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颜玉手还能动,她睁着血红的眼阴鸷地瞪着祁宵月,嘶吼一声:
“你给我去死”
然后迅速抬起两只手,指甲尖如利剑,直朝对面的祁宵月面门而去!
话音未落阴气如影随形攀附而上,幻化成长绳的模样,也将要向祁宵月的脖子缠去!
而此刻的祁宵月只是微眯了眼,两方攻击落在眸中皆是虚张声势的假招,她连躲都未躲,嘴唇翕动了两下之后,与李颜玉目光相接的地方突然凭空冒出一张巴掌大的黄纸,正面朝向神色无波的祁宵月,反面繁复的篆文朝向李颜玉染着淋漓鲜血的脸。
李颜玉蓦地被挡了视线,手上攻击还未落在祁宵月的脸上,那张悬浮在半空中的黄纸便猛地发出炽亮的白光,李颜玉的脸正对着,瞬间五官都被这股白光淹没。
“啊啊啊啊啊啊啊”
脸上像被斧头硬生生凿开了一样,尖锐的刺痛不停从魂魄深处漫涌上来。
“你干了什么!”
痛苦的嘶吼声不断,祁宵月在阵阵鬼声中不慌不忙地打掉李颜玉探上来的两只爪子,淡声回答:
“辟邪符,专门用来引阳驱邪的,几百年前写的了,用到现在还剩最后一张,用在你身上可惜了。”
李颜玉在白光的涤荡中根本动不了身,祁宵月后退一步,抬起脚踹了她一下,这一脚力气控制得很好,直接把李颜玉踹到落地窗的旁边,人被踹得不轻,落地窗的玻璃倒没碎。
辟邪符循着味儿跟过去,直接把自己糊到了她血肉模糊的脸上。
“老实点儿。”祁宵月警告她,然后抬手挥了一下,五指拂过,原本紧闭的窗帘猛地从两边拉开,正午的阳光瞬间窜了进来,铺满整座房间。
李颜玉被蒙着脸,不能说也不能看,但阳光炙热,打在身上的灼痛清晰明了,她缩着身子,想把自己拼命团进角落里。
屋外林木遮蔽,细碎的光影重重,祁宵月迈步走过来,一束光从叶间缝隙中钻过,轻轻扫在她的眼角。
视线变得暖洋洋,她抬眼往窗外看,林木间枝叶飒飒起响,自两枝的交接处,一道模糊的暗影静静地站在那里,好似已经等了许久。
“来了?”祁宵月微抬头,目光对向那道暗影。
像在应答她的招呼,暗影蓦地清晰了两下,眯眼细瞧,能看出那是一道男人的身影,就凭空落在高大的林木间。
祁宵月伸手指着瘫在落地窗前的李颜玉,声音浅浅,对外面那道身影说:“来了就把她带走吧。”
“带回去先给小白看看再判,这是他当初遗落的鬼,可得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抻了抻胳膊,她又补了一句:“还有,让小白下次带报酬再来见我,这事儿摆平了,但也没有平白让我干活儿的道理。”
外面那人还未动作,倒先对这话有了反应,悠悠地调侃传进来,祁宵月听到独属于应三的那种清冷的声音:
“这可是你自己要找活儿干,怎么还让小白抵债呢?”
“小白不会不知道你还拿了谭先生的一万块呢,明明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说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祁宵月没想到应三还有闲心怼她,“我不在地府这段日子,你跟小白的情谊已经到这种程度了?”
应三笑了声,没应她的问题。
浮光掠过,威压猛增,李颜玉的鬼魂在震慑中瑟瑟发抖,继而一声低低的尖啸之后,原本摊在落地窗前的身影蓦地消散无踪。
祁宵月转头看,属于谭青青的身体正静静地被安置在床上,暗影中的应三扭了扭手腕,对祁宵月说:
“这小姑娘魂还不稳,跟她父亲说让她在家休养一段时间再说。”
说着他又笑:“你这是一万块捉鬼附赠送福吗,看这小姑娘是平白多了一副善心善心的面相,你这送的可是大气运啊。”
“关我什么事?”祁宵月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只是给了提醒罢了,他们要是自己不能积德扬善,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动不了气运啊。”
“你说是便是吧。”应三嘴角微扬,默认她的话。
门外谭自明在急切地敲着门,可能是听到有声,他也放大了声音:
“大师!大师!”
“大师您还好吗大师!”
“大师您没事儿吧大师!”
“别敲,”祁宵月给他开门,面无表情:“活着呢。”
谭自明正忧心着,猛然对上她的脸吓一跳,他也是胆大,丝毫不怕那恶鬼还没被驱除,三步并作两步地就往房里冲。
一冲进去就看到了躺在床上沉睡的女儿。
“青青,青青!”
