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
他一定是今日上工没看黄历,惹到了这般贵人,以苏公子的脾气,会不会要了他的小命。
小二心里擂鼓震天,甚至都在思考后事了,苏卿却已经将他抛之脑后。
“三弟这是去哪里?”
苏三元眼神一闪,答非所问:“路过。”
“二哥怎么在这里。”
苏卿耸耸肩:“看不出来吗?”
苏三元摇头。
“离家出走啊。”
苏三元:……
“二哥和殿下吵架了?”
苏卿哼了声,不说话。
茶楼包间目睹全程的某位公主叹了口气,狗东西,气性还真大。
“出来的急没带银子,麻烦三弟结下账,我先走一步。”
苏三元忙起身拦着:“二哥要去哪里。”
苏卿甩甩衣袖:“回姑苏。”然后一把将旁人退避三舍的自家弟弟扒开,大摇大摆走了。
小二低着头,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直到面前一股风过,小二才长长呼了口气。所以,他不仅得罪了传闻中嚣张跋扈的苏公子,还知道了苏公子与殿下吵架要回姑苏。
几个时辰后,整条大街都知道了公主府苏公子同公主闹脾气要回姑苏,传言如流水,快如闪电,不到一天,整个京城几乎都晓得了这事,甚至,传到了宫里。
当然,这是后话。
苏三元瞧自家兄长走的风风火火,干脆利落,正欲追上去却见对面包间开了门。
苏大人微怔后,停了脚步遥遥一拜,唇角忍不住轻弯,二哥这姑苏,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去的。
刚走到茶楼外,天空适时一声雷响,苏卿生生止住步子,阿白搭聋的脑袋瞬间抬了起来:“公子,好像要下雨了。”
下雨了就走不了了。
苏卿哼了声。
下雨就下雨,下雨也要走。
殿下到现在都还不来找他,就是不想要他了!连秦樰都晓得来给他送银子,殿下却不管不问,忒没良心了!
郎君抿着唇,委屈的眼尾发红。
这场秋雨来的很急,没有任何预兆,行人来去匆匆,街道很快便空无一人。
只剩下郎君立着一动不动。
阿白急得不行,拿袖子去替郎君挡雨,可却起不了任何作用:“公子,先躲躲雨吧。”
任阿白怎么劝,郎君巍然不动,斗大的雨滴落在身上,打的生疼,还带着浓浓的寒意。
郎君仰着头,任雨滴在脸上肆掠。
上一次这般淋雨,还是三年前殿下救他那一次。
那天,天色昏暗,雷声滚滚,明明正当白日,却像极了黑夜。
他那时翻了几座山,又饿又累,疲乏至极,倒在那处官道上时,他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了,可就在已经绝望时他听到了马蹄声响,勉强睁开眼,朦胧中看到一队人马。
他后来问过殿下,为何救他。
殿下说听到了他向她求救。
大雨磅礴雷声震耳,还有马儿不断嘶鸣,可他那句微弱的‘救我’却清晰的传入殿下耳中。
殿下说,是因为他们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所以他才会倒在殿下的马车前。
不知何时,身边没了阿白相劝的声音,天地间仿若只剩下淅沥雨声。
郎君闭上眼睛,他后悔了。
他不该同殿下发脾气的,他明明知道殿下对秦樰没有任何旁的心思,却始终都在质疑殿下。
他不是不相信殿下,只是一看到殿下对秦樰好,他心里就嫉妒的发狂。
许是殿下说的对,他就是仗着殿下心里只有他,才会有恃无恐。
才会笃定殿下一定会来找他。
可是……殿下却没来。
郎君咬咬唇,殿下是真的生气了吗。
很快,郎君就做了决定,殿下不来他回去就是,丢人就丢人,或许殿下就等着他回去哄她呢。
殿下是女郎,吵了架该是他去哄的。
苏卿急急转身欲朝公主府奔去,然刚转身他便愣住了。
公主一身红衣撑着一把红色油纸伞,端端立在那里,安静的看着他。
仿若黑夜中即将到来的黎明,公主就像一束光,照亮了他的整个世界。
原来,殿下一直在他身后。
眼里说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这一刻,苏卿觉得他的天空亮了。
当郎君看到公主朝他伸出手时,便什么也顾不得了,他在大雨中朝她奔去,奔向属于自己的那方天地。
红纸伞下,公主被郎君撞了个满怀。
“我以为殿下生气了,真的不要我了。”郎君紧紧抱着公主,将头瞌在公主肩上来回蹭。
赵骊娇一手撑着伞,一手回揽住郎君的腰身:“阿卿这么好,我怎么舍得不要你,我一直都在你身后。”
苏卿:“真的吗?”
