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凌维舟如今还是太子,她也没不见的道理,见沈O镇定自若,便虚弱地抬了抬手让人进来了。
很快凌维舟便跟着小宫女走了进来,他知道皇祖母病了,也知道沈O在侍疾,却没想到一来便碰上了。
他先是恭敬地上前行礼,而后目光就不自觉地往她身上落。
几月不见,她竟比之前更美了,缓缓起身向他行礼,那陌生又疏远的态度令他烦闷又痛苦。
偏生他还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满是苦涩地让她起来。
而与他一道来的,竟然还有许久未见的赵温窈。
上次小产以及如月的事后,赵温窈便再未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听杏仁说她想见老太太,挺着小产后虚弱的身子跪求了半个时辰。
沈O还挺唏嘘的,想着老太太就这么一个外孙女,应当会再次心软。
不想杏仁却摇了摇头,“哪儿见得着呀,老夫人被气得病倒了,一直昏睡不醒,大夫交代了不许老人家受刺激。”
“表姑娘去跪求的那日,正好又是三太太在侍疾,三太太这会瞧见表姑娘那是恨不得咬块肉下来,好一通阴阳怪气,表姑娘连老太太的面都没见着呢。”
沈O连连咋舌,三叔母原先是日日拍赵温窈的马屁,如今见她彻底失势,女儿的亲事没着落,又有三叔父被勾引的事在,自然是恨死她了。
她入宫的东西是老太太屋内的嬷嬷置办的,但她是以没名没分的侍妾入宫,连宫女都不如,不能招摇只能带些金银,一个小布袋便跟着接人的小太监走了。
赵温窈今日穿着不起眼的衣裙,一声不吭地跟在凌维舟身后。
不过隔了几个月没见,她竟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容貌还是那副容貌,依旧是沉稳安静的性子,可以往她也病秧秧的,却有股温和的书卷气,可如今周身笼罩着层阴郁的气息,让着瞧着便不喜。
她许是也没想到会碰上沈O,在看见她后脑袋垂得更低了,捏着手掌站在一旁的阴影处,若不仔细甚至要忽略她的存在。
凌维舟不敢多看沈O,凝神屏气,几步上前恭敬地给苏太后行礼:“孙儿见过皇祖母。”
“听闻皇祖母病了,孙儿日日忧心,您这会可是好些了?”
苏太后对孙子都是疼爱的,奈何凌维舟实在是不争气,沈O的心留不住,男子花心倒也没什么,但让后院起火,这就是他的无能了。
她也确有让别的孙儿取代他的心思,可如今沈O与凌越是拆不散了,成帝说的也对,更换太子动摇国本,若凌维舟没有别的更大的过失,能不换还是不换的好。
既然不能换,那就得让他更长进些才好。
苏太后睁着泛白的眼,拧眉瞥了过去:“哀家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你是太子,日日都有国事要忙,莫要成天往后宫跑,多放点心思在朝政上。”
这几个月来,凌维舟在父皇母妃口中听了太多这样的话,都有些麻木了,甚至没有露出丝毫不快只垂着手恭敬地听着。
“是,皇祖母教训的事,今儿折子都已经批完了,才过来的,一会便回御书房。”
苏太后这才满意了些,就听凌维舟继续道:“倒是辛苦沈家妹妹在这为祖母侍疾了。”
沈O扯了个浅笑:“娘娘自小待臣女宽厚恩宠有加,娘娘病了,臣女自然是要在旁尽孝的。”
有礼有节进退有度,却唯独没有亲近。
凌维舟满是苦涩,收回了恋恋不舍的双眼,“孙儿听太医说皇祖母有头疾,难以入眠,恰好孙儿房中有人略通岐黄之术,可为祖母缓解病症。”
说着朝身后看了眼,赵温窈这才缓步走上前去,“奴婢见过太后娘娘。”
沈O适时地捂着唇低呼了声阿窈,而后不忍心地撇开了眼,犹豫了下扶着椅背缓缓站起:“娘娘,臣女还要去为您抄佛经,就不打扰殿下尽孝了。”
苏太后多少精明的人,若还看不出那女子是谁,就枉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后了。
反正她与沈O也没什么话好说的了,略点了点头:“你也辛苦了,快回去歇着吧。”
沈O从那两人身边走过时,凌维舟还低低地喊了声O儿,但她却恍若未闻,脚步丝毫未顿地大步离开了。
待到她走后,苏太后才重新将目光放在这两人身上,尤其是赵温窈。
她只是一只眼瞎了,另外一只眼还是清楚的,锐利的眼在她身上扫过,就知道此女绝非等闲之辈。
“你会治头疾?”
