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为不知凤千藤从哪多出来个弟弟。这年头流行脸都没看见就碰瓷?
可凤千藤竟然点了下头。
徒为:?
她看向他,一脸“我怎么没听过这事”的表情,对方没理她。
篝火喝酒会被搅黄,修士们也没什么兴致,再说,耽搁人家姐弟重逢的场面属实不太识趣。最后善后的善后,回茶馆的回茶馆,广场的人群散了个干净。沈心泉最后还留下来嘱咐几句孟里记得明早来自己这里登记。
等到彻底没人后,孟里才又开口:“阿姐,我真的只是来看你的。”
这话听着有什么内情,但少年长得讨喜乖巧,神情诚恳,很难让人觉得他在说谎。
凤千藤语气含笑:“是不是都无所谓。”
“…可是真的就是嘛。”孟里抿唇,一天的赶路似乎让他疲惫,揉揉眼睛道:“可惜沈队长给我安排的住处不在阿姐那里,好不容易见到你,我还想和你多聊聊的。”
“不早了,想说明日再说吧。”
“好――”
孟里不情不愿,走前冲凤千藤夸张地摆动手臂告辞,这才不见人影。
礼貌是挺礼貌,乖也是挺乖的。不管谁来看都会对少年心生好感。
可徒为也是早年熟练了装乖卖乖那一套的人,此刻同行冷眼看同行,对这人故作姿态的模样喜欢不起来。
走回宅邸的路上,她瞥一眼凤千藤问:“他谁?”
简单两个字,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殊不知那点浓烈的不爽闭着眼都能嗅到。
“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弟弟。”凤千藤看着前路好笑道。
“但我从没听你提过。”徒为道:“而且那不该也姓凤?”
“是姓凤。”他道:“他叫凤里,是凤家人。”
徒为脚下一个踉跄,倏地扭头看他:“真的?”
“嗯。”
“那他不就是被派来杀你的?你怎么不早说。”要是早说,徒为刚才趁着还有杜异这帮手在场,可以直接出手弄死他。
“我不确定他的目的。既然要来,大可光明正大的来。可他既报假名,又借了段家修士的身份。”
凤千藤摸着下巴很没紧张感地还在那儿分析,徒为郁闷他不懂自己的心境。
“我要抱回来。”
“?”他挑眉:“什么?”
“不管他是从凤家偷跑出来看你的,还是另有目的,我都不管。他刚才抱你了,我要抱回来。”
她往凤千藤面前一站,眼睛沉着,表情也冷,大有他不答应就不放他走的意思。
还没学会怎么跟人好好沟通,就已经学会拦在食物跟前冲人呲牙威胁。幼稚得可以,但除此之外的表达,她还没有学会。
没直接气得甩手走人已经是一种难得的成长了。
凤千藤五指垂着,微微弯曲,冲她招了招。
徒为一愣,没动。
他道:“不是要抱吗?”
其实根本没想过他会答应。毕竟之前被她抱一抱亲一亲就气得直骂人,虽然生气的样子也格外漂亮,但主动让她抱是一种破坏力更强的行为。
她一个没忍住,回过神时已经把人狠狠拥进怀里。耳边的声音无奈:“轻点,很痛。”
“是你太瘦了。正常人一般不会病弱到这种程度。”都怪凤家,还有把他弄成这样的人。她在心里这么想。
凤千藤闻言却眸子一暗,语气冷淡听不出什么:“我不知道凤里想干什么,反正,你别和他太亲近。”
徒为心说我和他亲近干嘛,我不弄死他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所以他不知道你是男人?”
