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若涵,她永远是周家的表妹,也只会是周家的表妹,母亲趁早歇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温氏登时便又不乐意:“你……”
“我今日回来见母亲,是有话要同母亲说。”
看他一副决绝的样子,温氏一时又闭了嘴,一颗心扑通扑通,不禁逐渐提到了嗓子眼,总是被他打断话的不耐烦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看周渡肃穆的神情,她觉得,他此番要说的,是件大事,还是件,定会使她万分震惊的大事。
“是有关当年祖母七十大寿,所有人都觉得我被瑜珠算计了的事。”周渡闭眼,眼底的乌青与疲累可见一斑。
“当年,虽然被发现同瑜珠躺在一张榻上,但我其实从始至终都知道,不是她算计的我……”
周渡话说到一半,老夫人身边的刘嬷嬷突然闯进了厅中,紧张道:“不好了,夫人,少爷,老夫人醒来后得知少夫人仍旧没有找到,吐了一口血,如今又晕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辛苦大家等到这个时候啦!今晚二更结束,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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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们!我会继续好好写的!
第35章 一巴掌
祖母,我不会再听您的话了
老夫人吐血晕过去, 自是全家人的大事。不仅是周渡和温氏,便是周韶珠和周玉璇,还有周池和另几个在家的弟弟, 也都一下子聚到了慈安堂。
形容憔悴、仿佛已经到了弥留之际的老人家闭眼在榻上昏睡, 只嘴里还不断呢喃着瑜珠的名字。
众人皆是吃惊。
周韶珠免不了气道:“真是不明白, 我们周家到底待她哪里不好,叫她能不顾颜面, 就这样跑走了, 这几日累得哥哥们去追她,祖母也因为她病倒了, 我看她就是个灾星, 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祸星!”
“周韶珠。”
周渡脑门顶上青黑一片,顾忌在祖母床前, 不好发怒, 只能是压着怒气,声音低沉, 警告了她一眼。
可周韶珠显然没有吃到这一眼警告的教训, 仍继续道:“我说的本就是事实,这几日就因为她,父亲连门都不让我们出了, 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能做出从夫家逃走这等事来?只有前几月京中满是笑话的韩大人家的妾室才同她一样!她就是品行不端、没规没矩……”
周渡再忍不下去,危险地咬牙道:“周韶珠, 那是你嫂嫂!”
周韶珠或许意识到什么,往温氏身后挪了挪, 委屈巴巴道:“我没有这样不顾廉耻的嫂嫂……”
这一句话彻底激怒了周渡, 他两眼狠戾地瞪着周韶珠:“看来这几月叫李嬷嬷教你规矩, 你是当真半点都没学会,既如此,我便亲自教你。”
说罢,他顷刻之间拔高了声量,道:“彰平,把四姑娘带下去,拿戒尺重重抽十下掌心,若是还不知道自己错了,就换成打板子,打多少下都行,打到她肯认错为止!”
一语惊动了满屋子的人。
温氏推了他一把,怒骂道:“你疯了!这是你妹妹!你嫡亲的血脉相连的妹妹!”
周渡一张脸纹丝不动,甚至听完温氏的话,还更添几分坚定道:“正是因为她是我妹妹,所以如今若还不将她这些恶习陋习改回来,叫她知道尊敬长嫂,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便枉为她的兄长。”
温氏终于气到直接扇了他一巴掌。
这几日积攒的怨怼、不甘、怒火,全在此刻发泄而出,落在他冰冻到僵硬的脸庞上。
清脆的一记耳光,响彻在整个慈安堂。
“你疯了,你这几日为了那个女人,简直是疯透了!你要将我们全家折磨到什么时候才能甘心啊!你父亲,平时上朝点卯从未敢有一日迟去一日不去,为了你那个妻子,连请了两日休沐去找她!你,从燕地回来之后,便一直同朝廷请休至今!不日不休地搜寻黎家的罪证,不惜将刑部翻个底朝天去威胁黎阳侯府!那是你姑母将来的亲家!你就为了她,名声不顾,颜面不顾,体统不顾,你不仅折磨你自己,你还折磨我们,如今屋里的这几个兄弟,有能耐的,哪个没帮你出去找人?可是都找到了什么?她不愿意回来了,她不想回来了,她根本就不想让人找到,既如此,你便让她走好了!你究竟要为了她,闹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话音落,便说是满堂震惊也不为过。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盯着温氏和周渡这对母子瞧,何氏甚至悄悄捂起了自己小儿子的眼睛,不敢叫他看到这样惨烈的画面。
人头攒动的慈安堂,一时竟是寂静的无人敢说话。
周渡不顾众人的目光,抬起被打到微微倾斜的脸颊,泛着浓浓血丝的双眸仍硬睁着,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她没有说不回来了,她只是觉得在家中过的不好,想出去散散心,我会把她找回来,她仍旧是周家的少夫人,永远都不会变。”
末了,他居然还记得适才周韶珠的事,继续喊来彰平,道:“带四姑娘下去,领罚!”
