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孩拉着手一同回去了。
何染霜可以用传送符,她们还是想一起走一走,说说话。
常无忧之前吃的延年丹,已经过了时间,她现在开始正常长个子了。她和何染霜比划:“我以后正常长高。”
但何染霜修行了,寿命很长。
常无忧絮絮叨叨:“也许再过几年,我就比你高了。”
“再过很多年,我就生了皱纹。你们还是年轻的模样,到时候,你们叫我教主,我就绷紧了脸,像个凶巴巴的老太太。”
何染霜被她说的这个画面逗得笑起来。但笑完了,心里便有些惆怅。
何染霜已经报了仇,其实心里没了多大的执念。她想以后报恩,为无忧和师兄也报仇。
无忧不能修练,似乎没什么大用。
但曲肃、何染霜他们,本是被浪潮打翻的人,在洪流中汲汲求生。
是无忧,给了他们一根浮木,一个方向。
她是他们的锚。
要是没了教主,何染霜觉得自己当真没什么奔头了。
何染霜拉着常无忧的手,忽然心里紧了紧,不敢想很久之后的未来。
另外一边,曲肃给侯朴解答了几个修行的问题,自己往树林里走了很长的距离。
他谎称是来练剑,其实是来坐一坐。
自从上次吸了功力后,他修为果然增加了一些。但那些平白多来的功力,总是让他的灵脉有些滞涩,流通不畅。
他看了功法,也试探着问了无忧,其实不应该出现这个情况的。
他没和无忧说自己现在的难题。她之前没听说过这种情况,问了也无用,让她凭白担心。
曲肃默默想着,是不是因为他资质最差,所以修魔的坏处,已经开始出现了?
他在林中寂静处打坐,周围一片幽静。他心神一片安谧。
识海中,他牵引着那股功力流转,但流动中总是有卡滞感。若总是如此,以后定会出问题。
他和师妹练习打斗时,已经有些招式不对,只是师妹还看不出来。
其他方法他都试过了,这次必须要解决了。他下了狠心,牵引着功力,开始用力撞击灵脉。
第一次撞击,他身上就有了剧烈的痛感,但似乎有些流畅的迹象了。
灵气在他体内疯狂流动,曲肃用尽全力才能把控住,他一不做二不休,当即又撞了两次。
在彻骨的痛疼中,那股子滞涩感,终于消失了。他的灵脉,重又通畅起来,功力也隐隐有了提升。
但曲肃脑中昏沉,记忆都变得模糊起来。他休息片刻后,终于缓了过来。
曲肃终于舒了口气,站起身才发现,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他平静地将血擦干净,转身回去。
常无忧和何染霜已经回来了。
曲肃将随手抓到的野鸡递给侯朴。
侯朴知道自己地位最低,任劳任怨,去了湖边给野鸡拔毛。
不一会儿,侯朴就清理干净野鸡回来了,杜荆和侯充拿去烤了。
侯朴现在筑基顺利,已经能够操纵一些身周的灵气了。
他想起了之前和镇上的人说,以后会回去看大家的。
侯朴现在就等不及,想让镇上的熟人看看自己现在的出息。
他扭扭捏捏和常无忧说了这个想法。
常无忧当即训了他:“你现在有什么出息!只是筑基,御剑都不行!”
