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搁着吧,我这几日都要戴它。”
杏仁更加不解了,姑娘那神态分明是过了新鲜劲儿,这离冬至进宫还有些时日,最近也无需她待客,为何还要找不痛快。
沈O看出她眼中的疑惑,咬了口椰蓉酥,狡黠地眨了眨眼,“我不喜欢,但别人喜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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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沈O难得换上了华服,戴着一步三闪的步摇到了瑶芳院。
沈玉芝今日没出门,知道她来了,就算再不愿意也还是一并到了赵温窈的屋里。
姐妹两打了照面,沈玉芝一眼就瞧见了她头上那支步摇。
昨儿她就听说祖母给了沈O一个好宝贝,她兀自气闷了许久,今儿瞧见这步摇如此独特,再想到祖母为她说的礼部侍郎家嫡次子,瞬间心情就更差了。
同样都是沈家的女儿,凭什么沈O就能有个太子未婚夫,什么好东西都让她先选,而她却要嫁个文不成武不就的次子。
沈玉芝眼里都要冒出火了,手指险些能将帕子给绞烂,再出口的语气便带了几分阴阳怪气:“哟,几日不见,五妹妹愈发贵重了,我这小院子怕是撑不起你这尊大佛。”
沈O早习惯了她的性子,也不与她客套,直接还了回去:“四姐姐才是金贵难得,我日日都来,总算有一日能见着姐姐了。”
沈玉芝的外祖是忠勇伯,虽无实权,却也算是勋贵人家,往来的亲朋都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她见祖母靠不上,这才日日往外祖家想想办法。
但如此直白的被沈O给点出来,她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扯了扯嘴角:“五妹妹越发的伶牙俐齿了,我是说不过你,快些坐下吧。”
赵温窈许是没见过这般火药味的正面相对,弱弱地拉了下她的衣袖。
沈O也懒得费口舌,转头笑眯眯地拉着赵温窈坐下,“我知道阿窈的眼光好,今儿来找你,是想让你帮我挑挑搭配的衣裳,过些日子要进宫,总怕哪儿出了错。”
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发现了,这小表妹有个长处,就是眼光特别好。
她平日穿着打扮素雅,连个发簪都没有,却能让人移不开眼,靠得可不单单是一张脸。
赵温窈也不推脱,认真打量起来,待看过一圈后叫婢女拿了面铜镜道:“表姐仙姿玉色,什么样的衣裳穿着都好看,不过配这支步摇可以选素净些的衣饰,太过繁复恐会抢了姐姐的光华。”
沈O恍然地点了点头,“难怪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多亏阿窈一语点醒了我。”
“我哪有这么厉害,只是五姐姐当局者迷,不如我在旁看得清楚。”
沈O对着镜子左右看了又看,眼里的笑意毫不遮掩:“阿窈今儿可是吃蜜枣了?小嘴真甜。对了,抢了祖母给你的步摇,我心中过意不去,特意带了些新打的首饰给你赔不是。”
她轻轻挥了挥手,杏仁便端着个红木匣子上前,盖子一打开就见里面堆着满满的发簪与步摇,琳琅满目叫人移不开眼。虽不如那个蝴蝶步摇稀有,却也都不是俗品。
“阿窈尽管挑,若这些不喜欢,后头还有别的。”
别说是赵温窈了,便是见惯了世面的沈玉芝都忍不住频频侧目,“五姐姐,这太贵重了,我,我不能要。况且那步摇,本就是外祖母要给姐姐的。”
沈O作势不开心地板起了脸,“你我是好姐妹,我有你怎么能没有呢?你呀,样样都好,就是与我太客气了,你若还是不收,那便是看不上我的东西。”
沈玉芝见此,撇了撇嘴道:“就是,我们五妹妹难得如此大方,表妹可千万不能错过。”
赵温窈犹豫了下,终于不再推迟,道了声谢才起身走近木匣。
即便如此她也没敢仔细看,简单扫了圈挑了个最不显眼的珠花,便要坐回去,就被沈O给拦住了,“珠花是好看,但也太秀气了些,我看这支金海棠步摇很适合你。”
沈O说着将步摇放在她发间比较了下,满意地直点头,比过后放置一旁,又去取另一支金丝八宝攒珠钗,“那个珠花不要了,还是这支珠钗更好,正好配你那身芙蓉色的褙子。”
沈玉芝的指甲都要抠进肉里了,往日沈O可从未如此大方过,好东西都藏着掖着,原以为是小气,不想竟是只防着自家姐妹。
再开口便有些酸:“表妹天生丽质,人见人爱,如今只是在家休养,若是来日进了宫见了贵人,五妹妹可得小心被比了下去。”
沈O动作一僵,目光微微闪动,装作满不在意地样子:“四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家喜欢阿窈,我高兴还来不及,有什么好小心的。”
沈玉芝得意地扬了扬眉,“五妹妹可得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才好。”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姐妹互相不对付,待着也没意思,沈O又给赵温窈挑了一对珍珠耳坠,便起身回去了。
