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芊精神不济,也没吃东西,洗漱一番早早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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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柳若芊蔫头耷脑的刚起来,管事太监喜公公就把两名宫女和两名太监送上门来了。
柳若芊也不知如何应付,交给灵烟去处理。
灵烟大方又稳妥地把人收下,恭恭敬敬地把喜公公送出门去。
待到无人处,灵烟悄悄塞了个荷包,客客气气打听了一些宫里的事。
喜公公用手指捏了捏荷包,颇为耐心地回答了灵烟的问题,这才笑着走了。
灵烟回屋,给新来的宫女太监安排了差事,打发他们出去忙,这才走到柳若芊身边。
“姑娘,奴婢打听过了,您能去的地方,也就只有御花园了。”
这是昨天柳若芊睡前特意交代的,让灵烟帮她寻个花草树木多的地方,供她去窝上半天。
再不吸取一点自然灵气,她这颗小人参就会越来越蔫唧唧了。
“御花园?听起来就是个好地方,吃了饭我就过去。”柳若芊高兴地说。
一想到置身葱笼花木之间的舒坦劲儿,她就把脑袋随时会掉这事暂时抛脑后去了。
看着小姑娘那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的笑容,灵烟咽下原本要劝说的话,笑着点头:“好。”
前路未卜,能快活一阵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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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内。
柳若芊穿着一身淡绿色裙衫,笑意盈盈站在一小片梧桐树林中,张开双臂,半眯着眼,透过郁郁葱葱的树叶缝隙看向天空,只觉得浑身舒畅。
灵芝跟在柳若芊身边已经一年多了,对此见怪不怪。
灵烟却对她前后的变化之大颇为惊讶。
从在丞相府见面起,小姑娘就一直没精打采的,她还以为她是长在乡下,吃得不好,底子差,身体娇弱。
刚从醉花宫走出来时,还蔫蔫的。可就在御花园里待了不过小半个时辰,就精神抖擞成如此模样了?
小姑娘欢心雀跃,踮着脚尖时不时轻轻蹦Q一下,感觉下一刻都能蹿树上去。
灵芝笑着说:“灵烟姐姐,咱们姑娘就是这样,一在外头待着就乐呵。”
虽觉得这解释有些牵强,但想到毕竟是在乡下长大的,灵烟也就没多想。
柳若芊深深吸了一口散发着植物香甜气息的空气,回头挥挥手,再一次赶人:“灵烟,你去忙吧,灵芝一个人陪我就行。”
灵烟好是好,可就是管得太多,连她走路步子迈得大了些,都要小声提醒她注意仪态。
想到那一大摊子要做的事,灵烟点头:“那奴婢先回去。”
此时尚早,这片梧桐树林又在角落。
按喜公公所说,这个时辰,御花园平日甚少有人来,姑娘在这多待一会儿,应是无妨。
灵烟好生叮嘱了灵芝一番,这才急匆匆走了。
待灵烟走远,柳若芊兴冲冲跑到一棵梧桐树下,乐颠颠就往树上爬:“灵芝快来扶我一把。”
“好嘞,姑娘。”天下唯她家姑娘是从的灵芝,小跑着上前,抱着柳若芊的腿,把她扶上了树杈。
柳若芊靠着树干坐在树杈上,对着空中伸出了手。
一只蜡嘴雀叽叽喳喳飞了过来,落在了那只白嫩如脂的纤纤玉手上。
柳若芊弯着眼睛笑了。
夏日早晨的太阳,透过树冠照下来,暖洋洋的。
在树上坐了一会儿,柳若芊有些犯困,她低头看着灵芝:“灵芝,我打个盹,你去前面月亮门那边守着,有人来了就喊我。”
“好嘞,姑娘。”灵芝二话不说,往林子边走去。
柳若芊扶着树干,骑|坐在树杈上,慢慢趴了下去。
她手脚并用抱着树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睫羽扇动,慢慢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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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宫内,灿烂朝阳透过窗户照进殿内。
被头痛折磨得一夜未睡的陆韧古,黑色里衣敞着,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神情疲惫地靠坐在床边的地板上。
在他脚边,东倒西歪堆了几个酒壶,悉数空了。
外头传来脚步声。
大太监全福尖细的声音响起,带了哭腔:“邹大人,您可来了,陛下昨晚上头又疼得厉害,我要进去陪着不让,喊太医也不让,一个人坐那喝了一宿的酒,您可快去看看吧。”
邹乞急步走了进去,看到地上坐着的人,愁眉紧锁:“陛下。”
“邹乞,你来了?”陆韧古抬头,面色苍白,笑了一下。
邹乞:“陛下,外头阳光正好,可要出去走走?”
