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容灿烂,说出的话,却让人胆寒。
他早就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了。
别人都怕他,那些掺杂笑意也仍旧毫无温度的话语,如同一把悬在脖子旁,随时都会落下的铡刀。
可翟松月从来不怕。
在她看来,那些不过是他害怕被扔下,害怕被伤害,所虚张声势出来的几根刺罢了。
哪怕他说的那些话,都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可在她眼中,他不是疯子,他是一朵很好看的茉莉。
洁白的,干净的。
那段时间江栩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她,不管她去哪他都会跟着。
她外出写生,他也收拾东西坐上同行的大巴车。
山路不好走,一路摇摇晃晃。
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哪里去过这么偏僻的地方,更加没有坐过载客量这么多的车。
里面一股难闻的气味,不知道是从谁身上飘来的。
他皱着眉。
翟松月瞧见了,用手帮他捂住口鼻。
询问的眼神,是在问他。
——这样有好一点吗?
娇嫩的手,她身上的香味取代那股臭味,盈满他的鼻腔。
他靠在她肩上:“困。”
翟松月笑了笑,摸摸他的头,让他先睡一会,等到了她再叫他。
在乡下的房间都是提前预定好的,因为江栩的突然加入,所以多出了一个人。
于是翟松月让他和自己住同一间。
她写生的地方很远,但是不管她去哪,他都会跟着。
去了几次之后,翟松月注意到他无事可做。
她在画画,而他坐在那里,沉默的看远处的山景。
于是她说,让他在家里等她。
他自然不肯,说的次数多了,他开始冷笑,话里带刺:“是想把我扔在家里,你好和别人眉来眼去是吗?”
多可笑,以往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在这段感情里,反而成了患得患失疑神疑鬼的那个。
翟松月笑着抱住他。
我和谁都不说话,画完就回来找你,好不好?
江栩看她的眼睛,企图找出一丝欺骗他的痕迹。
可她实在太过真诚坦荡了。
最后他还是点头。
“如果晚一分钟,同样的话术,就别想在我身上应验第二次。”
她轻笑,点头。
——我待会早退翘课。
他傲娇的收回视线,但唇角压不下去的笑还是暴露了他此刻还算愉悦的心情。
他别开视线,不去看她:“随你。”
那个时候是夏天。
翟松月在天将黑未黑的时候赶回去,肩上背着画具。
哪怕洗过手了,可颜料还是顽固的留在上面。
那条难走的羊肠小道上,江栩不知是从何时等在那里的。
还是说,从她离开,他就一直站在那里。
他在月光下闭眼仰头,四周是嘈杂的虫鸣蛙叫,偶尔几只萤火虫飞过。
风是热的,空气里满是暑气。
月光让他整个人柔和,他睁开眼,看萤火虫落在自己的袖口。
纯洁乖巧的白茉莉,此刻只剩下落寞,他看着那只萤火虫笑。
他没有变,哪怕几年时间过去,他还是和翟松月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十九岁的少年,连眼睛都是清澈干净的。
翟松月走过去,他听见声音了,抬眸看过来。
那条只能容许一个人经过的小道,江栩站在那里,等着翟松月朝他走去。
天空划过几颗流星。
明明新闻上没说今天有流星雨啊。
“可能是飞机坠毁。”
他说出煞风景的话。
翟松月急忙捂住他的嘴,让他不吉利的话不要说。
他的唇被压在她掌心,他微微抬眸。
翟松月松开手,笑着问他。
——既然看到流星了,那就许一个愿望吧。
——江栩,你的愿望是什么?
他的愿望是什么?
那几只萤火虫在他周围飞来飞去,他看着那点荧绿色的光亮。
“翟松月,一直陪着我吧,没有爱也没关系。拿我当免费的鸭也没关系。”
他将自己的脊梁打碎,认命了
一直陪着我吧,留在我身边。
这是他许下的第一个愿望。
他人生中,真诚许下的,第一个愿望。
让一个满嘴谎言没有三观的疯子说出最真诚的话来,几率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小。
他早就明白,这辈子可能都等不到翟松月爱上他了。
但只要她身边只有他一个人,那......也够了吧。
仿佛又回到那年的夏天。
闷热,嘈杂。
是在那个夏天,他碰到了世界上最美的一朵茉莉,他恶劣地想把她从安稳栖息的枝头摘下,然后狠狠摧毁捣烂。
却不知晓,在对方眼中,他才是那朵茉莉。
美丽,脆弱,不堪折。
美好的东西,只有在破碎的时候才是最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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