小姑娘睡梦中的神色极为平静,虽眼下有深深一道乌青,但明显是从噩梦中挣脱出来了,嘴角还带着笑,巴掌大的小脸陷在枕头里,看起来清秀又温柔。
祁宵月用力拍了他一下,“别喊,让她睡。”
“大师!大师!”谭自明攥住祁宵月的胳膊,“我女儿没事儿了吧?那个女鬼呢?她不会再找上门来了吧!”
“你女儿没事了。”祁宵月躲开他,自己走到梳妆台旁边,扯了把椅子坐下,指着床上沉睡的谭青青说道:
“她遭恶鬼侵身,魂魄不稳,估计得睡个一两天,你们给她挂个营养液,别吵,让她睡,到时间了她自然会醒的。”
“那鬼已经被带走了,有生之年你们是见不到她了。”
“那我妻子呢?”谭自明的妻子还在隔壁躺着,他刚才没被放进来的时候还去看了一眼,妻子一直睡着,根本叫不醒。
他话音还未落,杨姨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面带喜色:
“先生!先生!夫人醒了,夫人醒了!你快去看看,夫人醒来还在问起你,你看她是不是好了啊!”
谭自明一愣,立马跟着杨姨往隔壁跑。
谭夫人确实是好了,她像做了一场巨大的噩梦,被鬼压身了数天之久,根本动弹不得,这下醒了只感觉似卸掉了千斤重的压力,浑身轻松。
谭自明一进门就看到面色正常的沈瑶,当下一米八多的男人就红了眼眶。
“瑶瑶!瑶瑶!”
攥着妻子的手,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贴心的温度,数天来积攒的压力与烦闷才终于有了发泄口,谭自明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哽咽的声音:
“你可吓死我了啊。”
沈瑶还不了解发生了什么,只一下一下温柔地抚着谭自明的背,让他平静下来。
门外祁宵月静静地站着,看了一会儿她往外走,这种场合不适合打扰。
杨姨还在替谭自明高兴,余光瞥见这位被请来的大师,忙请她去客厅坐着。虽然这位大师看起来年龄小,但解决了先生的问题,肯定是个有本事的,不能怠慢了。
“大师,您先坐着,我给您倒杯茶。”
这次祁宵月没拒绝。
杨姨端茶上来,谭自明也正好从二楼下来,高大健壮的男人还红着鼻子,看起来莫名有点搞笑。
“抱歉抱歉大师,”他一边揉着脑袋一边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怠慢您了。”
“没事。”
解决了吊死鬼的事,谭自明对祁宵月的态度更加恭敬了,与她同坐都挺直脊背,小心翼翼的。
“大师,您看这个报酬是给您支票还是划到您的卡上。”
祁宵月没走也是等他说报酬的事情,支票太麻烦,她问了谭自明的手机号,给他发过去一串卡号。
“你打到这个卡上就行了。”
“好的好的。”手机收到消息,谭自明小心翼翼地把那串卡号存好,点头:“我立刻就让秘书给您打过去。”
“行。”
“那这件事就告一段落。”祁宵月饮了口茶,温的,可能是照顾她小姑娘的口味,有股甘甜。
她问:“记得我之前告诫你的事吧?”
“记得记得。”谭自明认真抿唇,“大师您放心,我们一家人以后都会常做善事,行善积德的。”
“那就行。”
祁宵月起身,“那我的工作就完成了,不留了。”
“诶诶!”谭自明立马起身拦着,“大师您还没吃饭呢,怎么就急着走呢?我订了餐厅,这次一定得好好谢谢您!”
“不用。”祁宵月两手插着兜,没应他的挽留,“有人等着我吃饭呢。”
“诶...哦哦。”谭自明心下遗憾,送她到门口,又急切道:“那大师您去哪儿?我送送您啊。”
祁宵月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隔着两步距离,那道身影冷冰冰的,下一刻,谭自明就听到她淡淡的声音,拒绝得极为干脆:
“不用。”
谭自明:“......”
