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肃摇头:“我先用这个就好。”
他颇为自得:“无忧给我买的。”
云瘴前辈不明白他在骄傲什么,就一把普通的剑罢了。但曲肃这样,倒是让前辈心里酸起来。
他默默想着,你那剑算什么,无忧还给我准备了一大包东西呢。
他忽然想起来,无忧是个凡人,他也应该给无忧送些防身的东西。
“我给无忧……”他开了口,话却没说完。
被师门驱赶,又被仙魔两道冷落,他自己冷清了这么些年,心里忽然有些小九九。
“等下次,无忧来了吧。”云瘴前辈说:“下次我给她些东西。”
无忧这次忙,来不了,要是知道了他有东西要给她,说不定下次就能来了呢。
云瘴前辈默默打着小算盘。
曲肃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觉得他像个儿女都不在身边,盼着儿女多回家看看的孤寡老人。
好好的一个化神尊者,怎么就把自己活成了这副凄惨的样子。
曲肃忽然想起来,师弟拜托自己问的事情。
“前辈,我师弟练的也是拳法,他想问问,能不能和洞府里的前辈交手练练拳?”
云瘴前辈点了点头:“别把他打坏就行。”
事情办完了,曲肃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
到了外面好一会儿了,曲肃还是没想明白,前辈说的别打坏,说的是别把侯朴打坏,还是别把活尸前辈打坏……
作者有话说:
云瘴前辈(莫名其妙):啊?我当然说的是别把我的朋友打坏了啊!
第五十三章
曲肃身体痊愈, 神清气爽,回了后山找常无忧。
杜荆那边有了些进展,想让常无忧帮忙看看。
常无忧跟着杜荆, 还有侯充,三个人身上沾了粉尘, 灰头土脸的。
常无忧扭头看见曲肃的样子, 有些高兴。
她记得刚从祁连山下来时,阿肃的眼神有些不对, 有些发狂的迹象, 现在看起来又是端方君子样了。
常无忧非常感谢云瘴前辈,她觉得自从有了云瘴前辈,他们就像是有了救命稻草一般,只要命还在,前辈就能救过来。
一时之间, 她心中满是对前辈的感激之情。
一感激,她就想再给前辈送些东西……
但阿肃刚去过,等一段日子再去吧。
陈奇观带着常无忧和曲肃看了后山的发展。陈奇观颇为自豪, 指给常无忧看:“教主,您看, 砖窑现在一天能烧出这么多青砖来。”
那边整整齐齐好几堵砖墙,有人忙着用木推车, 将砖推到另一边。
前些日子,祁连来了那么多人, 砖房不够,有些人暂时住在无人的木屋里。
新来的那些人和原来的人一起建房子。
陈奇观说:“我们想着, 等大家住的房子盖好了, 就再建一些预备着。但那时候砖窑要不要停工, 我们还没想好。”
常无忧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们继续向前。
前面挂着纺织处牌子的房子,很多大婶和姑娘不停进出,一边说笑,一边将染好色的布料晾晒在外面。
不远处就是制陶处。
“制陶处原来的地方不够了,所以将瓷器和琉璃分出去了。”陈奇观带着常无忧和曲肃往后面走:“后面是制瓷处,左边正在盖的,是琉璃处。”
“陶器已经做的很好了,但瓷器的颜色还有些问题,每次都有些微的差别。琉璃难度大,不能保证每次都成功。侯充和几个小伙子,还在研究怎么增加烧成功的机会。”
粮食更是不用担心。张圆正在一片荒地里忙碌,现在他已经承担起后山人力所不及的体力活,彻底让侯朴解脱。
他的妻子,就在不远处的纺织处里忙碌,夫妻两个都找到了自己能做的事情,每天都很充实,中午和晚上还能一起吃饭一起回家。
鱼塘的鱼也养的很好,鱼塘上还有荷叶,成群的鸭子在水面上嘎嘎乱叫。
在住房和森林中间,是成片的庄稼,还有菜地和果树。
常无忧跟着陈奇观走了一圈,越走越感慨。
之前,她将注意力都放在杜荆的火药那里,没想到,侯充和大家伙竟然将其他产业都做得这么好。
一群小孩子在果林那边跑来跑去,笑闹着,有的还蹲下来,捡掉在地上的果子。阿爷阿奶坐在一边看着孩子们,孩子们捡了果子,就会乖乖去问阿爷阿奶这些果子能不能吃。