“真的。”
远处阁楼上,秦樰看着两人紧紧相拥,唇角划过一丝弧度,他想,他是真的放下了。
不然,他的心里怎么只剩祝福了呢。
或许,是因为爱到深处,唯愿她幸福安乐。又或许,是因为苏卿他恨不起来,也讨厌不起来。
秦樰伸手去触碰狂乱不止的雨水,心里好像空落落的,又好像突然轻松了。
他想,终有一日,他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天地。
郎君在公主肩上蹭够了,才直起身子看着公主:“所以殿下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
公主轻笑,踮起脚尖在郎君唇上印上浅浅一吻:“阿卿是我的驸马,怎敢不要。”
“莫不是阿卿想让我独守空房?”
苏卿抿唇,而后粲然一笑:“我怎舍得让殿下独守空房。”
赵骊娇挑眉:“还跑吗。”
苏卿摇头:“不跑了。”
“还回姑苏吗?”
“不回了。”
郎君牵着公主的手:“殿下我们回府吧。”
赵骊娇回握住苏卿的手,两人相视一笑,十指紧扣并肩而行,在磅礴大雨中,一步一步走回属于他们的家。
今生有幸遇见你,伴我白首不相离。
正文完
第86章
凤翎篇
金秋十月,凤翎正式拜访骊安公主府,青砖道上车马横行,远远看去金灿灿一片望不到底,声势很是浩大。
凤翎穿的极其隆重,华贵宽袖袍子拖曳到地,衣襟袖子皆以金色丝线渡边,头戴金玉冠,腰束金玉封,比那孔雀还像孔雀。
且还是只金灿灿会发光的金孔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从金矿里头钻出来的。
为表两国相交的诚意,赵骊娇备了甚是隆重的宴席歌舞,至于晋渊两位公主为何会出现在骊安长公主宴请凤还国三皇子的席上,赵骊娇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某位气性大的郎君被长公主哄回府,两人在惊风殿腻腻歪歪了一整天后,苏准驸马爷便开始筹备宴请凤还国三皇子一切事宜。
至于为什么不是长公主安排,呵……前提是要公主殿下能从床榻上下的来。
对方到底是带着善意和诚意而来的邻国皇子,且这一次也算得上是有规有矩的上门做客,骊安公主府作为东道主,自然不能寒酸了去。
原本三日足够准备这场宴席,可因郎君离家出走耽搁了一日,又因长公主与准驸马爷在寝殿恩爱耽搁了一日,所以最后只剩一日的时间准备。
苏准驸马爷忙的脚不沾地,却偏不要长公主插手半分,不仅宴会诸事不让长公主过问,还当着长公主与几位亲友谋臣的面拿走了长公主私印。
那时,长公主甚是辛苦的下了床榻,倚在书房垫了软垫的座椅上与几位大人商议西北赈灾之事,说到一半便见郎君风风火火的进来,直奔桌案翻出长公主的私印后便又急匆匆离去,前后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浑然当他们不存在。
秦樰苏三元几人眼睁睁看着郎君在书房翩然来去,破有种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气势,只片刻怔愣后又接着议事,对于刚刚出现了一瞬间的郎君闭口不提,只当是有个影子飘了一下。
长公主看人跑的飞快,瘪了瘪嘴。
狗东西,在床上折腾得那么狠,刚刚进来看都不看她一眼。
西北干旱久不降雨,庄家颗粒无收百姓苦不堪言,可朝堂之上几派争来争去,最后除了拨款赈灾外别无他法。
款得拨,灾得赈,可派谁去是个问题,西北旅途遥远该怎么救济又是问题,僵持之下找不到最稳妥的方法,苏三元几人便聚在了公主府商议。
大约又过了两个时辰,终于有了大致结论,只待次日早朝实行,可一些文书需要长公主私印。
刘昶后知后觉道:“刚刚苏公子拿走的可是殿下私印?”
几人没作声,骊安长公主抚了抚额头,无奈道:“去找他盖。”
张子琰飞快的将刚拟好的文书塞到刘昶怀里:“劳烦张大人去苏公子处盖印章。”
刘昶拿起文书,思索片刻后又递到了秦樰面前:“秦公子不是住在苏公子隔壁么,秦公子去盖岂不是更方便,再说了这事本也与秦公子有关,且我今儿禁军里还有要务,耽搁不得。”
秦樰并不想接,但刘昶说的没错,他去最方便。
秦樰还没来得及去找苏卿盖印章,苏卿便带着空白请帖找上门来了,秦樰问他请两位公主来做什么。
苏准驸马爷道:凤翎不是来和亲的么,便给他两位公主让他选选。
两个公主府里虽都进了几位公子,但并未大婚,一切皆有可能。
反正总而言之,苏公子就是把自家殿下叼的死死的,谁也别想从他嘴里把骊安长公主叼走。
秦樰冷冷瞥了他一眼:“你不会自己写?”