待她一走,沈玉芝的白眼再也忍不住,冷哼出声:“瞧那N瑟的劲,不就是有桩好亲事嘛,那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同样是沈家的女儿,她的爹偏爱兄长,而伯父伯母对沈O百依百顺。祖母虽然嘴上说着一视同仁,但沈O有太子这门好亲事,总会偏袒一些。沈O能每隔半月就进宫,京中大大小小的权贵都能认得,可她呢,连亲事都要费尽心思,得来的还是个低人一等的次子。
沈O已经什么都拥有了,难道分一点给她这个堂姐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她不过是想要同样的首饰,同样的院子,以及同样好的亲事,这又有什么错。
沈O小的时候还会主动与她分享衣服首饰,如今是愈发小气了,防她就跟防贼似的。
见她生气,赵温窈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怯怯地站起,想了想将方才得的首饰递了过去:“四姐姐别生气,这些好东西我也用不上,姐姐若是喜欢,只管先挑。”
沈玉芝瞥了眼那红木匣子,脸色总算好了些,一副挑剔地模样在匣子里拨了拨,“这都是她给你的,我怎么好拿呢。”
“我日日在院中休养,哪儿都去不了,自然也无处可用,况且我不如四姐姐仪态万千,便是真的戴上了也撑不起。”
沈玉芝被这番话说得身心愉悦,满意地微扬着嘴角,“还是你有眼光,不像某些人。”
再看赵温窈的眼神也和善多了,甚至想到沈O方才的别扭,心中还有些暗爽:“我瞧着你可比五妹妹还标致,姑姑当年若是嫁进凤阳侯府,如今与太子定亲的没准就是你了。”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感慨了声道:“你没见过太子,他待人极为温和,与他说话如沐春风,生得更是龙章凤姿万里挑一的模样,这样好的郎婿白白便宜了沈O。
”
赵温窈慌张地摆了摆手:“四姐姐,这种事可不能开玩笑啊。”
沈玉芝满不在意地切了声,“也就你才会怕她,对了,冬至宫宴她有没有说带你去?”
就见赵温窈垂下了眼睫:“不曾,我出身低微进宫只会给外祖母丢人。”
沈玉芝闻言眼珠转了转,将屋内的人都遣了出去,“谁说的,她呀,分明是怕你进宫抢了她的风头,你去求求祖母,定会让你跟着进宫的。”
“这,四姐姐,我不会啊……”
沈玉芝嫌弃地瞥了她眼,转念又觉得此人好摆弄的很,状若关切地道:“表妹,你与五妹妹是何时关系如此好的。”
赵温窈明显地愣了下:“许是我与五姐姐投缘吧,又许是同情我的遭遇。”
“她哪是与你投缘,分明是可怜你,顺便利用你在祖母面前讨好处,你仔细与我说说,这些日子你都与她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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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头,沈O回到鹿鸣小院便立即让人拆了发髻,换上轻便的衣裳,整个人才松快了许多。
杏仁端来燕窝,顺便为她捏了捏后颈:“姑娘一向不喜欢这些,明儿要不还是别戴了,何必受这苦。”
沈O趴在贵妃榻上,舒服地眯起了眼:“那我今儿的罪不是白受了?鱼儿还没咬勾,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杏仁虽然没看出那表姑娘有何问题,但姑娘自小就聪慧,说什么做什么总是有道理的,她只要照着姑娘说得去做就对了。
“那奴婢让人煮个桂花糖水,再备上您喜欢的锅子。”
没有什么比冬日里涮个锅子更舒坦的事,沈O光是想着便觉得馋了,“还是杏仁姐姐待我最好,那我要多加一份牛羊肉与豆腐还有上回吃的细面,对了,把大哥哥也叫上,他最喜欢吃锅子了。”
“好,奴婢一会亲自去小厨房盯着,定让姑娘满意。”
隔日沈O换了套衣裙,依旧戴着步摇去寻赵温窈帮忙相看。
可沈玉芝最近不知怎么转了性子,竟不日日往外跑了,还都待在赵温窈房中。
连着去了几回,见她都在,沈O便没了兴致,除了去正院陪爹娘用膳,就都在屋里准备冬至给太子和贵妃的礼,期间倒时常会派人去瑶芳院送点东西。
如此几日后的一个清早,沈O刚用完早膳,就见核桃眉头紧皱快步走了进来。
“姑娘,不好了,表姑娘出事了,老夫人请您过去素心堂。”
第9章
来请沈O的依旧是沈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桂香,路上她也问出了缘由。
赵温窈昨夜突然病了,一整宿高烧不退,若不是沈玉芝及时发现,人怕是都要烧糊涂了。沈老夫人清早知晓,赶忙将人从瑶芳院接到了自己的素心堂。
沈O拧了拧眉,若只是单纯的病了,为何要大张旗鼓地来寻她,可桂香的嘴很严,其他的什么也问不出。
她不动声色地朝杏仁使了个眼色,而后脚步不停地到了素心堂。
一进屋就见沈老夫人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沈玉芝陪在身边正说着什么,她刚绕过屏风,说话声便戛然而止。
沈O脚步微顿,心中有了些许猜测,慢了半息后挂上满脸的焦色,快步走了进去:“祖母,我听说表妹病了,大夫怎么说,这会如何了?”