周韶珠终于也想起还有这事,惊恐地瞪着眼珠子,抓紧温氏的胳膊:“母亲,母亲救我,母亲,我不要领罚,母亲,母亲救我!”
可是没有用。
温氏闭眼,知道自己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仍旧是听不进去,仍旧是没有一点用。
她劝不了他,也早就阻止不了他了。
周韶珠惨痛的叫声就响在屋外,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前十几年连一点皮肉伤都没磕过,怎么会挨过打掌心的苦呢。
不过打了第一下,她便哭喊着要认错,可是没有用。
即便是认了错,十下戒尺也是必须得打满的。
这场闹剧一直延续到老夫人醒来,周韶珠一声高过一声的凄厉惨叫结束,才算中止。
自从陈婳之事过去后的老夫人便好似老的特别快,白发生生不息,淹没了最后一点乌发的踪迹。Ġ
她躺在榻上,话也说不完全,只是听着屋外周韶珠的哭声,轻轻蹙起满是皱纹的额头,道:“都是一家人,要罚妹妹也可以,怎么就要打的这么狠……”
周渡刻板道:“不打狠,她不会长记性。”
周老夫人便没再说话,缓了好一会儿,才又指了指周渡道:“明觉留下来,陪我说会儿话,其他人先出去吧。”
不知还剩多少时日的老人家,有事要托付给长孙,众人也是能理解的,或多或少都看了眼周渡,便纷纷自行离去了。
唯有留在屋中再没说过话的周渡知道,自己此番被留下的具体原因是什么。
“祖母是还想要劝我,不要将当年之事公之于众吗?”他神色微有疲倦,但更多的,是岿然不动的坚定与宁静。
老人家微不可查地叹了声气:“当年是我的错,以周家和陈家两族的名声求你,求你替他们将事情遮掩,又求你娶了瑜珠。”
“瑜珠,是我们周家对不起她,她如今要走,便放她走吧。”她缓缓道,“你要去找她,祖母也不反对,找到了,多给她点银两,多给她点人手,叫她在外头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也不至于日子过的太艰难。”
周渡眼睫动了动,似有不可思议:“祖母此为何意?”
“明觉。”老夫人颤颤巍巍爬满褶皱的手背伸了出来,示意人扶自己起来。
“祖母已经,时日无多了,这剩下的日子里,就想看着周家和陈家好好的。好不容易陈婳的事已经摆平了,瑜珠又要走。祖母知道,你兴许是对她上心了,亦还有一份身为丈夫的责任在,可你是周家的长子,论嫡论长,论才学论能力,将来周家都是你当家,都是要由你,继承家业。
瑜珠太过孩子心性,承受不住一时半会儿的风浪,也不适宜做一个目光长远的当家主母,她既然走了,也不曾将当年那点事捅出来,便证明,她是想好好同我们一刀两断的,既如此,我们便成全她,也当是成全自己,不好吗?”
“祖母究竟是想成全自己最后的名声,还是想成全周家,成全瑜珠?”
周渡从未有一刻觉得如此心累,自己向来尊敬的祖母,满口的仁义道德,亲眷疏寡,一口一个责任的砸在他的肩上,就要将他逼得快喘不过气来。
“祖母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便仍旧是要将错就错。瑜珠走了,只用对外声称她是病逝了,抑或是不小心去世了,从此那件不堪的往事便也不会再有任何人提,甚至我还能娶一位真正出门名门、贤良淑德的夫人回来,替周家再次光耀门楣,延续香火,是吗?”
