
陆淮安不大敢往那方面猜想。
陈明珠一直在公用电话这儿等,终于听见电话响了起来,赶紧接。
“是我。”陈明珠开口说道。
陆淮安一口气没喘上来。
“你在北华?”
“嗯,我想见你。”不知怎的,说完这句话,眼泪就往下掉。
电话那头的人先是僵愣住,随后又听见她在哭,急得跟什么似的,怎么就突然跑北华了?可他偏偏调了课,多挤了一天空,便提前回京了。
耐着性子温声安慰:“你先别难过,是我不好,我应该在那里等你的……”
“我等下就坐车回北京。”陈明珠收了一下情绪,“你可以去火车站接我么?”
“……”
兜了一个大圈子,陈明珠又回到了北京。
从昨天到现在,一切就跟做梦似的。
抵达时,正是暮色降临,华灯初上的时间。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
出站口人来人往,陈明珠在稀疏的雪花中四下张望,终于望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是那样挺拔高大充满安全感,在昏昧的夜色里,他搜寻的目光越发焦灼。
在看到她的一瞬,焦急的神情一秒消失了,欣喜地快步走了过来。
二十多个小时的情绪消耗,陈明珠已经哭不出来,只是眼睛鼻子红红,面色疲惫,泫然欲泣。
看向他的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听见他边走边说:“谢天谢地,安然无恙就好。”
陈明珠已经调整好的心情,再次泛起委屈、难过,心里掠过一阵刺痛……呆呆看着他,突然很想叫一声他的名字:
“陆淮安——”
“我冷。”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不折腾了。。。折腾累了。。。
赶紧幸福吧……
第82章 “抱着我睡”
心弦被拨片拨动是什么感觉, 大概就如现在这般,听见她叫自己的全名。
很奇妙。
头一回听见她认认真真地叫自己全名。
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多了几分庄重。
如同入队宣誓时, 需要叫出全名那样郑重其事。
后面那句“我冷”,则像是要给他做一道测试题:我叫了你的名字, 我说出我的问题,你会怎么回应?
……
仅仅是这一瞬, 男人睿智严谨的大脑作出了以上分析。
尔后, 他唇角微弯,上前靠近, 双手掀开衣服两边,把他的姑娘包裹在了怀里。
夜色十分浓稠, 夜灯照得空中的雪花飘落下来变得越发密集,白色雪花落在男人黑色的大衣上,静而无声。
四周的旅人喧哗急切, 这两个人却好像定格了一般, 站在人群里一动不动。
她就知道,他是懂自己的。
懂得不能再懂。
密码输入正确, 陈明珠手里的行李掉落在地,身子钻进了他温暖的怀抱里, 手也圈在了他的腰后。
男人身上包裹着的松木香盈满鼻下,陈明珠柔软无力地贴着他结实的左胸, 听见他稳健有力的心跳。
尔后, 眼泪滑落。
明明觉得已经哭不出来了,还是禁不住想哭。
*
尽管穿得也挺多, 但陆淮安还是感觉怀里的人薄得像纸片, 常年跳舞的身材, 纤纤细细,柔若无骨,抱着她如同抱着一颗棉花糖。
明明也有167的个子,在他怀里,只是一个小小的人儿。
精致的小脸蛋儿,小巧的鼻子,樱桃小口……小小的人儿在哭,像一只易碎的花瓶需要温柔以待,磕了碰了都不行,惹得陆淮安心中一抽。
那个时候,仅仅是听到她说想见他,那根软肋就被戳中了,何况,她还为了他,独自连夜坐着火车跑去了北华。
重逢后,她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温软顺从的,但是又能察觉出她心中有道坚固的防御墙,让人无法进入。
最具体的表现,就是她很少问他这三年的经历,也几乎不主动问北华的人和事,更不会说和他一起回北华看看。
让他觉得,这姑娘很难追回来,很难很难。可能每一步都要倾尽所有力气才能让二人距离拉近一小点。
因此他没有把握跟任何认识他们俩的人说他们还在一起。
现在,她居然因为想见他而跑去了北华。
这一步,又大得超出他的想象。
堪比阿姆斯特朗登月后迈出的那一步。
……
*
当时,他在电话里极力让自己冷静克制下来,告诉她可以坐哪趟车次,交代了一通让她小心的事。挂掉电话,却有点虚脱。
大学同学罗佳宇作为合伙人之一,辞掉了体制内工作,跑来北京入伙,见他挂掉电话的神情状态有些不对。
从未见过他慌乱,罗佳宇不禁皱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他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抽了一根烟,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干活儿。
后来在下班时才淡淡地说:“我去火车站接人,你顺便送我过去。”
罗佳宇开着公司的一辆小皮卡货车,瞟了他一眼。
这三年,听崔兴说他好像失恋了。具体为什么失恋,是正式提了分手还是怎么着,谁也说不上来。
但是崔兴说他有段时间几乎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状态,可怕得让人不敢多言一字。
罗佳宇听了直骂草,这得是怎样的刺激才会这样?!
可是今年在北京见面一起商谈公司入伙时,丝毫不觉得他失恋了,他一如既往地自信飞扬,拽上了天。让人感觉他的私人感情也应该是充实的,就和当年带着他的未成年对象聚餐时一样。
有天罗佳宇按捺不住问他:“嫂子在干吗?”
他的回答依旧张扬:“人还在念大学呢。怎么,你也催婚?你们一个个比老子还急。”
这说明根本就没失恋嘛。崔兴这个傻逼怎么传的?
但也有一种可能,那段时间他的感情确实出了问题,现在感情又好起来了。
可今天是怎么回事?
直觉还是跟那个未成年的小对象有关。
咽了咽,问道:“去火车站接嫂子?”
副驾驶座的人低低地啊了一声。
“这姑娘因为想见我,逃课跑去北华找我了,刚好跟我错开。”他嘴角抑制不住微笑。
罗佳宇:“……”
妈的,感觉这混蛋又要开始臭屁了。
但还是下意识问一句:“那她在哪上学啊?”
“哦,我没跟你说?”他的语调懒洋洋,好像不过是自己无意的疏漏,而不是有意的隐瞒,“就在旁边的北舞啊!”
“操!”罗佳宇不由脱口而出,他很少对陆淮安骂脏字,但是这混蛋实在让人忍不了。
“操操操!!!所以你放着更好的地址不要,特地把公司开在这儿,就是为了离你的未成年小对象近一些?方便你谈恋爱?”
他慵懒道:“别给我整莫须有的罪名啊,这里是最合适的风水宝地,你就等着发财吧!”
“何况人已经21了,早就可以领证结婚了,什么未成年、小对象,实事求事,合法权利,懂么?”
“禽兽啊!”罗佳宇骂道,“人姑娘才16岁就被你骗走了。”
“注意你的措辞!什么被我骗,是我被她骗走了……”
“操,真他妈不要脸。”
……
*
拥着她过了许久,头发上沾着的雪花都已经融化了,怀里的人情绪稍稍平静了一些。陆淮安这才低声说:“饿不饿?二十四小时跑了一个来回,心疼死我了。”
陈明珠搂着他,莫名笑了笑。
原本想跟他说好多话,一见到他这个人,又说不出来了。
这一天就如同做梦似的。
但是用大衣裹着自己的人,怀抱如此温暖真切,怎么可能是做梦?他对她的感情,一向都是真得不能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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