她眼里的着急和担忧都很真实,半分不似佯装。
这让沈老夫人到了嘴边呵斥的话,瞬间就憋了回去,脸色也不如方才那般难看,“呦呦来了,先别着急,大夫已经瞧过了,你表妹没事。”
沈O这才松了口气:“表妹是大福之人,祖母也别太过担心,若是您为此伤了身子,表妹知道定要伤心的。”
她句句皆是关心与妥帖,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沈老夫人捻了捻手中的佛珠,点头让她坐下:“听说你这几日都没去陪你表妹?”
沈O自责地低下了头,“孙儿这几日都在给太子和娘娘备礼,不曾去过瑶芳院,刚刚才知晓表妹病了,都怪孙儿不好。”
“备礼是大事,一时不去倒也没什么,只是有件事,祖母想问问你。”
沈老夫人虽然语气淡淡的,但沈O却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压迫力,抿了抿唇乖顺地说好。
“你近来时常与窈丫头作伴,她可与你提起过进京前的事情?”
沈O轻眨了两下眼,依旧是乖乖地点了下头,“有的,我与表妹没事时,常会说起些旧事。”
话音落下,屋内的气氛瞬间一凝,沈老夫人沉吟着没说话,反倒是一旁的沈玉芝急迫地道:“五妹妹快说说,表妹都说了些什么?”
她的语气有些冲,让人很不舒服,沈O诧异地抬起头,可老太太也在看她,只好不解地道:“自然是说些好吃的好玩的啊,表妹待我极好,每回我去都会准备好些茶点,都是江南的特色小食,我很喜欢,她便常与我说些这个。”
沈玉芝又急着追问:“除了吃的玩的,可还有别的?”
沈O努力仔细想了下,而后一拍手掌道:“想起来了,表妹还与我说,姨父教她读了什么书,姨母教了她哪些曲子,我们时常会换着书看。”
见她一副天真的模样,沈玉芝不耐地道:“谁问这些了,我说的是进京前其他的事。”
沈O不解地抬头,“四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表妹只与我说过这些啊,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事吗?还是说四姐姐知道什么?”
沈玉芝被她反问的一时语塞,顿了会才反应过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我当然知道,不止是我,如今阖府上下都知道了。”
“表妹在家时被姓赵的夫妇折磨,还险些嫁人。表妹好不容易进京忘掉了过往,如今流言四起,她便是被这些噩梦生生给吓病的。”
沈O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紧,眉头微蹙,不敢相信地看向沈老夫人:“祖母,这是真的吗?”
不等老太太开口,沈玉芝又抢话道:“真的假的,五妹妹不是比我们更清楚吗?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装的。”
沈O算是明白为何急匆匆喊她过来了,原来是找她来问罪的,不禁觉得好笑:“四姐姐是说传出谣言的人是我?”
“全家上下只有你日日与表妹往来,与她相谈甚欢,表妹还与你说起旧事,不是你还能有谁?
”
沈O没有理她,只看向沈老夫人:“祖母,您也觉得是孙儿传的?”
沈老夫人瞧着神色有些动摇,可思忖良久后还是沉声道:“窈丫头的贴身婢女说,有日她与你单独说了许久,你走后她还大哭了一场,便是说起了伤心事。她入府时,我已交代了接她进京的管事,不许任何人往外传这些旧事。”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管事不会说漏嘴,而唯一知晓此事的只有沈O。
“呦呦,你表妹如此信任你,这事你确是做得欠妥当。”
沈O只觉心沉到了谷底,一股委屈之感涌上心头,正要矢口否认时,她的眼前出现了另一个画面。
同样是这样的场景,只是因为赵温窈在她院中病了,便不等弄清原委,就觉得是她没照顾好,不论她如何解释都被当做是辩解,祖母也是这般满脸失望地说她错了。
这一瞬间,她好似能理解书中的沈O为何会变成个执拗的反派。
她不是圣人,只是个从小被宠爱着长大,未见过太多人性阴暗的少女,当有人将属于你的疼爱与信任,一点点夺走,如何能忍住不爆发。
而失去理智便会一步步踏入他人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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