陆韧古抬手在太阳穴处按了下,满含倦意的声音有些沙哑:“也好。”
邹乞转身出去,轻声和全福说:“服侍陛下洗漱更衣。”
一刻钟过后,陆韧古慢步走进了御花园。
邹乞在后面跟着,距离三丈,不多不少。
盛夏的阳光,哪怕是早上,也有些热烈。
一身黑衣的陆韧古,只觉得浑身的阴寒之气渐渐散去。
他对着太阳举起手,凤眸微眯。
冰冷了一夜的手指,终于有了温度。
站了一会儿,他抬脚,漫无目的地接着往前走。
多年前,意外被雷击中之后,他的听觉就出现了异常。
他能听到人的各种心声,还有各种细微的响动,嘈杂不已。
也正是因此,他时常头痛欲裂。
尤其是到夜里,比之白日更加喧嚣。
每当夜幕降临,各种鬼哭狼嚎就不受控制地涌入他的脑海,吵得他的头像要炸裂开来。
多年过去,遍寻名医,依旧药石无救。
此刻,烈阳高照,脑海里那些妖魔鬼怪悉数散去。
耳边只有鸟鸣虫叫,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对他来说,堪称宁静。
他贪恋这一刻的温暖,不舍这片刻的祥和。
明知朝会在即,他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依然闲庭信步,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二人身高腿长,不知不觉穿过了整个御花园,走进了一片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林中。
走着走着,陆韧古突然停下,一抬手。
三丈外跟着的邹乞见状忙站住,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刀手柄之上,警惕地环顾四周,却未见异常。
陆韧古招了下手,邹乞悄无声息上前,拿眼神询问怎么了。
陆韧古下巴微抬,示意邹乞看向前方树杈上挂着的一团绿:“去看看那是个什么东西?”
第5章 5
邹乞顺着陆韧古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七八丈外,一棵梧桐树斜向生长的粗壮树杈上,郁郁葱葱的树叶遮掩下,挂着一团淡绿色的不明物。
定睛一看,依稀可辨,陛下口中的“东西”,似乎是个人?
看衣裳的颜色,似乎还是个女人?
可这大清早的,如此偏僻的树林,谁会在这树上藏着?
难道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安排的刺客,得知陛下会来御花园散步,提前埋伏在此?
刹那间,邹乞脑中闪过陛下登基这一年来,遭遇的各种刺杀场面。
下毒,暗箭,巫蛊,咒术……
所有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卑鄙下作的手段,层出不穷。
每日应对刺杀,在金狼卫这里,已是家常便饭,早已见怪不怪。
可这半藏不藏地躲在树上,还是头一次见。
【陛下已然现身,此人尚未发现。这刺客,莫不是有些蠢?又或是什么新鲜手段?】
【他倒要看看,这些人到底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还有,长宁宫似乎又需要整顿了。】
邹乞面色发冷,放轻脚步向前,手下慢慢往外抽刀。
阳光照在冰冷刀身之上,折射出刺目寒光,刹那间破坏了夏日晨曦的温暖宁静。
陆韧古上前一步,伸手把邹乞抽出一半的刀按了回去:“罢了,我自己去。”
邹乞紧随其后,心中疑惑不解。
【以往白日里遇到刺客,陛下眼皮都懒得掀,都是交予金狼卫去应付,怎的今日竟亲自上前查看?】
【夜里每遇刺客都是陛下亲自处决,我等只能在一旁干看着,若是白日里陛下也亲自动手,那我这个金狼卫总指挥使,岂不成了废物,干脆去喂猪好了。】
聒噪。
走在前面的陆韧古俊眉微蹙,抬手向后挥了下,示意邹乞不必跟着。
邹乞收住脚步,等陆韧古走出三丈远,这才抬脚跟上。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陆韧古看清了。
树杈上趴着的,不,应该说是缠着的,是个姑娘。
一个身着淡绿色衣衫的小姑娘,手脚并用,牢牢地缠在树干上,好梦正酣。
盛夏,即使是在清晨,气温依旧炎热。
哪怕有树荫遮挡,可那粉黛未施的粉嫩面颊,依然红扑扑的,宛如涂了胭脂。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侧趴在树干之上,被树干挤着,面颊微嘟,粉唇微启,煞是可爱。
陆韧古肯定,此人,并非邹乞以为的刺客。
身形弱小,毫无功夫。
再说,哪有这般的刺客,他人都走到她面前了,却依然未曾察觉。
既然不是刺客,能出现在这御花园中,又非宫女穿着,想必就是他的那些臣子硬塞进宫的,他的众多女人之一。
只是不知是哪家教出的女儿,竟然像个无知稚童一般,如此毫无仪态的盘在树上。
宽大绿色裙摆下的两只小脚勾在一起,两条胳膊紧紧抱住树杈,哪怕睡着了,也稳稳当当。
此情此景,着实让人,有些一言难尽。
陆韧古沉默片刻,出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声音低沉,带着些许彻夜未眠的疲惫暗哑。
被吵到了,少女那宛若蝶翅般的浓密睫羽微微颤动几下,眼睛却并未睁开。
只是粉嫩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又软又糯,含糊咕哝着:“好灵芝,我再睡一会儿。”
带着睡意的声音娇憨十足,宛若羽毛,在陆韧古的心尖上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酥酥的。
陌生又异样的感觉,陆韧古眉头微蹙,神情有些不悦。
他抬起手,朝着那娇憨睡颜伸过去。
就在此刻,树林外传来一声呼唤:“姑娘,有人来了!”