苏公子回答的理直气壮:“我写的字丑,不如秦大人的端正隽秀。”
这个理由秦樰无法反驳,遂提笔写了两张请帖,端正雅致,好看极了。
苏卿拿着帖子临走前,被秦樰一把拽回去让他在文书上盖公主的私印,苏卿瞟了眼文书上面的内容,稳稳落下印章。
凤翎其实是见过两位公主的,初到京城觐见皇帝时还有晚上宴会时,两位公主都在。
六公主端正温婉,看着赏心悦目,七公主灵气生动,看着朝气蓬勃。
可偏偏凤翎的眼里只有一个骊安长公主,根本没瞧其他人。
这次也不例外,从宴会起凤翎的目光就没从骊安长公主身上挪开过。
气得苏卿恨不得叫唐钊戳瞎凤还国三皇子那双狗眼。
对于骊安长公主的疏远冷淡和苏卿的敌对仇视,凤翎比谁都清楚,只是,他这人生来尊贵,要什么有什么,他觉得这天底下就没有他得不到的。
所以越是难以得到的,他越有兴趣。
他是凤还国最受宠爱的嫡皇子,他的妻主便该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
而凤翎觉得,晋渊除了骊安长公主,没人能入眼。
凤翎三番两次的敬酒,跟只金孔雀似的扑来扑去,只差没整个人扑到骊安长公主身上,赵骊娇对此很无奈,该说的她都说了,该拒绝的不该拒绝的都拒绝了,可这人他就像瞎了聋了一样,对她的冷漠疏离浑然不在意。
而凤翎看她一眼,身边的郎君便要掐她一把,长公主觉得,她的腿可能青了。
最后实在受不住了,长公主一把摁住又要在她腿上下手的爪子,道:“三皇子,我与阿卿赐婚圣旨婚书俱全,因国丧三年只差大婚,但已有夫妻之实,三皇子厚爱骊安受不起。”
长公主那句已有夫妻之实,让下首两位公主都红了脸。
她们可是连府里公子的手都还没碰过呢。
凤翎眸子暗了一瞬,就在赵骊娇以为他终于愿意放弃了时,却听金孔雀哦不,三皇子道:“在凤还国,女子可以纳几位夫郎。”
“啪!”
酒杯重重拍在桌上,歌舞骤停。
赵骊娇回头,对上苏卿冒着火的双眼,凤翎刚刚那句话一出口她就知道,郎君忍不下去的。
“凤翎!这里是晋渊不是凤还国,殿下与我已有白首之约,容不下旁人!”
“三皇子好歹也是尊贵的嫡出殿下,何必如此死缠烂打拆人姻缘,殿下已经是我的人,生生世世都是,不该三皇子惦记的就别惦记,安安分分才能活的久些!”
秦樰挑眉,心里莫名有些得意。
他与苏卿吵过架,撂过狠话,打过架,但他却从未见苏卿对他真正起过杀心。
凤翎被苏卿这股骇人的气势镇住,好半晌都没说话。
赵骊娇却低眉浅笑,她养的小郎君发起火来,看着很有气势。
她喜欢极了。
凤翎离开公主府时,脸色很不好看。
他自诩尊贵,向来傲气凌人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可偏偏一个来自乡野的苏卿,让他回回落了下风。
而让他更生气的,是骊安长公主对苏卿的偏爱,纵容。
他早就查探过苏卿的身世,不过就是一个出身乡野的穷人,一无背景二无家世,他却偏偏盛气凌人,且眼里有光。
他不知道骊安长公主是如何将一个泥腿子养成今日倾城绝色的苏公子,但他很清楚,恃宠而骄,得有宠才能骄,苏卿能有今日这般凌人的底气,那都是被精心宠出来的。
只有身处蜜罐之人,才敢肆无忌惮。
否则,区区一个公主府公子如何敢跟长公主闹离家出走,如何敢对长公主甩脸色,又如何敢对他一个皇子起杀心。
与其说他是有多倾慕骊安长公主,倒不如说是不甘心,是嫉妒。
是的,他不甘心,他嫉妒,
嫉妒苏卿有骊安长公主毫无条件的护着,不甘心自己明明比苏卿好上一百倍,可骊安长公主却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而除了不甘心和嫉妒,还有不解。
不是说要婚姻便得门当户对方才美满么,可骊安长公主与苏卿身份有着云泥之别,为何骊安长公主偏要放下尊贵,对苏卿百般好万般宠。
门不当户不对,如何能修成正果!
到最后,凤翎也不知是在气什么,或许是气骊安长公主甘愿放下身段,或许是气骊安长公主有眼无珠看不到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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