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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萧还在絮叨：“等我明天把合同送过去，把这关系坐到实处，我就能踏踏实实过个年了。”
过个……富足的年。
让她像个貔貅一样吞金子吧！
时途听着觉得分外刺耳，什么“坐到实处”？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她是不知道那个龟儿子对她别有企图吗？
但脸上依然一片光风霁月，意味深长：“‘萧格’的事情，萧萧以后不该多让格物姐操作吗？你不是想得很清楚以后精力都放在旗袍上面吗？布料的业务靠致知哥，那饰品总归还是得靠格物姐的，你一个人管不过来这么多事，而且格物姐也没有你想的那么贪玩，你看这些设计稿你们商量后不也出得很好？以后还有师母加盟，你们设计方面的能力不差的。”
他停下脚步，像是要强调接下去要说的话一样，“就从明天开始吧，‘萧格’的业务，你让格物姐开始接起来。很多事不做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说完还嫌不够有分量，加上了一些合伙人拆伙的商业案例。
温萧眉头紧锁，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手太长，做了太多本该杨格物该操心的事，不知道她有没有介意……
时博士循循善诱：“从现在开始，一点也不晚，记住你自己的时间，要放在重要的事情上面。”
温萧点点头。
时博士的经验之谈当然值得一听，他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的时间管理能力。
见她乖巧同意，时途放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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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瑞成旗袍店。
店里只有杨格物窝在她的软椅上看书，温萧的桌上还叠着离开时从杨瑞成那里分过来的裁片——当时话说得有多满，如今就有多想抓头发。
杨格物敲敲她的桌子：“你加油，我爸说他已经做完了，饭也给你留了，知道时大博士要来，我还特意多买了点菜。哦，那个电视台的齐欢又打电话来了，明天他们来采访，你记得穿旗袍啊！”
她都想问问了，为什么每次电视台打来电话，温扒皮都不在，害得她都不知道应该答应还是不答应。
当然，她都答应了，毕竟，承受这压力的，又不是她。
温萧平静地点了点头：“那师父好好准备一下，别紧张。哦对了，那明天老城厢的合同，你送过去吧，顺便把打样带回来。”
过渡十分丝滑。
师父比她前世更早被媒体关注到，是好事。
今年一定是个好年景，他们每个人在都有了好的开始。
杨格物一口答应合同的跑腿，但拉住她说：“可是齐欢说有单独的问题来采访你，你自己也准备准备。”
温萧的眉皱起来，她有什么好采访的？
时途已经坐在餐桌前：“大概因为胡甄之前在央台的采访里说过，她的造型是温小姐做的，S市电视台终于回过神来了。”
换句话说，电视台之前准备的台本，应该大换血，把整档节目要往深里面做。
主题也很好猜，旗袍的前世今生，以及，温小姐是怎么把旗袍推到国际影迷面前的。
温萧淡笑：“这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到时候再说吧。”
她怎么都不会想到，最后这“再说吧”会刺激到这个程度。
杨瑞成活了大半辈子，看过万人齐唱一首歌的排场，也在豪门见过一些浮夸的场面，独独没见过这么多专业设备和人员蹲在自己面前采访的场面。
那可是电视台主持人啊，电视里的导演，就蹲在他跟前，小心翼翼请问他采访流程需不需要改。
老头子有些激动，嘴唇哆嗦了几下，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微微错后半个身，坐在自己身旁徒弟，脸上的表情，倒像是理所应当。
对啊，就是理所应当。
前世她曾畅想过，如果自己陪着师父接受非遗项目采访，会不会很激动。
当时她认为，一定会激动到晕过去。
可这一世，这种想象的场面真的来到面前时，她只是激动了一会儿，就淡定下来。
这一次只是开始，手工旗袍终将站上更高的高峰。
像这样的采访，以后多的是。