赵温窈跪地伏身道:“奴婢在家时,偶尔会给家中长辈揉捏,揉过后头疾缓了,也好入睡了。”
苏太后收回目光,淡淡地嗯了声,“那便试试吧。”
赵温窈沉着气站起,小步上前,前世她能胜过沈O一步步往上爬,除了有镇国公府做靠山外,便是她很得太后的欢心。
她进宫后,凌维舟待她再无那些情爱与温柔,甚至从未召进过她的屋子,她在东宫的待遇连他殿内伺候久了的宫女都不如。
若不是她略施小计,让他瞧见身上的伤痕,以及夜半的哭声,让他想到那个没出世就没了的孩儿,他或者还会一直冷着她。
但即便偶尔会去她房中见她,陪她用膳,东宫的太监宫女才不敢再作践她,可他却怎么都不肯让她亲近。
美色无法再使他动摇,赵温窈只能再换个法子,为他排解忧愁,为他出谋划策,终于等到了为太后治头疾的机会。
赵温窈的手指搭在苏太后两侧的穴位上,轻轻地揉搓着,她把控着力道,不轻不重正正好舒适。
为了着手艺,她苦练了多时,练得半夜睡觉手指都是抽筋的,也不敢片刻松懈,她想要翻身,便必须不放过任何机会。
眼见一刻钟过去,太后闭着眼似乎是很满意的样子,她在心底真要松口气,就见太后缓缓睁开了眼。
嘴角带着轻蔑的笑道:“果真是有两分本事,不然也不能将太子勾得神魂颠倒,连规矩都忘了。”
她脸色大变,蓦地松手跪了下去。
苏太后却只淡淡地又道:“既你有这本事,便留在哀家宫内伺候吧,免得太子再分了心神。”
凌维舟也被这一变故搞得失了神,诧异地喊了声:“皇祖母。”
“怎么,太子不舍得?”
凌维舟有些犹豫,尤其是赵温窈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可他向来重孝道,如今也急迫的想要有人支持,目光闪了闪,迟疑着没有回答。
赵温窈却从他短暂的迟疑中,读懂了他的意思,失魂落魄地跌坐了回去,她怎么还会觉得这个男人,会为了她而得罪太后呢。
她从来能靠的只有自己,她伏下身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道:“奴婢愿意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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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O回到偏殿,闲着无事也懒得抄经书,翻了本游记在看。
一时看得入了神连有人进来都没察觉,等手中的书册被身后的人抽走,她才诧异地仰起头,就见凌越负着只手站在她身后,她的双眼蓦地亮起。
屋内虽堆着冰山,但还是有些热,她脱了绣鞋盘着腿坐在榻上,这会惊喜地直接站起。
榻的高度正好弥补了两人之间的身高差,她竟然能与他平齐,双手搭在他的肩上,额头点着额头。
用一种奇妙又有趣的角度看着他。
凌越也看到了她书册的那一页,恰好说的是西北的美食,他扬了扬眉轻笑着道:“想吃?”
沈O点了点头,“想呀,可惜吃不到。”
凌越将书册丢到一旁,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待亲事定下,便带你去。”
那日他与苏太后敲定的最后一个条件,便是赐婚后,他得回西北继续镇守,无召不得入京。
他也只有一个条件,得带上沈O及其一家,不然岂不是要留下人质了。
沈O倒是没有太大的所谓,只要家人在他在,她便是去哪都可以,只是还不知道家里人的想法。
即便已经知道要嫁与他,可听见亲事,她还是会忍不住的脸红,尤其是她答应了婚事后,这人的嘴巴越发没个度,什么都敢说。
最常说起的就是匕首,她这几日都会被他给羞着,生怕他还要说什么羞人的话,赶忙转移了话题。
“我方才去见了太后。”
凌越笑容一凛:“她为难你了?”
“没有没有,倒是挺和气的,但我不喜欢她说你不好,便忍不住回了嘴。”
沈O知道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在永寿宫,有安插人在旁边护着,殿内伺候的那个小宫女,便是他派来的人,她每日做了什么他肯定一清一楚。
但还是想说与他听,“我替你顶回去了,狠狠地出了气。”
凌越并不在意那人在背后说了他什么,唯有在意方会难过,他眼里都没这个人了,自然也不会在意了。
可沈O这般护着他,还是让他觉得欢喜,尤其是那双大眼睛亮闪闪的,好似做了什么无比开心的事,他的唇瓣也止不住地勾了勾。
“那便多谢呦呦了。”
沈O也觉得出了口恶气,心里美滋滋的,就感觉到腰间一紧,他将她抱得更高了些,站在榻上的小矮几上,她惊呼出声,慌乱地抱住了他的脑袋。
而后就成了她居高临下地俯看着他,他的眉眼他挺翘的鼻根,以及抿紧的薄唇。
“阿越,你干什么呀,吓死我了。”
“给你谢礼。”
她听出了两分暗示的意味,这是想要说她以往每回说谢,最后都没谢礼吗?!
