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生日宴像是一场践行宴,在不久之后虞晚樱就会到国外去。到时候笼罩着她的阴霾就可以彻底散去。
谁也没有想到,悲剧就在这时发生了。
洛思微整理思路,凶手很可能是被害人的疯狂追求者。
跟踪,追求,纠缠,这些都是单方面的。
是什么让这个追踪狂的暴力升级了呢?
是因为长久积攒的压抑情绪,求而不得?是告白被拒绝的愤怒?还是因为看到了虞晚樱和别人关系亲近?或者是因为知道她即将出国留学?
想到这里,洛思微抬头问:“虞晚樱有过亲近的男性朋友吗?不一定到了男朋友的程度,只要是关系近的都算。”
如果是情杀的话,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和死者关系较近的异性。
穆成潇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就我所知,她一直没有交往过男友。她对我的说法是,如果在国内找了男朋友,等到她出国以后也会分开,还不如晚点找。她平时只喜欢和女孩子们一起玩,和女孩子们聊天。和她有过交集的异性……大概只有他们同班的男同学,男老师,还有学生会的一些干部。”
说到这里,穆成潇道:“对了,虞晚樱之前和我说,她最近经常和网友聊天,有人对她的帮助很大,还会连夜安慰她,她的心情就变好了一些。”
洛思微问:“虞晚樱有和你说过,生日当天要去做什么吗?”
穆成潇摇了一下头,随后又想起了什么:“她之前说……有一个朋友要来东澜,自己要去接她……”
“朋友?”洛思微重复了一遍。
穆成潇点头:“我猜测,可能就是她所说的那个帮助了她的网友。”
案件到了这里,似乎又找到了一些线索。警方没有收到其他人的报警,那么这个网友究竟有没有来东澜?或者有可能,这个网友就是那个跟踪狂?她就是绑架杀害虞晚樱的真凶?
“我不知道那个网友具体是哪个,只知道是个女孩子。晚樱说,有人会和她一起去接站,我就没多问。”坐在审问室里,穆成潇忽然抬起眼眸小声问,“虞晚樱是不是已经遇害了?”
倪湘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穆成潇低头:“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晚樱的父母被一位法医领走了。”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穆成潇的表情也很伤心,不像是作假,洛思微点了点头,承认了虞晚樱遇害的事。
洛思微又问了她一些问题,现在虞晚樱的手机丢失,穆成潇手机上的谈话记录能够帮助警方还原真相,洛思微让倪湘把她手机上的有关对话拷贝了下来,准备做进一步的调查。
问完了话,洛思微让穆成潇离开,叮嘱她最近不要出城,如果有新的线索,随时可以打电话联系警方。
随后,洛思微带着倪湘来到了观察室,把那些恐吓、骚扰的信息打印出来,按照时间顺序排列整理。
同时她把监控和监听全部打开,关注着2号审问室里两名女生的动向。
女学生们一直等在那里,开始只是安静坐着,看着手机,过了一会,她们有点不耐烦了,薛绒站起身走到门口推了推,想要打开门。当她发现审问室的门被反锁了,打不开后,再次坐了回去。
因为她们还不是嫌疑人,警方并没有没收她们的手机,薛绒低头刷着微博,叶如昔则是在玩着游戏。
倪湘犹豫了一下,问洛思微:“我要去叫她们过来吗?”
洛思微摇了摇头:“不用。”她低着头,一张一张翻看着那些威胁虞晚樱的截图。
倪湘疑惑了:“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洛思微眼眸低垂:“等。”
倪湘于是只能耐下性子,跟着她整理那些资料,过了一会洛思微问她:“你看出来什么没?”
倪湘想了想:“越到后面越胆大,越恶心。”
“发展有很明显的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骚扰,第二阶段更为疯狂,接近了威胁,可以看出来对方对她有明显的占有欲。此外,这些骚扰和威胁之中,语法,所说内容,打字习惯,标点习惯经常变换。”
洛思微用手里的笔点了点,划出来几句话,标点符号有的用的是中文模式,有的则是英文模式,然后她说出结论:“骚扰虞晚樱的人,不止一个。”
她的话音刚落,坐在那间审问室里的女孩动了,薛绒再次来到了叶如昔的身边。
洛思微的余光看到了这一幕,她停了手上的工作,抬起头来,全神贯注地看着监控里的画面。倪湘也弯下腰,看着监控中的两名女孩。
薛绒压低了说话声,可是她那怯懦的声音还是通过警方的高清监控设备传了过来:“如果……警察知道了那些事怎么办?”
