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萧摆手:“没事,是我自己没让开。”
服务员凑近看她衣袖,伸手拍了拍:“好像有些脏了,回头您用完饭到收银台,我给您用湿毛巾擦擦。”
说话间,伸过来的那只手在托盘的遮挡下,悄悄塞过来一张叠好的纸条。
温萧脑海中顿时闪过众多狗血剧情,很努力才让自己看起来面色如常。
她重新坐回娘俩对面,调整了一下碗碟,把一碗紫菜蛋汤挪到自己面前,然后连着口袋里的手帕把那张纸条一起掏出来,放到桌上。
借着汤碗的遮挡,她垂下眼睫,只见上面潦草写着:酒里有东西。
她心里一跳,把纸条塞回手帕里盖住。
王玉梅给她倒啤酒,语气平和:“你坚持要分手,那我们也不为难你,喝了这杯酒,就当好聚好散。”
温萧看对面已经倒好了两杯,心里缓缓升起一个问号,胆小怕事的王女士,这是跟宫斗剧学了什么糟粕?
她伸手拦住对面伸过来的酒瓶,起身从王玉梅手中把酒瓶夺过来:“阿姨,我哪有这么不懂事,这酒该我给你倒才对。”
她把自己面前还空的酒杯拿到王玉梅面前,接着倒满,然后在她一脸震惊中,将她面前已经倒满了的酒杯,拿到了自己面前。
“我等下还有工作,酒不能多喝,浅喝一口吧。”温萧看着酒杯壁上挂着的白色啤酒沫,端起喝了一口,眼神平静地看着对面两人,“阿姨说得好,喝完泯恩仇。”
李江海看了一眼王玉梅,抬头把自己面前的酒一口喝完,揉了揉自己脸,一声不吭开始吃菜。
王玉梅挂着脸,上半身挺直坐在那,不抬筷子。
温萧像完全没被影响一样,夹了自己爱吃的菜,码在饭碗上,慢慢吃了起来。
上辈子早就练就哪怕桌上气氛冻成冰,也不妨碍她吃饭,更何况这顿饭,注定得她掏钱。
王玉梅冷哼,说:“真是个没心没肝的,还有胃口。”
温萧放下筷子:“阿姨刚才说的有理,喝了这杯酒,好聚好散。既然好聚好散,我为何没有胃口?你看你儿子也吃得挺好,倒是你怎么这么气?”
王玉梅鲜少被人这么当面怼,她“你你你”了半天,最终气得拿起筷子,又重重拍在桌上。
哈,阴阳怪气这门学问,还是王女士深厚,她耳濡目染三十多年,才勉强不落下风。
上辈子温萧刚开始是不敢,后来是懒得跟她斗。
自古婆媳之间争斗,多是因为夹在中间的男人,可那时候李江海心都不在家里了,她斗来斗去有何用?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只有温萧为回本努力吃了个饱。
在饭店门口送完娘俩,她匆匆回店里,又匆匆赶回绿波饭店。
饭点将过,店里客人已经不多。她一眼看到坐在收银台旁边拿着一本书看的姑娘,正是刚刚提醒她酒不对劲的服务员。
温萧伸长手,越过收银台高高的挡板拍了下她肩膀:“刚多谢你!”
那女孩看着年龄不大,圆圆的脸上还有婴儿肥,一见是她眼神一亮:“你没喝那杯酒吧?我上菜的时候,听那个阿姨在骂那个哥哥,说他什么这点胆子活该到手的老婆跑了,不给点教训以后怎么怎么,然后我就看到她在啤酒瓶里倒了一点粉。”
温萧听完脸色煞白。
饶是她跟王玉梅过了大半辈子,还看过无数狗血电视剧,都没想到,她居然能用这种低级手段。
“姐姐……你没事吧?”圆脸妹子伸手在温萧面前晃了晃。
温萧回过神来,带着一丝后怕:“我没事,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说完把手里一个抽绳袋塞给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谭雪。”妹子低头,犹豫地看着手里的东西,“姐姐,我们不能收客人的东西。我记得你,经常跟那个做旗袍的爷爷一起过来吃饭。”
人心难测,但总有人心如高山积雪,不染尘埃。
温萧软软一笑,压低了声音:“那我现在又不是客人!而且我只是送个我自己做的小东西给你,不至于让你犯错。”
谭雪摇头:“谢谢姐姐,但我还是不可以收。”她把手里的东西塞回温萧手里。
温萧见她坚持,索性绕过收银台,敲开了背后的办公室,对里面的男人说:“我是今天吃午饭的客人,想感谢一下谭雪,可不可以麻烦你让她收个小礼物?”