“之前阿爷家的囡囡偷吃了坏果子,拉肚子了,其他孩子都学聪明了,捡到了就来问问阿奶能不能吃。”
挺好,囡囡用自己的教训,教会了这么多孩子。
“我们这里的孩子这么多了?”常无忧问。
“是啊,上次又来了不少小孩,去年也出生了几个。”
以后出生在这里的孩子会越来越多。
这些孩子,生来就和其他地方的不同,自幼见惯了平等、没有压迫的生活。
常无忧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孩子们好好生活一辈子。
她筹谋起来,孩子,自然是要读书的……
后山的青砖和陶器产生量很大,已经超出了自己所需,也可以考虑往外卖了。
她做好了决定:“陈叔,砖窑不要停,一直烧着吧。”
常无忧看向了远处的山脉:“是时候,将我们的东西卖出去了。”
后山一群做过小生意的人聚在一起,商议起以后的买卖,等他们商量好了,就把想法告诉常无忧,她会仔细斟酌,然后正式开启商路。
常无忧在山上,拿出纸笔写写画画,也正式考虑起来帮助后山做生意的方法来。
这段时间里,曲肃、何染霜也一边修行,一边教导徒弟。
侯朴也想教导小徒弟,但他下了一趟山,和囡囡沟通非常费劲,去了这一次,他就得歇上好几天。
无忧山中忙活着的时候,外面已经掀起了巨大的风浪。
他们的祁连山之行,在修仙界中引起了惊慌。
之前,道德门只是个无名无姓的小门派,没了也没人知道。
而清云门一直没想明白,虽然丢了一个长老和几个弟子,但毕竟人数不多,他们以为是自己得罪了谁,所以未敢声张。
但这次,是祁连整个门派都没了!
祁连虽然算是不上什么大门派,也没什么重要的地位,但掌门祁云天颇善于交际,和不少门派都有些交情。
更何况,祁连派和诸山掌门君深有些关系,看在君深的面子上,很多门派和祁连派有些面子上的来往。
要是掌门或者长老贺诞辰,或门派内有大事,也都会给祁连发请柬。
所以,祁连派出事很快就被人发现了。
是一个门派的长老出关了,要宴请友人,于是给祁连送了请柬。
但送信的弟子刚到祁连山下,就察觉到了不对。
弟子惊惶地回了门派里,跪在地上,满脸害怕,说话都不利索了。
“以往我去的时候,总有祁连弟子在山下接应。”
“但这次我到了之后,不止没有弟子接应,甚至山下的镇子里,都没有一点声响。”
弟子打了个寒战:“我壮着胆子,往前走了走,看到通往山上的路,没有一个人。”
“镇子里,也没有一个人……”
“就像鬼城一般……”
坐在上方的掌门听着,皱起了眉:“胡说!”
“修仙之人不说鬼神。”
“可能是你看岔了,总是和师兄弟纵酒作乐,看花了眼也正常。”
弟子想解释,但旁边的师兄轻轻踹了他一脚,他不敢再说话,老老实实跪在地上。
掌门有些不信,他选择自己亲自去一趟。
这一趟,也把他惊得六神无主。
他门派也不算大,自然做不了什么主张。这事当然要告知修仙界能主事的人。
掌门想了想,犹豫了一下是告诉楚山还是诸山。
他很快做好了决定:“告知诸山的君深掌门吧。”
虽然诸山不如楚山,但祁连可算是君深的人。若是先和楚山说了,许是会惹君深不快,他们门派可担不起。
君深得到消息时,正在崖上修炼。
君深穿着一袭紫衣,迎风而立,崖下的水流击打在石上,激起碎玉般的水花。
他眉如剑,明明是谪仙般的人物,却让人无法评判相貌,看到他,只有一种感受。
上位者。
上位者,不是用来评判的,是用来跪服的。
不远处候着的弟子,不敢抬头看他一眼。这是他们的掌门,也是整个修仙界顶尖的人物。
但弟子也知道,掌门的境界已经桎梏元婴多年,却不能步入化神。
掌门的脾性,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好。
君深抬起手来,他的指尖对着一片汪洋轻轻一点,原本平静的水面上,忽然生出了巨大的震荡。
那震荡,让弟子脚下的山石都晃动起来。
忽然,又有一个人凭空出现,对原本候在这里的弟子耳语几句。
弟子一惊,点了头。他看了眼前方的掌门,终究还是不敢扰了掌门。
等水面渐平,弟子小心翼翼上前:“掌门,天辛宗有事来禀。”
君深淡然应:“何事?”