习惯就好。
齐欢看着这个场面有些无语，选题是她报上去的，最后出面的记者却换了人。
领导是怎么传话的来着：小齐啊，这个采访比较重要，还是让前辈上，你呢在旁边多看看，积累积累现场经验，稿子归你写，怎么样？
好像拿走她一个西瓜，塞回来一颗芝麻，还问你是不是太值了？
值个p啊。
这时，顶替她出镜的记者刘玮板着脸扔过来一个化妆箱，指着温萧说：“小齐，你现在不忙吧，帮忙给温小姐化个妆？我看她一点妆都没上，回头拍出来没气色，影响效果。”
谁他娘的说我不忙？不是让我写稿子吗，我这正编着开头呢。
她抬手看了看时间，正好，柳赛飞这个时间还没来，大概是不会来了。
也好，她丢不起这个人。
摄像还在布光，刘玮低头在旁边轻声顺台本。
齐欢拿着化妆箱走到温萧面前，牵动嘴角露出个不太好看的笑：“温萧还记得我吧，我来帮你上点妆，上镜很吃妆的，稍微用一点会有气色一些。”
温萧乖巧坐着，闭上眼等她上工具：“我刚还找你呢，等会儿我这就别多采访了，主要还是我师父。”
齐欢的手一顿，笑得比哭还难看：“待会儿不是我采访，不过你放心，最后的稿子是我来写，一定把你们写得……”
“啧……”她的话被姗姗来迟的柳赛飞打断，她婀婀娜娜地穿过工作人员，挤到两人面前，“还好我赶上了，怎么回事，选题是你报的，预采访也是你做的，台本你编的，怎么露脸的
事你轮不上？”
说完，她用眼风扫了齐欢一眼，里面赤裸裸写着“被欺负了吧？是你没用吧？”
柳赛飞的音量不算小，现场导演王田亮听到了，问旁边的人：“谁啊？”
被问的人一脸懵逼，摇摇头。
没听说这齐欢是个关系户啊？难道是扫地僧？
王田亮一时有些踌躇。
温萧马上就想通了这里的弯弯绕绕。
柳赛飞像是没察觉自己带来的波动一样，依然嫌弃地看着齐欢：“你觉得关系户不光彩，瞧瞧，一低调别人往你头上踩。”
齐欢脸都红了，小声说：“老师，你饶了我吧！”
王田亮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刚刚来的这个气场十足的女人，说的话可真叫人浮想联翩呐。
两相一结合，温萧就秒懂了局面。
齐欢的窘迫被师父看透，又羞又自卑，两颗贝壳一样白的牙齿咬着唇，认认真真地给温萧化好了妆，往后退开看了看，赞叹道：“真漂亮！我不上镜是对的，跟你站一起完完全全被比下去了，像个丑小鸭似的。”
她在心里给替她上镜的“前辈”做了个鬼脸：让你抢，让你做丑小鸭！
这么一想，她心里好受多了，甚至笑着问柳赛飞：“老师，你看这个妆怎么样？”
柳赛飞正看着四下忙碌的工作人员，被她cue到扭头看过来：“把嘴唇中间再叠一层亮一点的口红，眼皮中间补一点闪片。”
化妆跟画画相比，简单多了好嘛。
刘玮看着采访对象一会儿的功夫变美了几个度，不禁有些不高兴：只是让她上点颜色，怎么还艳压起来了！
这时，王田亮举起喇叭：“各部门准备，开始！”
杨瑞成的脸颊颤了颤，双手无意识地交叠起来，下意识地坐正了。
刘玮笑靥如花，拿着话筒坐到老爷子跟前，开始按台本问第一个问题：“杨师傅，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一下旗袍的历史啊？”
杨瑞成扭头看了一眼温萧，小小的眼睛里装着大大的不安，那意思温萧看明白了：怎么一上来就是开放题，也不循序渐进一下子？
于是温萧说：“那个，能不能先互动一下，我师父比较紧张。”
刘玮脸一冷，王田亮又举起喇叭：“重来。”
摄像机开启，记者又回到标准采访状态，笑容十分端庄，将话筒伸向前：“杨师傅，请问您做了多少年旗袍？”
杨瑞成举起五根手指：“五十年，从小学徒开始。”
刘玮笑容一下子变大，伸手盖住嘴：“哇，那真是……好多年啊。能不能跟我们分享一下，您这五十年的职业生涯中，有什么记忆深刻的故事？”
杨瑞成当然记得那些事，上次明明说得很顺，儿子还认认真真写了下来，可面对记者伸过来的话筒，却磕磕巴巴说不顺溜。
王田亮又举起喇叭：“这个问题重来。”
刘玮再一次端起露八颗牙齿的笑容，眼神里带着想要鲨人的狠劲：“那杨师傅，能否给我们分享一下五十年……”
这时，挤在旗袍店门口的电视台工作人员突然骚动起来，连卡了两条的王田亮忍无可忍，转身喝道：“都吵什么吵？第一天出来拍吗？再吵老子让你们滚蛋！”
一道淡淡的声音压过来：“哟，我今天来得不巧了，也不知道温萧你今天有事儿。”
原来乌泱泱一帮子人，突然静如鹌鹑。
这声音，该死的熟悉——电视里翻来覆去地放，关了屏幕都能听得出来是谁。
导演像被雷劈了一样，缓慢而匀速地转动脖子往声音的方向看去，等看清了人果然是他脑子里想的那个名字，他又缓慢地转过来，一张脸皱成了菊花，抱着脑袋就往地上蹲。