那人大概没见过这种操作,愣了愣说:“……既然是小礼物,那没关系。”
温萧把东西重新塞回给谭雪,扬眉说:“你听见了?”
一顿波折的午饭吃完,温萧回到店里,趁下午约的客人来之前,把这场戏挑重点说给杨瑞成听。
老头气得不行,当即放话以后每来一个客人都要问问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介绍给温萧,早点绝了那坏东西的心思。
温萧给他拍着背顺气:“不结婚不是更好?我可以安安心心跟您学,没人管我。”
杨瑞成看了她一眼,叹气说:“丫头,家还是要成的,你成了家还会有今天这种事儿?”
温萧正要反驳,章茉香一脸喜色推开了玻璃门,嘴都合不拢:“囡囡啊,快跟你师父请个假,走,去办结婚证。时途和你邵姨已经出门了,我们别迟到。”
作者有话说:
时途:依然是感谢老婆前男友的一天。
李江海(忧郁版):夺妻之恨……
第5章 领证
“什么?”温萧惊得嘴里能塞进个鸡蛋。
章女士的执行力恐怖如斯,可时途也真的办好了?
杨瑞成一脸迷糊:“跟谁结啊?丫头,你不是才跟姓李的小伙子分手?”
温萧喃喃道:“我还没来得及跟您说,我昨天去相亲了……”
杨瑞成长叹一口气,对着章女士语重心长:“温家姆妈,你们也不要把孩子逼太急了,哪有见第一面就结婚的?又不是包办婚姻的年代……”
章茉香掏出一袋喜糖,放在杨瑞成面前:“哎呦,您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是他们两个自己定的,都认识二十来年了,才不是什么包办婚姻。”
忙乱中,温萧也没来得及再解释,她被章女士催着换衣服。
章茉香的口袋像哆啦A梦的兜一样,从里面源源不断掏出新衣服和化妆品。
杨瑞成欲言又止,在一排陈列出样前背着手来回踱步,忍不住又问:“丫头,你真想好了?”
在今天之前,温萧只觉得时途只是为自己解围随口编了个谎,事后总有机会解释。
但如今他居然真的像他说的一样,准备好跟一个十来年没有交集的女人结婚,哪怕曾经是发小,可十年的时间可以改变的事情太多太多。
他真的了解自己在做什么吗?
温萧当然十分困惑。
她试图去回忆十岁出头时,那个沉默寡言,又异常聪明的男孩。
隔着岁月长河,她没有新的收获。
唯一回旋在脑海中的,便是他昨天说的那句:真正的热爱,哪怕不被理解,也值得坚持,值得牺牲一些不重要的东西。
空气中飞着细小的粉屑,在斜射进屋的光线中飞舞,像真丝缎上精细织进去的金线。
温萧拿起章茉香新买的衣服,点点头说:“嗯,我想好了,跟他结婚。”
章女士喜色难掩,推着她后背进更衣室。
杨瑞成拿下丝绒隔帘后的一件旗袍,递过去:“这么大的日子,不该穿你自己做的衣服吗?”
这件旗袍是温萧拿散料试手做的,工艺相对简单,杨瑞成手把手带着她做衣片的归拔和烫省,她手工上领缝合大身,只是绲边不够精细,和师父做的旗袍摆在一起就不够看了。
她一直没带走,总想找时间把绲边拆掉重新做。
这时,下午约的客人准时到了,老头拿着茶杯迎上前,扭头对傻站着的温萧说:“绲边我给你压了两道,你自己那道看起来不起眼,没事儿,好看着呢。”
温萧前世只领了个证,准备了很久用来婚礼上穿的大红旗袍没有用武之地,最后给了女儿,可说是前世最大的遗憾之一。
老天眷顾之下,这个遗憾也悄悄弥补。
温萧换上旗袍,用章茉香的口红和香粉纸上了个淡妆,看着全身镜里焕然一新的自己,她有了点隆重的感觉。
章茉香这时候倒是不急了,带着温萧去坐公交车。
她一脸骄矜,拍拍女儿手背:“让男方等一等是应该的。”
前世她和李江海领证的那天,章茉香在家躺了一整天,唉声叹气。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觉得自己的婚姻没有托底的支撑,过得好是理所应当,过不好却是瞎眼活该。
每一个寒凉如水孤独的夜晚,说不想回家是假的。
可她不敢看骄傲了一辈子的章女士,就这样被自己击倒。
此时看她脸上莹莹有光,每一条细小皱纹中,似乎写满了称心二字。
温萧把手张开,紧紧握住了妈妈温暖的手。
婚姻登记处。
门口已经等了一排人,时途的身高鹤立鸡群。
章女士一眼看到了准女婿,笑得像朵菊花,凑到温萧耳边说:“喏,你看你老公,模样一等一好呀,可比我老公强多了!”语气竟然有些酸。
那一边,邵牧君也看到了母女俩,朝章女士挥手,视线移落到温萧身上时眼睛一亮。她伸手推身边的儿子,发现推了个空。
时途正拨开人群,缓缓走向温萧。
周遭人声鼎沸,视线相交的一瞬间,温萧心头一跳,紧接着觉得自己手臂上鸡皮疙瘩起了来。
“怎么了?”转眼间,时途走到她面前,低头打量她突然抱起的手臂。
要命了,这真的是前世不食人间烟火的科研工作者吗?
