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凌维舟也终于恢复了神智,昨夜的荒唐记忆也全涌进了脑海。
怎么会这样呢,他一直以为只是场梦,为何会成真。
他手指冰凉慌乱地摇了摇赵温窈的肩膀,“温窈,温窈醒醒。”
赵温窈如梦初醒,她浑身都疼,尤其是身下撕裂般的疼,昨夜的凌维舟像是变了个人,如狼似虎,平日的温柔与怜惜都瞧不见了。
偏偏她还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被周围的人听见,死死地咬着被衾,她像是被碾碎拆开了一般,根本就睡不够。
先是一盆冷水浇下,又是如此粗/暴的推搡,她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结果迎面便是四五双眼睛,她抑制不住地尖叫出声,更加无措地往他怀中钻,用被子将自己给蒙住,可昨夜还满嘴对她蜜语甜言的人,此刻却在不停地将她往外推。
若是可以,她现下便要一头撞死在这。
比与人苟且光着身子被抓,更绝望的是,发现这一切的人有她最为痛恨妒忌的沈O。
她衣着光鲜,发髻妆容一丝不苟,居高临下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向她,这让赵温窈险些连呼吸都停滞了。
而后她麻木地看着她的好表姐,满脸是泪地摇了摇头,不敢相信地往后退了两步。
最终什么都没说,崩溃大哭着跑了出去。
昨夜才破了她的身子,说着最爱她的男人,竟然看着沈O的背影,掀开被衾就要下床去追,在这一刻,赵温窈头次感觉到了后悔。
这便是她用尽手段得到的男人,最可笑的是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在凌维舟下榻时,她目光一凛,抱起被衾穿上汲鞋,朝着旁边的桌角直直撞去。
瞬间鲜血飞溅,将屋内的人都吓得心中一个咯噔。
凌维舟也没想到赵温窈会来这么一出,他除了初经人事时,母妃给他安排的教引宫人外,还未有过别的女子。
即便昨夜有些荒唐,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如此失控,但对她还是真心欢喜的,见此忙慌乱地上前探她的鼻息,还好还能探到微弱的呼吸。
屋内其他人的脸色则一个比一个难看,尤其是成帝,他刚病愈没多久,本就对血心中犯怵,这会手脚
有些发凉。
再看自家儿子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只觉额间青筋直跳,此女性子如此刚烈,难不成还是这孽畜强迫的?臂膀都伤成这样了,他倒还有闲情雅致。
“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还不快给朕跪下,瞧瞧你如今的样子,可还当得起我大雍的太子。”
见他跪下,平复了下气息,又看了眼那裹着被衾的赵温窈,不忍直视地移开眼:“还不快去请个太医过来。”
安置好赵温窈后,方有精力问:“这是谁家的姑娘?”
他隐约记得,方才沈O哭着跑走时,好似喊了声什么,显然是认识的,说明这还不是个普通的宫女之流,真是越想越叫人生气。
凌维舟自是不耻开口,静默半晌,成帝身边最得力的大太监,小声地提醒道:“回陛下,此女乃沈姑娘的嫡亲表妹赵温窈。”
成帝原以为最多是个相识的,没想到两人还是姐妹,一口气险些没缓上来,顿了顿,上前对着凌维舟就是一脚。
他显然是气狠了,这一脚下去,不仅凌维舟被踹得倒地,连他自己都差点摔去,还好秦贵妃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成帝站稳后瞧见是她,猛地抽回了衣袖:“瞧瞧你养出来的好儿子!”
而后指着凌维舟的鼻子继续痛骂:“早年朕便问过你,要不要纳侍妾,你信誓旦旦说不用,在娶妻之前,绝不会在此等事情上耗费精力,如今呢!”
“你要忍不住,随便挑个女子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对两姐妹下手,你想让她们往后如何自处?”
“你当你是李后主,能够坐拥大小周后?人家可是亡国之君!这等有悖人伦之事,你也干得出来!朕这张脸可都给你,你们母子丢尽了!”
他原本想着,让凌维舟将这女子解决了也就罢了,再想办法哄哄沈O,如今这人还怎么解决?
凌维舟被踹倒,又重新爬起跪着,在此之前,他以为在熙春园已是此生最丢脸的时刻,没想到那只是个开始。
他这会浑身湿透,手上还有伤,□□着上身跪在地上,要多狼狈便有多狼狈。
父皇说得对,他根本就没有半分太子的模样。
成帝被气得心梗,大太监不停地给他揉搓按压才没背过气去,“你给朕说说,现下该怎么办?”