但转念一想,常无忧道:“等你学会了传送符,倒是可以回去看看,但不能让镇上人看见你,免得他们说漏。”
侯朴不太高兴,这岂不是衣锦夜行。
但余下镇毕竟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能看一眼也好。
常无忧觉得,他们走了已经两月有余。
也可以回去看上一眼,看一眼没了钱大人,镇上的百姓,生活有没有变好一些。
第二十一章
自从常无忧说过可以让侯朴回镇上看看后,侯充和侯朴都很高兴。
侯朴心里有了奔头,当真更加努力修行了。
他对灵气操纵不够,还画不出符来。而何染霜却沉默着,没有说话。
其实,余下镇离余上镇不算太远。
之前,染霜就说过,想去父母的坟前看看。但这次,她也没有提起过。
常无忧觉得,她许是有其他的心结。
常无忧私下里和曲肃聊过,但曲肃也不知道。
他们只听染霜说过,说她的父母都是被钱大人杀死的。
那天何染霜血洗钱府时,常无忧听到她对一个仆人说了一句“你可曾对得起我爹。”
常无忧大抵能猜出来怎么回事。
许是她父亲有过恩情的人到了钱府里,对钱大人说了些什么,才招致了这场祸患。
但染霜为何不想见父母的墓,常无忧还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既然染霜还不想说,常无忧就不问了。
常无忧有另外的事情要想。
她很明白,自己这一生,其实就这样了。
等曲肃他们变厉害了。
她手里也有些新的人,能力够大的时候,她就带人去舅舅家中。
问清楚常家到底是谁动的手。
她也要问清楚舅舅在其中的角色。若是舅舅当真做了什么,那她也是饶不过他的。
其实,常无忧隐隐有点猜测。
表哥说,舅舅搭上了诸山。也许,诸山就是自己的仇人。
但诸山啊,常无忧想到这里,叹了口气。
诸山难办啊。
修仙界向来有句话,南诸北楚。诸山派和楚山派曾经是并列第一的大门派。
虽然,这些年里诸山有些没落了。
楚山因了掌门度洵的存在,成了第一大门派,诸山只能屈居第二,并且和楚山落下了很大的差距。
但诸山的底子还在。
常无忧一个小小的魔教,到底凭什么去和修仙第二门派去斗?
她寄希望于不是诸山杀了自己家人,但很明显诸山有很大的嫌疑。
她只能让自己的魔教,越来越强大。所以,她这一生,都会在复仇路上。
凡人最多百年。
她还有几十年时间。有生之年能报了仇,今生便算是心满意足,不再有遗憾了。
可是,杜荆和侯充怎么办?
这几日里,她一直在想这么问题。
曲肃、何染霜还有侯朴都已走上修行路,不是凡人。但杜荆和侯充呢?
他们无法修行,归根到底,只是普通人而已。难道,她要让杜荆和侯充一直跟着他们四处飘零吗?
她虽然说,要在偏僻的地方安个家。
但为何不让杜荆和侯充在凡人的地界,平和一生?
常无忧说不出口,生怕杜荆和侯充觉得要被抛弃了。她不想扔下他们,但又觉得不该带着他们了。
她想着,许是哪一天,就有了方法。
杜荆和侯充都还年轻,还能跟着他们走几年。
她年纪还不大,但担起了那么多人的未来。
若是可以,她想给杜荆和侯充找一个好地方,让他们顺利娶妻生子,过好凡人的一生。
若是可以,她甚至还想为曲肃、何染霜和侯朴,找些法子,让他们不要因为修魔乱了神智,好好活下去。
但她想的太多,能力却太小。常无忧默默坐在河边,看着河水。
傻子侯朴兴高采烈走过来。
“教主,我学会传送符了!”
他的手在空中比划,空气中显出了隐隐的亮光来。
常无忧对符很熟悉,当即看出来他画的符少了几笔。
“你这符,我可不敢用。用了就掉在半路上了。”
侯朴唉声叹气。
一个壮壮的黑脸男人,在她身边做出这副哀怨样子。常无忧不忍直视。
他自从跟了她后,她好像还没给他过多少好脸。
刚刚她还在想他们的未来,又想到之后万一他们神智乱了,死掉了怎么办。
两种情绪叠加,一下子,她有些可怜起侯朴来。
“你是最小的,纵容你一次吧。”常无忧这么说。
侯朴看着自己教主,她看起来孩子样,却天天像个大人,自己竟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在心里吐槽,教主像个老妖怪,但嘴里,他非常乖顺:“多谢教主!”
侯充也想回去一趟。曲肃要负责传送,肯定也得去。
何染霜终于开了口,说自己想回一趟余上镇。
这里就剩下了杜荆。算了,那就一起跟上吧。
人都走了,马车、驴车就别在这里放着了。
要传送的人和东西太多了,传送符就不够了。
需要用传送阵。
曲肃已经学会了,也用自己做了试验。
侯氏兄弟和杜荆一起,把马车驴车赶到一起。常无忧和何染霜站在曲肃身边,看着他的阵法。
等到终于画好了,常无忧也检查了一遍。
曲肃用灵气激活阵法,微光闪光,片刻后,他们就到了余下镇外的林子里。
何染霜不跟他们去了,要自己去父母的墓。
常无忧叮嘱了她几句:“要是有问题,立刻传送过来找我们。”
何染霜点了点头:“教主放心。”
然后,她自己离开了。
马车驴车放在林子里,常无忧他们几人悄悄进了镇子里。
“遮住脸,”常无忧告诉侯朴和侯充:“今日只是让你们来看看,不能惹了麻烦。”
常无忧本以为,钱大人已死,这里的土皇帝没了,百姓总能生活得好一些。
可是,她进去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大的改变。
三个月了。
他们离开时的烂屋,现在也只是勉勉强强补了一下,能住而已。
不应该啊,她想着。没了盘剥的,手里攒了钱,也有了人手,怎么就不能把房子好好修一修呢?