“闭嘴!”不等她说完,叶如昔就打断了她的话。
薛绒的身体一颤,习惯性地低下了头。她的气场不强,现在更是完全落于下风,被叶如昔所压制。
叶如昔拉住了薛绒的手,直视着薛绒,她瞪大了双眼,语气带着怒意与威胁。女孩压低了声音道:“他们不会发现的。记住,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做过!”
第6章 、虞美人06
下午,第三分局的审问室里。
女孩们又分开了,默不作声地坐在审问室的两侧。她们并不知道,监控设备已经把这些对话原原本本地记录了下来,传到了观察室中。
洛思微面色沉静地看着这一幕,随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倪湘这才明白过来,洛思微早就已经发现她们有问题,所以才故意把两个人单独留在那间审问室里,那些女学生和这件事有关系。
洛思微又搜集了一些资料,看时间差不多了,她终于站起身对倪湘道:“你把薛绒先叫过来。”两人之中,薛绒明显更为被动,也更加心虚,洛思微把她作为了突破口。
倪湘走到对门的审问室,打开房间叫了薛绒,把她引到了一号审讯室。
薛绒不知道为什么先叫了她,她走得小心翼翼,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自己做错什么,让警方怀疑到自己的身上。
一进入审问室,薛绒就看到了刚才询问她们的那名女警,那女警察很高,大约有一米七左右,整个人又高又瘦,虽然长得很好看,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看到她以后,薛绒又不禁放慢了脚步,有些不安地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站在当场。
洛思微抬手做了个动作,示意薛绒坐在审讯椅上。
薛绒这才坐了过去,她微胖的身体蜷缩在椅子,双肩垂下,习惯性地含胸驼背,低垂了头。
这还是薛绒第一次到警局这种地方来,虽然对面坐的是两位女警察,还是让她的心里发慌。
特别是这位主审的女警,她很害怕她。
薛绒在心里默念着之前叶如昔说给她的话,“不知道,不清楚,不承认,不说话……”只要警方没有证据,就拿她们没有办法。
洛思微没有坐下来,而是站在了薛绒的对面。从薛绒坐着的地方,可以看到她的一双长腿立在眼前,如果想要看到洛思微的表情,她需要抬起头来,可是薛绒不敢抬头直视洛思微的双眼。
洛思微没有急于开口,审问室里安静极了。薛绒觉得更加难耐,她不停地吞咽着口水,想让自己舒服自然一些。
这段时间,洛思微还在整理着资料。
终于,她从那些打印好的对话记录里挑选了几张,一张一张展放在薛绒的面前。
洛思微推断,叶如昔可能是整个事件之中更为核心的人,而薛绒是个懦弱的跟随者。她把较为符合薛绒侧写的那些对话挑了出来。洛思微甚至省略了慢慢设圈套的过程,直接用笃定的语气问着眼前的女学生。
“说吧,其中哪些是你发的。”
洛思微的声音居高临下地传到了薛绒的耳朵里,像是重物忽然压在了她的心头上。
那个瞬间,薛绒只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地一声炸开了。
警察已经知道了?
她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女警可能是在诈她,薛绒开始辩驳和否认。
“我没有……”薛绒的语气很弱,弱到让人听起来像是在承认自己的罪行。
洛思微并没有急于继续问她,而是冷漠无声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孩。她把控着审问的节奏,适当的停顿有时候反而是节省时间。
审问室里安静到可以听清墙面上钟表秒针跳动的声音。
薛绒的心跳很快,如同鼓擂,她的脑子中不停地想着。警方究竟知道什么?是不是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看了看那几张纸,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曾经用过的小号上,停留了片刻。
洛思微一直在观察着她,看到她的目光停住,就把那张打印纸抽了出来。
“这个账号?”她反问薛绒。
薛绒慌忙地抬起头,她的脸红红的,满是惶恐:“……我,我不清楚,我今天才见到这些截图,这些是有人骚扰虞晚樱的,我怎么可能知道是谁发的……”
洛思微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她就那么专注地看着薛绒,那双漆黑的眼眸却像是早已经看穿了一切:“就算是用了梯子,也可以留下痕迹。比如,在你的手机上,寝室电脑上,或者是图书馆的使用记录上……”
薛绒颤抖着,感觉自己是一只已经被逼到了墙角的小动物。她紧握了自己的手,握到骨节都发了白,随后她紧紧抿住了自己的嘴唇,好像只要自己不说话,事情就可以圆满解决。
洛思微仔细观察着薛绒的表情,她开口道:“警方今天发现了虞晚樱的尸体。”
“她……她死了?!”薛绒觉得自己脑子里嗡了一声,她满脸惊讶地仰起头,脸色也由红转白。
洛思微推断着,就算薛绒的演技再好,也不会这么自然,在谈话前,薛绒应该不知道虞晚樱死亡的消息。这是正常人得知朋友死讯的反应。
洛思微道:“你现在还有机会说出实情。”
“我不知道……我没有杀她,她的死和我没有关系!”薛绒的全身都在无法抑制地颤抖,“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洛思微知道薛绒不是凶手,但是她可能知道一些信息,如果她一味的隐瞒,警方是找不到凶手的。她继续给薛绒施压:“这是一起刑事案件,你可能会被列为嫌疑人。”
“可是我没有杀人!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做的。”薛绒说到这里,僵硬的表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她从慌乱之中终于理清了一点思路,极力辩驳着自己的清白,“你们可以去查、去调取监控,我这几天都在学校里,我没有机会去杀人……我没有作案时间!”