循着声音看去,就见一个丫鬟小跑而来,眼看着就要进入林中。
邹乞在三丈外,虽不解自家陛下为何没有直接斩杀了那名疑似刺客的姑娘,反倒是站在树杈前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但以他对陛下的了解,那树上的姑娘定有蹊跷,陛下此举,必有深意。
可那突然冒出来的丫鬟莽莽撞撞就要冲过来,眼看着就要冲撞了陛下。
邹乞冷脸抽刀,挪动脚步,准备上前把人拿下。
听到刀出鞘的声音,陆韧古收回伸在空中的手,身形一闪到了邹乞身边,轻声道:“罢了。”
随后脚尖点地,轻飘飘跃到了树上,隐身在葱郁的树冠之中。
邹乞见状,也纵身一跃,上了树。
灵芝小跑着来到树下,抬手轻轻推了推柳若芊:“姑娘,醒醒。”
“嗯?”柳若芊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灵芝。
灵芝扶着她胳膊,生怕她掉下去:“有人朝这边来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柳若芊坐直身体,抱着树干,在灵芝的搀扶下,从树上出溜下来。
动作有些笨拙,但却透着一股子熟练,似乎爬树这事,平时没少干。
两条腿勾在一起盘久了,腿有些发麻,刚一落地,小姑娘的脚像针扎一样,一个屁股墩就坐在了地上。
摔得她呲牙咧嘴,哎呦一声,伸手就去按腿。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灵芝焦急道:“姑娘,人来了,您还能走吗?”
想到灵烟说的,在这宫里,尽量别和他人打照面,柳若芊对着灵芝伸手:“扶我一把。”
灵芝把柳若芊的胳膊架到自己肩膀上,另外一只手扶住她的腰,把人搀了起来。
可柳若芊的腿还是麻的,哪里走得快。
灵芝回头看了一眼,影影绰绰的人影已经出现在树林边上。
情急之下,她一个用力,把自家还跟个软脚虾一样的姑娘,抱起来往肩头一放,扛起来就跑。
灵芝看着瘦瘦的,但被卖到柳家之前,是给县里一个大户人家做粗使丫鬟的。
挑水、劈柴、扛麻袋,什么费力气的活都干过。多年下来,硬是练出了一把子力气。
在柳家好吃好喝一年,个头又长了不少,身体更结实了。
如今扛着她家娇娇小小的姑娘,跟玩一样,一溜烟就跑出去好远。
而她肩上那小姑娘不惊不讶,还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主仆二人这默契的架势,一看就不是第一次扛。
在树上亲眼目睹这一幕的陆韧古,实在没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邹乞更是目瞪口呆,一脸愕然。
没事在树上趴着,下了地走个路要人扛,这怎么看,都非正常人所为。
难怪陛下方才盯着那姑娘看了那么久,当真有古怪。
陆韧古松开扶着的树干,飘然落在地上,负着手,朝来时的方向离去。
邹乞也跟着落地,看向前方抬着竹筐走过来的两名宫女,冷声问道:“前方何人?”
两名宫女边走边聊,并未发现树林有人。
闻声抬头,见是金狼卫指挥使,吓得筐一扔,齐齐跪地见礼:“见过邹大人,奴婢们是太医院的医女。”
邹乞语气冰冷:“为何来此?”打扰了陛下对那古怪姑娘的探究。
一名医女颤着声答:“回邹大人,奴婢是奉命来此采摘梧桐叶,晒干入药。”
邹乞回头,见陆韧古已经走远,这才冷脸吩咐:“起来吧,日后莫要这个时辰过来。”保不齐陛下明日又想出来走走。
两名医女战战兢兢忙应:“是。”
邹乞转身,保持着三丈的距离,跟在陆韧古身后。
回到长宁宫,陆韧古换上朝服,去太和殿见已经等了好一会儿的朝臣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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