刘玮倒是没被雷劈，只是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那么大，脸上的神情里多了一丝惊恐。
不是……谁能告诉她，这旗袍店到底什么来头？这个选题如果不是因为影后前阵子穿旗袍拍大片，能轮得到他们？
等等，别说影后身上穿的就是这家店做的！
她想shi一shi，别拦着她！
温萧站起来，难掩惊讶：“……你回来啦？孜姐怎么没陪你？一个人来的吗？”
是胡甄。
不怪她惊讶，前世像胡甄这么大的腕，是不可能单独行动的，粉丝无孔不入。
胡甄满不在乎：“我刚下飞机 ，顺路跟你说个事儿，说完我就走。”
温萧这才看清她今天穿的行头。
外面一身别致的长款棉服，里面露出的裙边可以看出是旗袍。
节目组的人看她们一问一答，都吓傻了——这旗袍店的小工跟影后到底什么关系？
怎么熟得跟隔壁家一样。
胡甄走过来，看了一眼，问：“你们是哪个台的？”
先是一阵安静，隔了一会儿，王田亮才结结巴巴回答：“S市电视台，《国粹》栏目组的。”
胡甄哦了声，声音依然淡淡：“我找温萧有事要谈，你们还要拍多久？”
影后的姿态一点都不高傲。
可王田亮莫名感到害怕。
温萧哪能让她等，她想了想，和柳赛飞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忽然想到了什么笑起来：“哪能让你等我，王导演，我师父有些紧张，能不能换上次的记者采访？我这边如果没什么内容就不参加了。”
王田亮哪敢说个不字，哆嗦着嘴唇说好，马上安排，说完又急忙说：“温小姐，你的采访部分不能少，你慢慢聊，我们这里没这么快拍完您师父的部分。”
恨不得现场表演个滑跪。
话筒回到了齐欢手里。
她抬头向温萧看去，只看到她转头那一刹那，精致脸上的一抹笑。
整个店里都没地方了，温萧只能把她带去他们吃饭的桌前，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地方简陋。”
胡甄这时才笑得真诚：“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咱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以后啊你还要给我做很多很多造型的设计，我就不见外了。”
“我呢是给你带个活，我那个剧组的女主角是个华裔混血，叫朱丽安娜，她奶奶是S市早些年出国留在外面的大家闺秀，穿了一辈子旗袍，受她奶奶影响，朱丽安娜特别喜欢旗袍，她啊，让我一定要说服你去一趟M国，帮她量体定制几件旗袍，定金都让我带来了……”
她打开手包，掏出一叠钱放在桌上，直言道：“温小姐，出于我的私心，我希望你能答应去一趟。”
这可是朱丽安娜啊！她要是能搭上这条线，就能正式打开国际影坛的路。
更况且，她本就想笼络温萧。
桌上放的钱是一百面额的美金，看厚度估计不少于五千。
温萧虽然脸上不显，可心里很激动，她们现在缺钱，而且不光光因为钱。
想到她写给Vogue杂志的文章，她的心狠狠跳动，如果能让好莱坞一线女明星穿自家品牌旗袍，出现在公众面前……
不行不行，她快晕倒了。
平复下激动的情绪，温萧看着胡甄：“你说的什么话，明明是你给我生意做，倒像是我帮了你什么忙一样！去去去，包在我身上。”
胡甄就欣赏温萧这种直截了当的个性，从不掩饰自己想赚钱，但钱都赚在明处。
看她爽快答应，自己心里的大石头也放了下来，笑容多了一丝轻松：“时间不急，我跟她解释了我们中国人过年的重要性，她说没关系，她的戏份拍摄间隔都可以跟你见面。”
说着，又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她给你的邀请函，你来回的机票，接送跟酒店，她都会安排，只要提前联系她的经纪人就好。”
说完正事，胡甄起身要走，她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累得只想回家躺几天。
温萧送到门口，胡甄又转身拍了拍她肩膀：“等我倒过时差，你记得来我那，我让姐跟你约时间，我啊，还有一堆事要跟你商量。”
说完转身翩然走了。
王田亮傻愣愣看着影后对温萧的亲昵举动。
他已经无法思考，这到底是什么关系。
只是坚定了一点：齐欢，她就是个关系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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