发小啊,你错过了多少人间妲己!
“没什么,手臂有些凉。”温萧努力忽略旁边吃吃笑的章女士,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时途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西装,配卡其色西裤。
偏分的短发,落了一两丝下来,眼窝深邃,看起来很有几分后世追捧的斯文禁欲味道。
听她说凉,时途脱下外套,盖住她肩膀,然后才对章茉香完了弯腰:“章姨……哦,妈。”
章女士这辈子大概这一声妈听得最窝心,笑得合不拢嘴。
邵牧君也走了过来,假装吃酸:“听听,喊起丈母娘来,比亲妈都自然。”
温萧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以后多了一个得叫妈的对象,她期期艾艾张不开口,时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解围:“还没领完证,现在不用改口。”
邵牧君不客气地拍章茉香的背,又气又好笑:“你瞧呀,胳膊肘大概都断了,我这是帮你养大了儿子咯!”然后笑着对温萧说,“萧萧,我不想小途这么仓促的,再怎么样新潮时髦,我们该有的礼数都要有的,你别见怪哦,所有礼数邵姨都会补上的。”
“不用的,邵姨……”
其实……不是你想的这样。
不知道以后真相大白,她会不会被两个妈打断腿?
时途握住温萧的手臂轻轻一拉,对两个老闺蜜说:“我们进去排队,妈你们就在外面等我们。”
两人进了等候队伍,温萧把西装还给时途。
或许是温萧穿着旗袍太吸睛,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十分热烈。
时途不动声色将她护在里侧,像一堵墙一样隔绝旁人的打量。
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到温萧面前。
“什么?”温萧低头看去,只见上面一项一项列得十分详细,条分缕析地按实物类资产和虚拟类资产列了个清清楚楚。
时途看着队伍前方,若无其事:“我妈说应该先给聘礼,但我想我名下的资产以后都应付由你管,你先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可以跟妈商量再匀一些。”
“资产?”温萧震惊,这是什么神操作?
“聘礼。”时途纠正,“现在流行的结婚四大件,家里已经有了,不如给你买个电动的缝纫机?我研究过型号参数,已经定了一台。”
说完,他指着单子第一项大件。
温萧毕竟是结过一次婚的,前世李江海家虽然拉胯啥也没给,但同龄人结婚她也参与过那么一两家,可没见过这种把家当全部列出来给女方的操作。
电动缝纫机还是稀罕货,价格不菲,抵得上普通人家小半年的收入。
章茉香和温平安单位收入已经算不错,可这东西她也从不敢肖想。
“这也……太贵了。”温萧压低了声音惊叹,他这么败家邵姨能同意?!
时途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我妈陪着我一起去定的。”然后指着单子上第二件说,“这块手表是我爸身体还好那会儿出国出差的时候买的,买了两块,一块我妈戴着,还有一块是给儿媳妇的。”
温萧前世日子过得紧巴巴。化工厂和高校都算效益稳定,但都没赶上后来经济腾飞带来的机遇,王玉梅要不是因为不甘心被单位的死对头压一头换了房,可能全家还窝在那套八十年代初分配的公房里。
但她做了将近三十年大学图书管理员,看过的时尚杂志无数,对时尚品牌如数家珍,贫穷不影响她对卡地亚的认知。
她瞪着那几个字不动。
时途小声解释:“表不便宜,我爸当时让我妈训了,不过好处是可以传给孩子……我的意思是,如果以后你真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们有孩子的话。”
温萧抬头看着他。
时途又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递到她眼前。
“结婚协议?”温萧今天受到的震惊已经足够,这会儿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低头看去,他列了四条,条条直指人心,振聋发聩:
第一,尊重敬爱双方父母家人,无论婚姻关系是否存续;
第二,在未购买独立房产之前,与邵女士合住一套房,但不可对温萧有侵犯性肢体碰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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