“就算你没有亲自杀害她,你也有可能是共犯,或者你曾经做过什么事,导致了虞晚樱的死亡。”洛思微依然在步步紧逼,让薛绒陷入崩溃,“等我们确认了你和案件的关联,稍后警方会通知你的家长还有学校。”
薛绒刚刚感觉自己想到了不在场证明,像是在悬崖边拉住了一根救命的藤蔓,洛思微的这几句话就把她再次推了下去。
洛思微继续施压:“现在,你最好告诉我实情,那些骚扰的信息和你有没有关系?”
薛绒脸色惨白,她的心里有鬼。她好后悔,为什么会参与到这件事情之中。
薛绒的嘴巴动了动,就在吐露的边缘。
在茫然无助之时,她忽然想起了之前叶如昔和她说的话,薛绒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不能说!
她没有做过那件事,警方可以查明她不是真凶,可是万一骚扰同学的事情曝光出去,就会对她的生活造成极大的影响。她可能无法考研,可能会面对家长的失望,别人的指指点点。
“不是我。”说出这三个字,薛绒的嘴巴又抿上了,像是拉上了一条无形的拉链。
如果警方没有证据,那些也只是无端的怀疑。
坐在对面的倪湘停下了记录的笔,看向了坐在审问椅上的女学生,她原本以为薛绒是个很好审问的突破口,觉得她的供述已经到了唇边,她们很快就可以知道真相。可她没想到,薛绒竟然把在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闭上了自己的嘴。
为什么不说呢?
倪湘皱眉疑惑,就连她都已经感觉到了刚刚洛思微施加的压力。
倪湘有点着急了起来。作为警员,她非常清楚,薛绒有心虚表现是没用的,这些并不能作为证据,她们必须让她把事情讲述出来,撬开她的嘴巴。
面对这样的僵持,洛思微又会怎么处理呢?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心理战。
洛思微停顿了三秒,换了策略,她缓和了语气:“我看过你的档案资料,从小到大,你都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就算是做错了什么事,也可能不是你的本意……”
她的声音柔和下来,这是日常审问里常用的一种方式:给被审问者立人设。
这段话的画外音是在告诉她:“你是一个好人,你的犯罪一定是有原因的。”
这就像是给嫌疑人找了一个心理台阶。当嫌疑人在高度紧张濒临崩溃的时候,他们往往会顺着台阶走下来,把过错归结为其他人,或者是外界环境和其他因素,从而把自己的犯罪经过供述出来。
面对这样的温柔攻击,薛绒紧紧抿着唇,试图用不说话拖延过去,可她并未发现,自己内心出现了一些缝隙。薛绒的大脑不由自主地被洛思微的话引导:“错的不是我,都是因为那些人……”
洛思微没有逼得太紧,她和薛绒又聊了几句,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缓和了一下双方的关系,和她再次搭建了信任。
在薛绒稍微放松下来之后,洛思微继续:“最先供述的人会获得从轻处罚,你要好好想一想,你在这里不说话,你的同学会不会反过来出卖你。”
这是典型的囚徒困境,当两个嫌疑人被关在单独的房间里,猜疑就形成了,由于不知道对方的选择,他们往往会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薛绒表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她的脑中却在想着,如果警察在审问叶如昔,并且给她从轻处罚的许诺,她会怎么说,会不会出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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