“眼下活着的人里,除了你,多半只有凤家家主知道。”
徒为的点一直很奇怪,比如现在,她莫名就被这一点取悦了。
“哼。”
这才从鼻子里发出了个单音,姑且当她是答应了。
……
除了凤里的事,徒为还有别的事要做。只要他不要搞出幺蛾子,她懒得理。
之前摁着凤千藤在床上亲时,他答应了要和她体验凡人的节日,放花灯什么的。
徒为第二天起来就去找王平,他是凡人,这种东西在箱底里翻翻,还真翻出好几个。
“说到七夕,当然少不了这个。”他又摸出好几条长长的纸,看徒为不解,摆出一副很自傲的嘴脸:“尊者别的很行,只有在这一点上,我才是行家……”
“少废话。”
“好好,您别生气。”他道:“传说只要往上头写上愿望再挂在竹条上,许愿就会实现。现在想想真好,我年轻那会儿……”后面的徒为懒得听,也不是很信。
花灯是纸糊的,再往上染色,有蓝的粉的红的,往里头一点火,在夜晚的底色里倒是一抹绚丽的浓墨重彩。
唯一的缺点,王平这几个花灯不知是什么年代的东西,许多地方都脱了色,顶上的动物耳朵也被压弯,得重新拿木条来定型。
“就这破玩意,根本不像。”跟她在话本子里看到的描写大相径庭。
拿回茶馆,徒为试了下用修复诀。这咒诀顶多只能修复短期坏掉的东西,这花灯毫无反应,可见是时代的眼泪产物。
折着木条她观察着花灯内部,倒也不难,聚精会神间,周遭很快聚了一堆人来围观。
这里的修士基本全是仙家出身,没当过凡人,都是第一次见这东西。也就杜异懂行,在旁边就给他们当起解说。
很吵。
好不容易换个安静点的地方,这是要塞的其中一间修炼房,没想到里头早有先客。
“阿姐,怎么样?你觉得我进步了吗?”凤里手中一套剑招结束,满脸是汗地回头问。
凤千藤基本是今早徒为刚走就被他找上的,凤里不提凤家的事,只说要让他看自己这些年的修炼成果。既然如此,他也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不提。
“错了好几个地方。”凤千藤倚在门边:“那本剑谱,你到现在还没记住?”
“我有在努力记……但是……”凤里道:“但是就是很难。会不会这本剑谱根本就不该我这个阶段学?”
正要说话,看见徒为提溜着几个花灯走进来,也不管她从哪儿来的,抬起手一点:“她倒是练气时就记住了。”
“诶?”
凤里丢了剑行到徒为面前,昨晚他只顾着看自己阿姐,眼下第一次拿正眼打量她:“你?练气就记住那本超难剑谱了?真的?你是谁?”
徒为一来看见他就很不爽:“我是谁关你什么事?”
本来想走,但凤千藤在这,她也不走了,往修炼房门前的石凳一坐,把花灯摆到桌上。
凤里问:“这是什么?”
“花灯。”
“花灯是什么?”
徒为:“。”
凤家后裔大概头一次被人这么无视,靠近凤千藤揪他的衣角,嘀咕:“阿姐,她是什么人啊?”
徒为手里动作一停,抬头看他。
这儿没人,他脸也就遮了一小半,能看见浅色的眸子淡如止水:“朋友的妹妹。”
“……”
凤里哦了声:“我还以为是谁呢。”依旧抓着凤千藤的衣角,笑眼弯弯地看他,根本拿徒为当个空气。
她眼皮一敛。
补花灯的间隙,凤里在旁边站着看了一会,似乎觉得无趣,很快又转身回屋内。
“这就是你之前说的花灯?”凤千藤这才靠近在对面坐下:“看起来不挺旧的么。王平收了你多少钱?”
徒为问:“你怎么擅自跟着他跑?”
抬头,这狼崽子撇着个嘴盯着这边。
“万一他想杀你怎么办?”
“那倒不会。”
“你怎么知道不会。”
“你就当是我的直觉吧。”
徒为不说话了,脸上写满“你不会以为我就会被你敷衍过去吧?”,手里拿咒诀捏木条的力道都大了点,好像那不是木条是凤里的脑袋。
“分我一个,帮你弄。”凤千藤懒得理她这飞来横醋,勾勾手指,徒为乖乖推过来一个猫猫花灯。
“你刚才还说我是朋友的妹妹。”以为她说完了,下一句咄咄的话又接着冒出来。
凤千藤啼笑皆非:“但这不是提前说好的?”
虽然是。
但那个叫凤里的,给她的感觉不舒服。
凤家修士全死了,凤家不可能不知道,这人就这么巧在这个档口冒出来,怎么可能没问题。
“他修为不过练气一重。”二人安静折着木条固定动物的耳朵,凤千藤看她面色不虞地抬眼看过来,道:“就算我修为尽废,你也能想想办法的吧?”