“什么谢礼啊,不用了,你已经给过我很多了……”
她的话还未说完,他已仰着头亲上了她的唇。
这个姿势让她不得不整个人依在他肩上,他的手臂紧紧地环着她的腰,唇舌交缠。
到后面她手软脚软地瘫软在他的怀里,还有些脑袋晕乎乎的,这到底是谁给谁的谢礼啊?!
她枕在他的怀里,把玩着他腰间荷包的流苏,她是送了荷包给凌越,但她以为凌越不会戴的,毕竟他以往都没佩戴过任何的东西。
不想他日日都戴着,让她欣喜了许久。
“阿越,我还要再待几日呀?”
“想家了?”
沈O默默地点了点头,主要还是这宫里没意思,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再说她也想爹娘与兄长了。
凌越没说话,伸出手指懒懒地点了下自己的唇,她便飞撑着手掌,仰起上身在他唇上亲了下。
他才悠悠地道:“再过两日。”
戏台子已经搭好,唱出好戏方能收场。
第64章
两日后,不知是赵温窈真有手段,还是太医的药起了作用,总之苏太后的精神好了许多,不仅能下地走动,甚至都能去园中赏赏荷。
之前太后临时回宫,又突然病倒了,也没法大办接风宴,如今她的身子骨稳定了,成帝便让贤妃着手办一场接风宴,请的都是京中的命妇与未出阁的姑娘。
人人都在猜,这许是想要借机给太子选妃,没想到再从宫内透出的消息竟是要给肃王选王妃。
肃王今年二十有六,生得是龙章凤姿,英武不凡,且手握重兵,毫不夸张的说,他眼皮抖一抖,大雍便要跟着震一震。
年轻有为,不仅是本朝唯一的亲王,还后院空空,以他的相貌与战功,在当初九门大开百姓夹道相迎时,便有不少对他芳心暗许,想要嫁进肃王的小姑娘。
即便有传言,嫁给肃王便要同他一道远赴西北边陲,到了接风宴的当日,依旧是满满当当的都是人,各府的命妇带着自家未出嫁的闺女风风火火地来了。
按理来说苏氏本不该来的,她家宝贝女儿刚与太子退亲,又与肃王差着辈分,是绝无可能的。
可她却赫然地出现在了邀请的名单上,接到请柬时,她还眼皮跳了半宿,拉着她那毫无心事的夫君担忧地道:“夫君,你说娘娘这是何意啊?”
不想沈成延却乐呵呵地道:“这有什么好想的,定是娘娘与咱家亲厚,哪有不请我们家的道理,且选妃的事也不好太过招摇,没准是拿咱们家作幌子呢。”
苏氏:……
好像有点道理,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罢了,她家夫君就是个只会读书写字的文人,哪懂得这些后宅的弯弯绕绕,她将担忧又吞回了腹中。
原本是打算一个人赴宴的,顺便将宫内的女儿一块接回家,不想邹氏求了她许久,让她带沈玉芝进宫。
苏氏觉得自己这个弟妹是疯了,先不说肃王能不能看上沈玉芝,单说她也与肃王差着辈分,实在是离谱的很。
可邹氏言辞恳切,几乎都快跪下来了,之前钱家看不上她亲事黄了,她以为抱上了赵温窈的大腿,以后亲事定是没问题的,在钱家的人再上门时,直接将人给赶了出去。
如今名声坏了,亲事也没着落,再这么下去真要嫁不出去了。
“我自是知道王爷眼光高,定然是瞧不上我们家芝芝,可这不就是碰运气嘛,谁都不知道王爷的喜好。况且此番这么多贵人进宫,要是有哪家夫人瞧上我们家芝芝了呢,嫂嫂,您便帮帮我们家芝芝吧。”
苏氏最是心软,况且沈玉芝排在呦呦前头,她的亲事要是太差,到时呦呦的亲事也要受影响。
一来二去的,到底是接下了这桩糊涂事。
同样抱着撞大运想法的人家也有很多,这才引得宁寿宫前的广场上挤满了人。
经历了这么多事,沈玉芝终于老实了许多,尤其还是如此热闹的场合,随便出来个贵女身份都能压过她。
她小心翼翼地跟着苏氏,除了睁着双眼四下看,几乎连口都不敢乱开,哪还有平日在府上作威作福的嚣张样。
沈玉芝安静了,苏氏也轻松了许多,她是现任永宁侯的亲妹妹,与太后又同出一家,便是到哪都能说得上话,一进殿就有好多人凑上前来与她打探消息。
“沈夫人可算来了,你与太后娘娘走动亲近,定是知道她老人家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吧?”
“听闻此番是为王爷选妃,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问这个的倒也罢了,居然还有问太子喜欢什么类型姑娘,苏氏的笑都快挂不住了,她虽然姓苏,但与太后攀亲戚那都得翻族谱了。
况且你们又都是谁,当初沈O与太子退亲,这些人看热闹可跑得最快,如今倒是知道求人了。别说她根本不晓得内情,便是晓得也不可能告诉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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