若是小事,自然不必劳烦他。
弟子轻声道:“好像是祁连出事了……”
君深缓缓转身,眼中有了些光芒:“哦?祁云天死了吗?”
君深问这话的时候,颇有兴致。
弟子想起来之前祁云天之前,时常送些礼物,有时也能被邀请来参加诸山的宴,算是得了掌门青眼。
但现在掌门问起他的生死来,却像是在说玩笑话一样。
弟子心中更加畏惧,虽然他们诸山中还有几位长老与掌门分庭抗礼,但掌门既是掌门,自然有其中道理。
弟子稳住自己的心绪,恭敬回答:“弟子不知。天辛宗等在会客厅中,他们的掌门说此事要紧,需亲口禀给您。”
君深不再说话。
弟子恭顺地低着头,半响没等到掌门的回应,他壮着胆子抬起头,却看到面前早就空无一人。
天辛宗的人等在会客厅中,等了良久,都没人回话。
但他们不敢擅自走动,只端正坐在厅里。
终于,他们察觉到一点灵气的波动,急忙抬头,就看到君深已站在面前。
“何事?”君深并不多话,直接发问。
天辛宗看出来君深没有多说的意思,立刻将自己宗门的发现,禀给君深。
君深听到祁连派整个门派都没了,眼睛里却亮了起来。
他一挥手,原在厅中的人,瞬间都出现在祁连山上。
君深看了周围的环境,确实空无一人。
他走进院中,闭目感知,片刻后,他走向了一间房中。
君深弯腰,轻轻摸了摸窗棱和床铺,嘴角忽然有了一点不引人注目的笑意。
然后,他一边感知空中的气息,一边从这间房走到了祁云天住的房间。
陌生又熟悉的气息,让他的心忍不住雀跃。
他活了好多年了,也停留在一个境界很多年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垂垂老矣,说不定会死在元婴。
但现在,他的心久违地有了些感觉。是渴望,也是欢喜。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现在他觉得自己终于活了过来,又有了当年的朝气。
君深问:“之前你们可曾进入这里?”
天辛宗的掌门赶紧回话:“未曾。”
他想在君深大人面前显得自己谨慎些,所以解释:“我门下的弟子发现了这里的不妥,就告知于我。”
“我担心信息有误,亲自前来查看。发现确有不妥后,就立刻禀告给您。我怕进来了,会影响之后的查探,就没敢进来。”
君深点了点头:“很好。”
他手下微动,将刚才查探到的不同寻常的气息全都抹除,然后对天辛宗掌门说:“这事你做的很好。”
君深手下的动作,没人注意到。
天辛宗掌门得了他这句夸奖,非常高兴:“多谢大人!”
君深让天辛宗的人先行离去,他自己从祁连山上,到了空荡荡的镇子里。
然后,他将所有的不同寻常的气息全都抹除。
一边抹除,一边他脸上的笑越来越明显。
“做事怎么如此不妥帖……”他微微叹道:“幸亏是我先发现了。”
他语气亲昵,明明只有他一人,却像是在和人说话一般:“若是其他人先发现,那不就麻烦了吗。”
“放心。”他抹除了所有的气息后,遥遥看着远方:“不会有旁人发现你。”
君深回了诸山,将祁连全灭的消息公布了出去,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他们修仙界安稳久了,是第一次出这么可怕的事,有些名气的大门派都参与进来,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修仙第一门派的掌门度洵常年闭关,由楚山长老寂融代他出面。
众多门派的人前往了祁连调查,誓要找到原由。
君深有时候也会出去,和那些人一起商议。
一天,君深又去见了人,忙了很久,回了自己的院中。
进院时,正有弟子从他门院前经过。
弟子年纪还小,见掌门次数不多,看见君深时,有些愣了,未能及时行礼。
但君深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便进了院中。
那弟子有些愣,轻声问身边的师兄:“师兄,不是说掌门脾气不好吗?”
“我怎么觉得最近他心情很好?”
弟子年纪不大,没经过事,说话也没有遮拦,“祁连派全没了,掌门怎么倒是笑得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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