侯朴和侯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常无忧终究还是放不下心来。
侯朴带着路,走了一条无人的小路。
“这里是一户老阿爷、老阿奶家,他们没有子嗣,对镇里的孩子都很好,我哥经常帮他们修东西,他们给我们做饭吃。”
阿奶的房子,也是破旧的,院墙上有了大洞。
他们踩着砖石,通过大洞,进了院子里。阿爷听力不好,但阿奶听到了一些声音。
阿奶警觉问:“谁!”
侯充开了口:“是阿充。”
阿爷阿奶满脸惊喜地跑过来,围着侯朴、侯充好好端详。
“阿充没变,”阿奶摸着他们的脸说:“我看着,阿朴怎么白了一点呢?”
侯朴满脸骄傲,当即就要说自己修魔的事情。
常无忧知道他嘴不把门,提前和曲肃说了,看着他点。
曲肃看他要说什么,立刻戳了他后背。
曲肃不怎么管何染霜,毕竟是女孩,他不好说什么。
可是侯朴,他就不手软了。
侯朴被他戳得哇哇乱叫。
他们问起了阿奶这三个月里发生的事情。
阿奶叹了口气:“那个钱大人不是没了吗。”
“日子还没好几天,一帮仙长来了,没说话,就走了一遭。”
“然后,第二天,就有了个黄大人。”
常无忧忽然想明白了。
那个钱大人,可能并不完全是因为女儿得宠才得到月湖山庄袒护的。
他可能,本就是月湖山庄选出来的人。
常无忧想起了,钱大人家中好看的仆从,还有费尽心机搜罗来的粮食和钱财。
也许,这并不是完全为了他自己。钱大人要享受,那些悦湖山庄的人,也要享受啊。
现在修仙界,百余年无人飞升。
修仙界第一人,楚山掌门度洵,天资绝佳。也已经化神期多年,常年闭关,很少外出,都没有任何飞升的迹象。
若是最厉害的那个,都没办法飞升,那其他修行者呢?
是不是渐渐也失去了希望?既然修仙无望,是不是就要找些旁的法子?
常无忧想到了自己家的事情。
她心里一寒,现在的修仙界是什么模样,她隐隐有些看到了。
一些人觊觎她家的三千典,想找些旁门左道。
也有些开始纵情于凡间的享受。
杜荆的妹妹阿竹,染霜和曲肃的家人,都亡于修仙者手中。
那些修仙的人,入了修仙路,却没了终点,就开始凭借自己的能力,凌驾于凡人之上取乐了。
这哪是修仙界啊。
对于凡人来说,这是地狱啊。
阿奶还在絮絮叨叨说话:“黄大人啊,不比钱大人好。”
“黄大人把城里,村镇里,都巡视了一遍,说每月要按照钱大人的规矩,继续奉银交粮。”
“他还说,”阿奶顿了顿:“以后的男孩女孩,到了十岁,都要去他府中一趟,若是被他看中,就留下做仆人。”
侯朴咬了牙。
之前,钱大人活着的时候,他们也要按月交粮食,交钱。若是不交,便会来打手。
他的义父就是这样死去的。侯朴原以为,钱大人死后,情况会好一些,怎么日子越过越差了?
阿爷叹口气:“你们走了是好事啊。”
侯充也皱着眉。他们走了是好事,可其他的人呢?
侯朴恶狠狠开了口:“等我本事够了,我就去把他们全杀了!”
但等他本事够了,阿爷阿奶也活不到那时候了。
更何况,杀了黄大人,是不是又会有什么其他的大人了?
常无忧心情沉重,但她一个人也没办法。月湖山庄不大,但里面也有很多人。
更何况,除了月湖山庄,还有很多的门派。
而她,只是个连自己的仇都报不了的可怜人罢了。
忽然,院外有人试探着问:“阿朴?”
有人路过,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是侯充侯朴之前的邻居。那男人走进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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