高人不愧是高人,好冷漠。
但是好酷。
第17章 404Not Found
走到地铁口的时候正好错过了高峰期,人流稀少,祁宵月用余光看着路,掏出手机联网。
调出音乐APP,插上耳机塞进耳朵里,她看了一眼屏幕右上角的时间,14:42,半下午了,饭点是彻底赶不上了。
长长的候车廊道里零零散散坐着人,祁宵月插着兜站在候车区。她今天穿的是带帽卫衣,棕红的帽子扣在头上,头发被藏在帽子里,发尾延得很长,长廊过风不停将它吹起,飘到嘴角处被她呸地一声吐出来。
耳机里的音乐突的一卡,短信提示音响起,祁宵月低头看了眼,来了两条信息。
一条是来自谭自明的汇款,他的速度还挺快,估计是祁宵月一走就吩咐了秘书打钱。
信息上一串零的前面跟了一个数字三,不是当初说好的一万,而是三万,翻了两倍,足以表达诚意。谭自明还真心地写了近一屏幕的小作文来表达谢意,说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他,能帮到忙就绝不会吝啬。
祁宵月扫了一眼就顺手一划把信息丢进垃圾箱。
另一条比谭自明发得晚了两秒,来自一串神神秘秘的陌生号码404。
短信内容是一句:吃饭吗?
身后反向的列车到站,巨大的噪声和猛烈带起的风突然从后方袭来,祁宵月长长的半身裙一飘,隐藏在黑发后的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这条信息是谁发来的她再清楚不过,除了应三那个就爱讲究的会用404这个恶趣味的号码当联络暗号,其他人可没这个闲心思搞这些东西。
说起404这个号码,其实最开始的时候还是祁宵月提的。
当初地府建通讯网络,给每个在职人员都编了编号,应三和祁宵月这类地位可以供人仰望的人有特权,可以不接受地府分配,自己给自己编号。
管这件事的小女鬼说完这件事,祁宵月就嘲:“那简单,应三很适合404啊,永远NOT FOUND。”
当时她还气着应三出任务不告而别,这一句话就纯属讥讽,没想到最该有话语权的当事人就懒懒地靠在沙发一边,听到话轻描淡写地飘过来一个眼神,冷冷淡淡,跟雪山巅上的那一捧雪似的。
祁宵月以为这人要跟他杠,没想到应三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然后朝办事处的小女鬼颔首,说:“那就404吧。”
然后“404”这个通讯号码就被如此随意地定下,一直用了几百年。
祁宵月回他:你请吗?
404:我请。
这也是两人约定俗成的习惯,以往任务恰巧碰见就会一起吃顿饭,祁宵月纯粹参与,应三有钱所以都是他买单,反正吃得不是路边摊就是大排档,祁宵月蹭吃蹭得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她一直都觉得应三没让她AA的原因是几十块钱让他丢份,这人贵公子人设不能崩,就是瞎讲究,几十块钱就当买个她的同事情了,好让年终考核的时候不让祁宵月投他一张反对票,可谓是小算盘打得贼响。
404:拿到钱了?
祁宵月啪啪打字:你怎么混进人类里面之后就沾满了铜臭味,上来就跟旧同事提钱?
404:怕你没钱吃饭。
祁宵月低着头一瞥嘴,没回他,熄了屏幕把手机丢在口袋里。
耳机里还放着歌,提示牌上标着列车即将进站。候车地前的玻璃影影绰绰地映着祁宵月纤细的身影,她盯着那里看,下一刻身后突然出现一双笔直的长腿。
同时头上的帽子被一只手掀开,有股淡淡的香气从后方飘来,这味道熟悉,祁宵月根本不用想大脑已经为她做出了判断。
“干嘛!”抬起手拂开来人的动作,祁宵月捋着鬓角的长发别到耳后,回头看。
应三站在她的身后,一米八五的个头完完全全将她罩在身影里。他今天穿得很正式,休闲西装配黑皮鞋,领带板板正正,好像刚从什么重大的会议场合跑出来。
被打开手他并没有表现出生气,反而深眸带着浅浅笑意,眉心舒着,调侃她:“祁大人连我的信息都不回,可太无情了。”
他天生贵气,即使面容带笑也自有股不容亲近的意味在,好像这一秒还与你谈笑风生,下一秒就可以换一副杀伐果断的面孔,让人看不透也摸不清。是以连祁宵月也琢磨不出他的哪句话是别有含义,哪句话又是纯粹的开玩笑。
“你跟着我来的?”祁宵月扯开话题,问他。
“不是。”应三摇头,“附近正好有勾魂所的人在办事,我直接把李颜玉交给他们带回去了,碰见你是恰巧。”
祁宵月上下打量他:“那你这身是...?”
“开会。”应三右手扯开一点领结,骨节分明的手搭在黑色领带上,平白有些惑人,“好歹也是个有着社畜身份的人,专门从京市赶来开会的。”
“我听说了,”祁宵月突然想起来,“谭自明之前去求过京市的应家,是不是你家?”
“是。”
“你家搞玄学,你经商?”祁宵月觉得这搭配有点诡异。
应三向前走了一步,与她并排站,反问道:“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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