凌维舟本就病着又浇了一大盆冷水,脸色苍白十分难看,却依旧跪得挺拔不敢有半分佝偻,但他确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抿着唇一言不发,身边的秦贵妃看得着急,虽然不能让他站起,但还是取了件外袍给他披上,好歹给他留了两分脸面。
“陛下,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舟儿年岁尚小未经□□,难免犯了错,依臣妾的意思,不如纳了这赵姑娘为妾室,待O儿的婚期定下后,再抬进宫。”
成帝年轻时喜欢秦贵妃美艳动人,尤为宠爱她,虽然明知道她是小户出身,但总觉得她在宫内待久了,能慢慢学会规矩与教养。
殊不知眼见这个东西,是很难后天再去更改了。
待上了年纪才知年轻时色令智昏,病好后才会愈发宠爱贤妃,这会听她的这几句话,不免冷哼出声。
“他今年都二十了,还年岁尚小,那何时才算大?来日朕驾崩了,他连国事都料理不好,是否也可说一句年岁尚小?况且这是□□吗!?分明是最简单的人伦之事,这小姑娘得喊他声姐夫的,他连妻妹都能下得去手,与禽兽有何分别!”
一言一字,犹如戳在贵妃的脊梁骨上,她的父亲便同时娶了她母亲与姨母,她便有个如此有悖人伦的父亲。
故而她并不觉得事情有多严重,不想她从小觉得稀疏平常的事,在皇帝的眼中,却成了天大的腌H事。
凌维舟不忍见母妃如此,硬着头皮开口道:“儿
子知错,儿子这便去沈家登门请罪,求得O儿与沈大人的原谅……”
“不必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听一声铿锵短促的拒绝声响起,众人朝外看去,便见沈成延沉着脸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双眼通红的沈O。
沈成延是文臣,当初还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长相仪态自是没得说,年轻时是清秀俊美,如今则是儒雅清隽,平日不论见了谁皆是笑呵呵的,从未和谁急过眼。
可这会却看不出一丝笑意,严肃板正,让本就作为学生的凌维舟,头次面对这个和善的师傅,露出了些许胆怯。
他一进屋便跪了下去,重重地叩首道:“陛下,微臣不才,自请辞官归隐。”
成帝赶忙上前去扶:“沈爱卿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你可是朕的肱股之臣,你若辞官,朕往后可依仗谁好。”
他重重地又磕了一个响头:“还请陛下体恤微臣一个父亲的心,微臣只有O儿这么一个女儿,幼时不足月,微臣与妻子是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心怕摔着,将能给的全都给她,微臣没什么本事,只希望她能平安顺遂。但小女运道好,有幸得到太后娘娘青睐,这才指婚给了太子殿下。”
“说句大不敬的话,微臣本不同意这桩婚事,对沈家对小女而言实属太高攀了,微臣想让她嫁个普通人家的儿郎,一人一心白首不相离就足够了。可架不住微臣这傻女儿喜欢殿下,满心满眼皆是殿下的好,为他学女红,为他守规矩,为他连山上的猛虎都不惧。”
“可您瞧瞧,这满心满眼的换来是什么?”
“陛下,微臣不愿女儿再受委屈了,微臣今日来,不为别的,只为退亲。”
退亲两个字一出,屋内顿时寂静无声,这原是秦贵妃最想看到的,她嫌弃沈家门第太低,对儿子的助力不够。
可真要退亲时,她却发现事情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凌维舟,他身上狼狈地披着件外袍,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急迫地开口道:“不,师傅,孤不退亲。”
这是两人在书房读书时,才会喊的称谓,平日都是规矩的君臣之分,这会他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可往日都待他极为温柔宽和的少傅,却冷着脸异常冷漠,“殿下能干出这样的事,还是莫要喊微臣师傅的好,微臣教不出这样没人伦的学生。”
见凌维舟被骂得哑口无言,成帝有心劝和劝和,毕竟他骂儿子可以,外人骂还是有辱皇家颜面的。
“沈爱卿的心情,朕都明白,你且消消气。”
“不,陛下明白不了,若有哪日,卫驸马敢尚公主之前,就睡了公主胞妹,您方能明白微臣此刻的心情。”
“你!”
成帝被说得有些尴尬,在他的印象中,沈成延该是谦和的文人,没想到文人一狠起来,就没武将什么事了。
半个脏字不带,却叫人怎么都回不了嘴。
成帝知道他气性大,干脆不与他争论,转头看向他身后跪着的沈O。
小姑娘本就娇小柔弱,方才又哭过,双眼红肿得厉害,看上去很是可怜,他还是很满意这个儿媳妇的,希望她能说服她这固执的父亲。
“沈家丫头,来,到朕身边来。”
沈成延犹豫地看了眼女儿,沈O却朝他点了点头,缓缓起身走了过去,朝成帝微微福身:“臣女叩见陛下。”
“沈家丫头,今日之事确是太子的过失,可人皆有过,你能不能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原谅他这一次?”