老夫人泛白的嘴唇紧抿,深深地望着他。
周渡渐渐凄凉地扯了扯嘴角:“祖母的计策,依旧同当年一样天衣无缝,整件事里,除了瑜珠,依旧不会再有任何人受伤。”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瑜珠,直到失踪,直到去世,都得不到自己的丈夫为她的正名和平反呢?”J
老夫人心头一震:“明觉……”
“祖母。”周渡道,“这次,我不会再听您的话了。瑜珠我会去找回来,事情,我也会一五一十同家里人说清,我不会允许有任何人再借此事羞辱她。我已经同母亲说过,我的妻子从始至终都只能有一个人,那便是江瑜珠。如今家里乌烟瘴气,她不愿意回来,我便把家里清扫干净,再去接她回来,但是就此另娶和叫她从此销声匿迹的做法,恕我做不到。”
“明觉!”老夫人捂着心口,厉声喊道。
而周渡只是转身就走。
向来最重礼教孝道的人,终于也有一次,为了自己的妻子,再不顾这些。
望着他毅然挺拔的身影,老夫人一时气火攻心,喉咙又一口鲜血涌了上来。
这回,她也是真的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今晚照旧晚一点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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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们,感谢!
第36章 贝壳画
有少夫人的消息了
周渡从慈安堂里出来, 外头站着的几道目光便悉数落在他的身上。
温氏正要说话,便听他喑哑着嗓子道:“母亲,就当是我求您, 日后, 再也不要将狐狸精三个字安在瑜珠身上, 也不要说她是故意设计勾引我,引诱我, 使我入局。”
温氏哑了一瞬, 闭口没有说话。
“因为当年之事,当真不是她的错, 是我, 是我卑劣,即便查出了真相, 为了所谓的周家的名声, 为了祖母和陈家的名声,也一直压着没有说, 任里里外外无数的人嘲讽她, 奚落她,叫她承受了许多,自始至终便不该是她该承受的东西。”
“母亲, 全都是我的错。”
周渡说完, 却丝毫没有承认错误后得到解脱的痛快,甚至神情变得更加凝重, 更加困苦,紧锁的眉间已经许久未曾张开, 许久未曾, 好好地舒展一下。
恰此时, 身后的刘嬷嬷又如几个时辰前一般奔跑出来,火急火燎地冲着众人道:“不好了,老夫人,老夫人这回是真的吐血晕了过去,大夫人,大少爷,老夫人是真的晕了过去啊!”
温氏觉得莫名其妙,怎么适才就不是真的晕过去了吗?
她来不及细想周渡的话,便想要再进去看看老人家,岂料周渡竟冷硬地拦下了她,冲刘嬷嬷道:“晕了过去,自是要赶紧去请郎中,在这里冲着我们喊,我们家可有人是通习药理的?”
刘嬷嬷张大了眼睛,满脸的愕然与不可置信,知他是真的冷心冷肺,不会再帮老太太分毫,只能强忍着难受,自己赶紧遣人去请回刚送走不久的郎中。
一旁的温氏同何氏皆瞧出点不对,不满道:“明觉,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平日里是最重孝道的,那是你祖母,即便咱们这里没有人通习医理,你又怎能如此说话?”
“母亲还未听出来吗?祖母适才,根本就没病,只有这回的吐血是真的。”
周渡没有如她们的愿软和下脾气,反而是越发阴沉着脸道:“我原本方才便早该同母亲说明当年的情况,是祖母害怕事情败露,才装病将我骗来,打算继续隐瞒下去。”
遣人去喊郎中回来的刘嬷嬷正听到这话,赶紧上前道:“大少爷说话可是要凭良心!老夫人一生不曾愧对周家,不曾愧对陈家,如今她病了,大少爷是要在此处陷害她不成?”
周渡不说话,只是神情冷漠地睥了她一眼,便叫她登时又吓得一个字不敢再多说。
老妇人惶惶害怕地看了眼这一大家子,终是顶不住四处询问的目光,转头进了屋。
周渡便继续道:“当年,我之所以会同瑜珠躺在一张榻上,全赖祖母同陈婳的算计……”
……
不是艳阳的午后,甚至天上还飘起了细雪,周家几乎所有人都顶着寒风,站在慈安堂的门口,听周渡完整讲述了当年之事的真相。
温氏一时腿软,差点栽进这尚未成型的雪地里起不来。
她抓紧自己儿子的胳膊,怒问道:“你在说什么?明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是你祖母,你就为了瑜珠,所以编了段故事来骗我们是不是?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周渡强硬道,“母亲问问周池,他同陈婳是何时开始苟且的,一切不都清楚了?”
温氏又一踉跄,凶狠的目光忍不住回头瞪向自己那不成器的二儿子。
这哪里又需多问,几月前陈家带着陈婳和孩子上门来要说法的时候,一切时间便都再清楚不过了。
只是她当时不曾想到,这两件事情背后,居然还能有联系。
周池在边上,本以为此事同自己没什么关系,结果越听越不对劲,越听越不对劲,待他意识到陈婳究竟为何不愿意上祖母设的圈套之时,也已经被全家人的目光围成了众矢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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