大概是这话透着无言的信任,以及鼓舞,她面色一热,没能察觉这话里头藏着点淡淡的自嘲意味。
凤里还在里头跟个猪头一样笨拙地耍剑,她站起来,越过横在中间的石桌,抓住凤千藤的衣襟,把人扯过来亲了一口。
不像之前在床上时那么执着缠绵,蜻蜓点水一样,凤千藤柔软温热的唇很快被她松开。
“我现在心情好了一半了。”她坐回去,拍拍自己修好的花灯:“晚上和我去放花灯,另一半也就好了。”
“……你还是小孩子?”凤千藤被她刚才那一下亲愣了,见这人明明心情好得不行还讨价还价,多少有点无语。
凤里出来中场休息时,就见他阿姐已经修好了那顶破烂的花灯,常年拿剑的人的手修长白皙,纤瘦有力,冷白的皮肉下显出淡淡的青色脉络,就算此刻不拿剑,摆弄着那盏花灯的样子,也十分相称好看。
下一秒,他的视线前方,那只手忽然被人抓住。
手指弯曲,捏着凤千藤的手揉搓了几下,动作间透着说不出的暧昧和占有感。
他抬头就看见那个所谓的“朋友的妹妹”从眼皮下边望着这边,面无表情,眸含寒光。
第35章
凤里一笑,大大方方问:“怎么了?”
徒为撇开视线,顺便放开了手:“没什么。”
凤里确实看得出是凤家的人。
七年前,徒为初见凤千藤的那天,她哥蹲在地上吊儿郎当地抱怨钓竿不上鱼,他却跪坐在一旁,脊背挺直,身姿如玉,优雅得徒为忍不住盯着看。
那时她就想,凤家的家风确实比她家严谨。
凤里也给人这种感觉。
跟她差不多的年纪,周到懂礼,笑容管理一流,讲话也好听,才来一天就和紫霄宗修士打成一片。沈心泉虽然不喜欢别人日日往他们的据点跑,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差脾气队长也拿这少年没辙。
不难想象,他幼时是个乖小孩。
凤千藤以前日日和这种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徒为不禁想,自己孩童时期的形象好像也有点被比下去的意思。
“老板。”路过茶馆门前,杜异从里溜出来,差点一头撞上走在前面的凤里。
“哦!抱歉抱歉。”
凤里笑说没事。
“怎么了?”徒为问。
“沈队长正发火呢,我出来躲躲。”他指指里头:“好像是要塞更前线的一个小据点?从昨天开始就没按时用玉简联络。她正处理得心烦吧。”
徒为哦了声:“我看你最近天天待在茶馆里。”
“当然,老板现在是我的主人,你有吩咐,我随时待命。”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别说这么冷淡的话嘛。你不都命令过我好几次了。”他狗狗眼弯起来。
可惜杜异现在在徒为心里的形象基本和变态挂了等号,笑得再好看也没用。她摆摆手示意他别挡路就要走,凤里赶紧冲人低头告辞。
杜异是妖兽与魔修的混血,只有走在街上人人喊打的待遇,被个身份不简单的修士行此大礼,也愣了下。
“你真是段家的修士?”他吹了个口哨:“真不像那么回事。”
凤里道:“我爹常教我,越是身负强大之力,越要有一颗宽容之心。”问凤千藤:“对吧,阿姐?”
凤千藤:“是。”
他面不改色的,徒为拿余光瞥了眼身旁。凤里口中的爹,不就是凤家家主,现在对凤千藤喊打喊杀的人?
“是个屁是。”她忍不住低道。
西边是不缺水源的地形,就算在要塞内也有好几条小型溪流。放花灯有不少选择。
到了晚间,徒为管沈心泉问了一处最偏僻风景最好的地方,拎着两盏花灯就过去了。
除了这花灯旧了点,今天压根不是什么节日外,倒也没什么问题。如果没好巧不巧,半途杀出个电灯泡的话。
凤里从白天到现在都没打算放开凤千藤的衣角,他们到那儿他跟到那儿。
徒为道:“你一直跟着我们干嘛?”
凤里道:“我好不容易见到阿姐,当然想和阿姐在一起呀。”
“不准说在一起这种词。”
到了地方,四周无人,唯独一条波光粼粼的溪流在眼前流淌开来,映着天上残月,倒是这紧张边界地为数不多的一点悠然风景。
“我听王平说……”她把从王平那里听到的凡人习俗说了:“来都来了,要做就做全套呗。”把细长纸条和炭笔递给他:“不过据说被人看了就不灵了。”
“你还信这个?”凤千藤蹲下身,手肘撑着下巴稀奇地问。
“你不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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