成帝说得很是诚恳,按理来说他是皇帝,掌握天下人的生杀大权,没有必要如此客气,故而冲他的这份客气,沈O也尤为认真。
她跪下恭恭敬敬地重新行了个大礼,“陛下,撞
人是过失,杀了人也是过失。作为臣女作为您的子民,只要您开口,沈O会原谅殿下。可作为一个女子,一个姐姐,一个早已定下多年婚约的未婚妻子,我原谅不了。”
“殿下与我表妹之事,我接受不了,也无法原谅,即便爹爹不说,我也会自请退亲的。”
若说凌维舟方才只是心中没底,那么这会便是彻底的慌了,他确是偶尔觉得沈O不够聪慧,不够端庄,不够懂他的心思,可他从未有一刻想过要退亲。
“O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沈O抬起头,不偏不倚直直地看向他,认认真真一字一句郑重地道:“我知道。”
“我沈O,要与你凌维舟退亲。”
“往后嫁娶各不相干。”
沈O说完便向成帝恭敬地叩首行了个大礼,“请陛下允诺,还臣女一颗拳拳之心。”
她不是因为嫉妒,不是因为不容人,也不是因为害怕自己的宠爱会受到影响,只是单纯的原谅不了。
成帝被这对父女磨得没了脾气,再多规劝的话也都憋回了腹中,女子啊,你看她柔柔弱弱,似乎只能在内宅行走,殊不知她心中藏有怎样的丘壑。
他长叹了声:“起来吧,这本是家事并非国事,此处也无君臣只有沈凌两家,你们父女无错,终究是朕的儿子配不上你沈家的女儿,这婚朕答应退了。”
沈O看着面色凛然,成竹在胸,实则心中没底的很。
今日确是桩丑事,但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她若揪着赵温窈为由,反而会被人说她善妒不容人。
故她兵行险着,只论她与凌维舟,多亏了之前那位少年,四处说她对凌维舟情根深种,一个爱惨了的人被伤透了心,岂不是合情合理。
还好,她赌赢了。
她捏紧的手心一片细汗,听到最后答应二字,如闻仙乐,重重地再次叩首,“臣女叩谢陛下。”
“若无其他事,臣女与父便先行告退了。”
成帝疲惫地捏着眉心,抬了抬手,允许他们离开。
一直没有说话的凌维舟,仿佛这会才如梦初醒,他双目通红,声音沙哑地冲着她的背影道:“O儿,我知错了,能否再给我一个机会。”
沈O却连头也没回,“殿下我只有这么一个表妹,还望您能善待她。”
说完便大步朝外走去,凌维舟下意识地跟着膝行几步,就见布帘掀起,外头站着个高大的男子。
他不知站了多久,听了多少,浅色的眼眸冰冷犀利,眼底满是嘲弄与讥讽。
他长臂一横,彻底挡住了他的视线,还露出了腰间那把比他手掌还要长的乌金宽刀,令凌维舟脖间发凉,顿时连追上去的勇气都散了。
凌维舟不明白,到底是哪出了错,他与沈O,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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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洲是再晚些知道的这事,他昨儿是头次跟着凌越的手下办差,不敢再像往日那般吊儿郎当,很是谨慎小心。
上山查了一宿山石崩塌的原因,好不容易发现了些许火石的灰烬,刚睡下没多久,就被程家老二给喊醒了。
“长洲,出事了!”
他顶着一双发黑的眼圈怒声道:“你再喊你爷爷我,你才真要出事了!”
“不是你出事,是你家宝贝妹妹出事了。”
一声妹妹,直接将他从睡梦中惊醒,“什么玩意?”
围场就这么点大,况且退婚这么大的事如何瞒得住,不过半日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程家二郎程闫峰将清早发生的事情与他说了,“这会沈伯父已经带着你妹妹回府了,至于你另一个妹妹,说是还在昏迷着呢。”
“听说陛下做主,让太子纳了她做侍妾,回京
就抬进宫……”
“诶,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去哪啊!等等,你拿刀做什么啊!”
帐外的守卫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一个颀长的身影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帐中。
沈长洲一眼就看见了榻上正在喝药的凌维舟,他看上去很是虚弱,还有些失魂落魄,但看见他出现,眼中突然亮起了些许光芒。
他推开喂药的小太监,满是期待地看向他:“长洲,你怎么来了,是O儿,是O儿想孤了是不是?她……”
沈长洲黑着脸,直接上前一把拎起他的衣襟,“你这畜生,也配喊我妹妹的名字?呦呦是我爹娘的心头肉,连我都从小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你居然敢让她如此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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